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孩子均有一笔信托基金账户,委托在一家保险公司名下,无论是哪个一旦达到二十周岁,就可以取得一笔两千万的生活基金。Ψ孩子们均随母亲生活,平时他们的基本生活费用,均由保险公司按月转账,这钱就相当少,仅够粗茶淡饭。
有这样一位巨鳄的父亲,从离婚最初的阶段,四个孩子小时候,就经常受母亲指使找到父亲住处,按照聂雨函的想法,当然是要维系起这段难能可贵的父子亲情。燕南群也能理解,且对此颇感欣然,有一度他尤其喜爱小儿子燕传林。
燕南群的下一代都是按家谱“传”字辈取名,老大燕传众,次子燕传议,老三是女孩燕传唯,老四燕传林。取的是众议成林的反意,希望子女不为流言所惑,坚守本心。
燕传林中学毕业后,考取了北美洲著名的顿冒商学院,学成归来找到父亲,一番天花乱坠地吹嘘,燕南群心下已是略感不喜,却也不忍拂其意,给了他一千万让他做投资,半年后追加到一亿,果断让他败得干干净净。后来派人调查才了解到,这个小儿子不是学成归来,而是游学归来,在外国那几年到处流窜,什么也没干成,吸毒、**、同性恋倒是学会了。
自此燕南群再不理他,转而关心起老三燕传唯,毕竟是女孩子,感觉上总是温顺许多,这回他多长了个心眼,女儿再温顺他也信不过。随之果断调查到,燕传唯十五岁那年,为了一件当时流行的烟缀形裙摆的舞衣,通过跟保险公司代办员尚床,违约支取了五十万元信托基金。
其后几年,她几乎睡遍了这家保险公司所有的男性,燕传唯母系基因传承得不错,身段发育得很是诱人,到了十八岁那年,属于她的两千万基金已被挥霍一空。
为此燕南群故作大为震怒,把这家保险公司告上了法庭,索赔数亿违约金,十多年下来,他早把这件事给忘了,但这个官司还在继续。
今天看着燕传唯这张脸,燕南群心中不胜唏嘘,她今年也才周岁三十七,虽浓妆艳抹的一副贵妇模样,却也掩饰不了修长的颈项上皱折的肌肤,这孩子老得有点快。
燕南群再看向其他人,大群人聚集此处,却无人说话,或神色肃穆或一脸强作镇定的平静,没有任何人脸上有一丝笑容。每个人都在表演,今天的场面显而易见,也许是这些家伙人生中最重要的舞台。
今天将由他的私人律师团里的首席律师宣布他最终的遗嘱。
这是燕老第七次修改遗嘱,如果一切顺利,今天很可能就是他此生中最后一次。
三十二岁的女管家金甜悄步走了过来,但清脆的脚步声依然打破了静寂,三公分高的水晶后鞋掌是燕南群的要求,他喜欢自己静悄悄地待在角落里思考问题,但不喜欢仆从像鬼一样悄然出现,那会吓到他。
是的,燕老也有害怕的事情,近十年来,他一直被神经衰弱的梦魇纠缠。
“要用点奶昔吗,先生?”
金甜弯腰问道,丰隆的胸脯饱满地垂前,与燕南群的鼻端相距不到六公分,她的语声放得极为绵软,仿佛情人在耳畔的温柔低语。
假如身体状况允许的话,这个女人很可能成为燕南群第三位妻子,因为他活到七十多岁,才遇到如此面面俱到的女子。方方面面都能照顾到,可不是说说而已,需要充分的关注力,敏锐的观察能力,强大的执行力,还有极端的才华和情商,这个女人不算十分漂亮,但全面抵达燕南群梦想中的状态。
然而他早已不具备将女人按倒在地的体力,于是金甜没有成为他的恋人,却变成了他的管家,四名生活顾问均受她吩咐调度。
“绿茶,浓一点,谢谢。”燕南群礼貌地作答。
金甜眨了眨眼睛,腰身弯得更低,却随之转身挺立,清脆的水晶敲击复合地板的响声渐渐远去。
燕老死后,她肯定也想暴富!这是当前每个人脑子里同时浮现的念头,包括燕南群本人也有过相同的猜测。
财富到了燕老这种程度,无论是否出自他的意愿,他已然变成一具人形怪兽,每个人都想从他这里得到一点好处,只要一点点就够了,对一个以万亿为单位的巨兽来说,一亿算得了什么?
给我一个亿,你只是拔一根腿毛而已,老家伙,你把我的名字塞进你的遗嘱里,反正那里有的是地方!然后我们就可以把这件事忘了。
但燕南群的心性,早已渡过了时不时发生软弱的阶段,近来他发现,自己置放信件的橱柜有被移动过的痕迹,不问自明,这显然出自金甜的手笔。
她凭什么想得到我的钱?
他不会给她一个亿,一百万也不会给她,每月支付的工资已经过高,此后但愿她再也找不到这样高工资的地方!事实上,遗嘱里根本没有金甜的名字!
燕南群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众人,围绕此处的人们,却不曾察觉他目光的打量,只是觉得他正靠在轮椅上闭目养眼,双眼似闭未闭的,没有人能猜到他的心思。
董千里轻咳一声,也许是想讲个笑话,打破一下令人窒息的氛围。毕竟此处除他之外,其余人的身份地位,都不敢开口说话。
但清脆的脚步声又再逐渐响近,金甜动作温柔,左手掀开轮椅上的托架,将一只托盘放在燕南群面前。
托盘里有一小包敞口的白色糖粉,半小瓶蜂蜜,瓶口蒙上了一小截毫无花纹的纸巾,还有就是那个玻璃方杯,抵达三分之二杯身处的绿茶。
杯身随托盘甫一落下,里面生机盎然的嫩绿茶水还略微晃动出缕缕波纹,杯底占据四分之一杯身的宽阔扁平的叶茎,正如鲜花舒展,轻缓柔蔓地盛放,小小一个茶杯里的天地,却透着绿意葱茏的美景。
燕南群说了一声:“你出去吧。”
金甜转身离去,然后燕南群将整包糖粉倒进茶杯,顿时搅乱了那片绿意,他再掀开纸巾随手抛出,一口喝干了调稀过的蜂蜜,这才伸手握紧了滚烫的茶杯。
时近正午,轮椅托架上带有计时器,十点五十二分。
这是他此生中最后一顿午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