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定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时候硬说政府这方没责任,硬要把这起事件定性为普通的斗殴肯定是不行的。﹢>
这时候,先放低姿态,对自己有好处。
这是政府事务,如果政府拿不出一个勇于任事的态度,那么自己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形象就会轰然坍塌,到时候那些追随自己的人,心里难免就会生出一个想法,跟着张文定混,貌似张文定比较软,不肯担责。
如果给县里的党员干部留下了这么一个印象,那到时候事儿就不好办了——想投靠他的人,肯定会少很多;就算投靠了,也不会踏踏实实地为他做事啊!
这个态度拿出来之后,张文定就不再急着说话了。
这种时候,就需要好好地看一看众人的反应,再根据这些人的反应,来做出相应的回应。
该把握先机的时候,就要把握先机;该沉住气的时候,也必须要沉得住气。
刚才吴忠诚说话的时候,张文定就趁机看了一圈,发现一众常委们都跃跃欲试的想说两句。所以,他才赶紧抢一把先机。
现在,他就不急了。
张文定不急,别人也没特别急。
在吴忠诚说话的时候,确实有人跃跃欲试,可张文定紧接着吴忠诚的话后面,做了一个非常低的姿态,却是出乎众人预料了。所以,众人就算是想说话,也要先考虑一下了。
为官之道,首重明哲保身,谁都是急着往外推责任,可张文定一开口,却没有推卸责任,他这是有什么准备或者后手吗?
按理说,接下来应该是陈从水说几句,他作为县委常委,又是分管道路交通的副县长,在这个事情上面,他最有发言权。
说得再直白一点,这是他的事,谁都不能跟他抢。
就算张文定要担责任,那也只是领导责任,陈从水身为分管领导,责任比张文定重得多。
然而,陈从水却没有说话,甚至连头都没抬起来,只是拿着笔在本子上写着什么,似乎没人点他的名,他就不会抬头说话似的。
众人的目光几乎是一起聚集到了陈从水的身上,可陈从水却决定沉默到底,当做什么都没感受到,在本子上写个没完。
这时候,梅胜言见没人说话了,便掰了掰面前的话筒,跟吴忠诚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紧不慢地说道:“其实这件事吧,啧,又是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啊,不能说是必然,但也绝不是偶然。你们看看,现在这些工程,哪个不是层层分包,哪个不是一倒再倒?倒到最后,就到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施工队手里。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啊,大部分都是些地痞流氓,别说是资质,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工程!什么叫质量!他们眼里只有钱……到最后把钱踹到腰包里就一了百了,哪管工程怎么样?当然了,这个是基建行业的通病,不单单燃翼如此。但是呢,这种情况,也不是说就完全避免不了……这一次呀,这是没死人,要是死了人,恐怕就没法收场了。”
吴忠诚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关键时刻,梅胜言还是使得出来的。
张文定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他已经料到了梅胜言会在话里夹枪带棍,但这不算什么。这么不疼不痒的几句话都受不了的话,也坐不上正处级的位置啊!
梅胜言说完,刘爱琼接上话了:“我是搞宣传工作的,不懂工程,也不懂什么分包转包。我就从宣传这个角度讲一讲吧,这起事件,让我们宣传部很被动……现在真是说什么的都有,我们应该要好好反思一下。其实,我觉得,以后要避免这种事情发生的途径很简单啊,把那些没有资质,不听招呼的施工队赶走,全部用正规队伍,问题不就解决了么?”
虽然刘爱琼的话猛一听有点外行的味道,但张文定却听出了一身冷汗。
擦,这女人并不是单纯,而是在卖萌!
张文定明白了,吴忠诚这是借了一个女人的嘴,把他今天开常委会的目的表达出来啊——整治工程施工队伍!
擦!在这么严肃的会议上卖萌神马的,最讨厌了!
一瞬间,张文定恨不得吐刘爱琼一脸,心中对吴忠诚的警惕又加重了几分。
果然,吴忠诚接过了话,沉声说道:“刘部长这个提议,我看很有道理。啊,我们今天就是要从根源上把问题一次性解决好。今年县里修这条路,有些公司我们并不算知根知底,这样难免就会出现问题。以前跟县里合作的那些公司,规模也不小,工程质量能保证,啧,可惜呀……”
吴忠诚并不傻,他不会亲口说出一些话,他虽然意图很明显,但最终结论他却要让别人说出来。
对吴忠诚这个话,张文定就恼了,也觉得相当不可思议。
尼玛,就这么一个事情,你难不成是想撕毁了合同,重新招标吗?
燃翼县委常委会上发言没有顺序,这是惯例,吴忠诚的话刚落音,刘爱琼又嗲声嗲气的接过了话头:“恩,我跟班长的想法一样,这些公司不行,那就换公司嘛,都换了。”
这几句话着实引起了一阵骚动。
换公司?开玩笑吧?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现在各个施工公司都进驻工地了,而且也都开工了,这个时候换施工公司,损失算谁的?责任谁来担?
到了这时候,一直在写写画画的陈从水再也坐不住了。
这要真的换了那些施工公司,到时候那些施工公司的人,肯定得把他陈从水撕了!
就算只换施工的公司,不换到赵世豪的旗舰集团,陈从水都顶不住。那些能够接下来这个工程的公司,哪个没点能量?到时候闹大了,他陈从水不死也得脱层皮!
恼怒地看了一眼刘爱琼,陈从水面无表情地说道:“刘部长,你的意思,是要县政府单方面毁约?这会闹出大麻烦的!”
刘爱琼冷哼一声:“这有什么麻烦的?政府是甲方,毁约了他们又敢怎么样?他要不服气,去法院告嘛,我倒是想看看,哪个法院敢立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