九尾狐“哦”了一声,对我的嘲讽似乎不以为然。再干脆点说,应该是她对我整个人的存在都处于不以为然的状态。即使隔着面具,都能感应到她蔑视的情绪。大概是把跟我的对话定义在“对牛弹琴”的状态了。
我等了半天,见她迟迟不做回应,拿魔法棒锤过去的冲动只增不减。但羽织戒备的眼神又告诉我不能这么做。我只能站在安全距离以外,远远的问她:“就算你不承认,我们也知道你是假的飒瞳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催眠的伎俩对我们已经不管用了,要决斗的话,我们是不会跟你打的。这里起码是我辖制的流域,想跑分分钟溜出五公里。你到底留在这里干什么,拖延时间吗?”
“不对,你说的每一条都不对。”九尾狐站了起来,收起毛绒蓬松的尾巴。化成正常人的模样走到我面前,只是她的面具仍然贴在脸上。目光被细缝似的轮廓一投射,有种毛剌剌的感觉。清新剂似的气味传到我鼻尖,光是闻着就有种想逃跑的冲动。
“我来是因为何飒瞳和我打了个赌。她说那个叫萨摩的家伙是个蠢货,想保护别人,但最后总是被别人保护。所以她对于你来说,有着不可替代的重要性。我觉得这话不是自恋么。就算她是蜃之王女,你是弱鸡河神。也未免把自己看的太重了点儿吧。所以我让他们修改你的记忆,换了层皮替代她回来。看事实是否像她说的那样,把她看做不可替代的你,到底能不能发现其中的蹊跷呢。”
说话间九尾狐的面具就凑到我脸颊旁边。不知怎么,透过细窄的一丝缝隙看过去,她本该是眼睛的地方毫无波澜,连最基本的反光就没有。就好像……什么也没有一样。
她哼了一声,摘下自己鬓边的发卡扔在我手里。那是个薄的只剩下一层壳子的紫水晶,形状有点像五瓣的梅花。晶体里镶嵌着一丝白色雾絮,随着发卡晃动流来流去。我捏着那枚发卡,心中充满不知名的疑问。蜃之王女是什么意思?不可替代的意思是说飒瞳打赌我会发现她的失踪吗?还有九尾狐的眼睛,在记载里这个种族地位接近神兽。她会眼盲,难道是因为活得太久,因为寿命导致的自然失明?
“这是你妹妹的部分记忆,我让日和坊从她意识里剖来的。因为她抵死反抗,所以记忆不算完整。我读取了大半部分,结果只呆了一天就露馅了。送给你做礼物,以后可以用这个来怀念她。至于何飒瞳,你们之间的缘分已经结束了。她本来就不是河神家的孩子,藏身在这里也只能算改头换面鸠占鹊巢。蜃有蜃的命运,牲畜再怎么模仿人也是牲畜,最后都要面对宰杀的命运。”
九尾狐说话慢条斯理的,只是每一句都尖酸且刻薄,好像评价的是别人家的小猫小狗。“牲畜”两个字用的更是轻蔑至极。我甚至连想都没想,直接就把手里的发卡朝她掷了过去。全然不管那里面还有飒瞳的记忆。咬牙切齿的冲她低吼道:“你才是畜牲,你全家都是畜牲。蜃就算有命运可言,也不是当你的狗屁祭品。你连个最恶心的人贩子都不如,人贩子就算拐卖人口,也不讲你这种正义凛然的大道理。什么宰杀?我呸!你说蜃有蜃的命,对。九尾狐也有命。你的命就是一辈子回不到故乡老死在这里,看着青丘的大门烂成骨头氧化磷还差不多!”
不知道最好一句话是不是刺激到了九尾狐。她覆盖着面具的下颌颤动了一下,背后的尾巴竟然卷土重来,瞬间就把我勒成了吊死鬼的样子。几根尾巴狠狠缠住我的脖子,掐的我连气都喘不过来。我听到羽织在背后低语了几声,随后无数根细小的冰锥擦过我身体,朝着九尾狐直飞而去。一时间空气里丝丝凉意蔓延,连半空中都是细雨般的银色反光。像下了场针雨。
那些冰锥穿过九尾狐厚重的尾巴,数量瞬间就少了一半。余下的不是落在她衣袖上、发梢上就是被坚硬的皮毛弹到地上。但即便如此,仍然有一小簇冰锥穿过防线,猝不及防的射向九尾狐的面具。我只听见轻微的“咔”一声,像是面具裂开了。
我努力克制着胸腔中的窒息感,抬头去看九尾狐。她的面具竟然真的裂开了一条细缝,从左额一直延伸到鼻梁下面。过了片刻后,左脸那片面具失去支撑,化成碎片跌了下去。
――与之对应的,面具剥离后,是一只空空如也的左眼。
我头皮一麻,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那不是盲或者畸形,而是整个眼眶都失去眼珠的填空,只勉强的维持着原来的形状,没有干瘪。本该是眼珠的地方是一团黑黝黝的雾气,当然也没有瞳孔或者任何反光的点。
而左脸除了眼珠竟然一切如常。有白皙平整的皮肤和青黛色的眉毛,额头光滑而整洁。忽略眼睛不计,赫然是个眉眼如画的女孩子。就好像有人故意拿了块橡皮,把她眼睛的那部分抹去了,填上了空洞的黑色。
我心里那些自然失明的念头顿时烟消云散。这绝对不可能是年龄导致的,只听过有人老花眼,但绝不可能老到瞳孔自动消失。但从外观判断又不像是意外,如果是暴力摘除,那应该伴随着撕裂眼眶的动作,皮肤也会留下伤痕。但最重要的是,这么一只处于食物链顶端的兽科妖怪,谁能摘下她的眼睛?不怕被扯成碎片吗?
面具碎了半截,九尾狐的表情骤然变的阴沉沉的。即使没有瞳孔,我也能感到悚然的感觉在加剧。而羽织收回冰锥,看到九尾狐的脸时不由一怔。“这是……青丘取眼的习俗留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