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离开书院也是三年有余,一切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模样,除了书院里头来往的学子们变了模样。 在素心楼、节膳院、尚德堂、溯涧院等处都能见到舞勺、束发的少年们,已经弱冠的宣韶宁也觉得自己仿若回到了当年。</p>
之前打定多少次主一定要早日回书院看看,看看夫子、看看师兄师姐们、看看衡三、胖魁,可是事到临头了又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而只能作罢,如今胖魁已经不在了,再多的遗憾也只能是遗憾了。</p>
“好在我终于回来了,一切都没有变化太多。”</p>
站在雁补桥宣韶宁更是感慨良多,脚下是万丈的深渊,雾气浓郁,站在这里别有一番心思辽远的错觉。之前数年在书院的修习一直没有腾出太多的时间走过雁补桥来看看。</p>
当宣韶宁的视线再次停留在临渊阁的时候,脑子里自动蹦出了张涵山的模样。张涵山?对,是他!之前因为事儿一件接着一件发生,将宣韶宁的注意力悉数转移,直到此刻他重新想起了张涵山,这个已经被悬挂在临渊阁内的先人。</p>
推开临渊阁大门,一切都如往常,粗粗的扫视一圈,墙的画像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是啊,能被悬挂在这里的一定是为宰执、武能拓土的人物,而且还是死后的,自己这一批的人不过是刚刚弱冠年纪,无论如何都是不够格的。</p>
宣韶宁沿着殿内开始缓缓走动,再次在诸多的画像之间寻找,终于找到了张涵山的画像。</p>
“根本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p>
即便是身的装束有些不同,但是五官没有任何的区别。这世真的有长得如此相似又同名同姓的人么?这可能么?宣韶宁之前不过是看看画像而已,眼下开始仔细研读画像的生平介绍。</p>
张涵山,生于顺帝八年,幼果敢有谋,始龀入书院,修习七年出山,惯从军旅十四载,历经大小阵仗四十余回,战功卓著。因心思缜密、谋定而后动,于惠帝十五年升任辅国大将军。</p>
梁朝的历史从高祖开始算起,至今历经了六位皇帝,一共一百十六年,那么往前推算,顺帝是第二位继任的皇帝。顺帝八年便是一百零二年前,这么算起来,若是张涵山一口气活到现在,已经是百岁高龄了!</p>
这怎么可能?虽然没有朝廷的官方记载,但是这二十年来,看到的听到的,能过六十的都已经算是高寿了。梁朝一直以来都不算是安定,隔几年会有战事发生,战事需要兵力同时也需要钱粮,青壮年的男子大多都战死在前线,妇孺则要承担日益加重的徭役赋税,年过半百都属不易了。</p>
百年来能够将画像悬挂在临渊阁的有数十位,宣韶宁悉数看了遍,宣韶宁对所有画像进行仔细对,他发现大多数的画像都有生卒年,毕竟死人才能进临渊阁,唯有张涵山没有记载卒年。他的记载在人生的最高峰的时候戛然而止,完全没有了下。</p>
在惠帝时期同样叱咤风云的钟乐松同张涵山并称为“武长城”,钟乐松便有明确的生卒年。</p>
带着疑惑,宣韶宁走出了临渊阁,在即将踏雁补桥的时候发现桥正站着一人,侧面对着宣韶宁,视线一直放在深渊之下。</p>
“沈师兄?”</p>
沈铭听见呼唤便转过身来,说道:“你挺喜欢来临渊阁的。”</p>
“沈师兄是早来了么?”</p>
“见你一直在研究画像,我也不便打扰,在这桥等候。”</p>
“沈师兄怎么知道我在这里?”</p>
“书院之留有最多记忆的地方便是尚德堂、溯涧院和临渊阁,七年的时间,这三处是你去的最多的地方。我找过了前面两处不见你,那么只能来临渊阁碰碰运气了。”</p>
“师兄竟然记得我最常去的地方?师兄的记忆力着实让韶宁意外。”</p>
“好了,夫子找我们,走吧。”</p>
“师兄的记忆力惊人,可韶宁的记忆力也不差!”</p>
沈铭刚准备转身离去听见宣韶宁这么吼了一嗓子,他回头带着疑惑的表情看着这位师弟。</p>
“师兄可还记得,第一次带我们来临渊阁的时候,师兄曾经说过钟乐松和张涵山是惠帝时期的武大臣,他们也是书院的第一届弟子,也是迄今为止官职最高的两人?”</p>
“记得,如何?”</p>
“师兄曾说他们两人辅助惠帝治理天下,先后卒于任。那时我没有仔细阅读生平介绍,可今日一看却发现异样。钟乐松的确有生卒年,可是张涵山没有,夫子做事这般的谨慎认真,断不会漏掉如此重要的信息,况且独独漏掉了张涵山一人!”</p>
“这都是百年前的事儿了,若有纰漏也属正常。”</p>
“师兄,你可知道我遇到了一人不仅同张涵山同名同姓,而且连模样都完全一样,这也是正常?”</p>
宣韶宁这是第一次将心的困惑说出来,因为他足够信任沈铭,他之前始终认为任何一人听见自己的叙述一定会有吃惊、意外的表情,再不济也会多问两句怎么回事。可是沈铭却是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不但没有兴趣询问详情,反而催促“夫子和豫王都在等我们呢,不要再拖延了。”</p>
宣韶宁回头看看临渊阁,像是一位无声的老者藏着许多的秘密,而眼前的沈铭又像是看破一切的智者,将往事都尘封心底。</p>
瑶阁之一众人等全部到齐,白石、豫王、赫连平、楚寒芊、尹离、叶凯、赵可心、杜少吟在等着沈铭和宣韶宁了。</p>
“大将军”</p>
“不要再称呼我大将军了,我已经被褫夺封号,你们日后都管我叫萧大哥吧!”</p>
萧大哥?宣韶宁一时半会的实在是接受无能,已经“大将军”、“豫王”叫顺口了,突然变成了“萧大哥”,实在是有些为难了众人。</p>
“称呼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让人知道这是你可,若是改不了的还是按照从前的称呼,不必勉强。”</p>
白石夫子看着宣韶宁的窘样只好出来圆场,他的话是十分有分量的,即便是豫王也得礼让三分的。豫王一直都是率性而为,他不过是想拉近同大家的距离,此时称谓真的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对于白石的建议也是点头认可。</p>
为了转移话题,宣韶宁问道:“大家都在,那苏浅和褚况师兄怎么没来?”</p>
这下不仅是白石,其余不少人都是脸色一变,当然,豫王同宣韶宁一样并不清楚褚况的事情。</p>
“苏浅为了掩人耳目,已经提前下山去了。至于褚况,”白石顿了顿,“在乾元宫变之牺牲了。”</p>
宣韶宁有些不敢相信,那个质彬彬、学识渊博的褚况师兄竟然已经过世了,而且是死在宫变之!</p>
“老夫决定将胖魁同褚况安葬在一起,他们虽然不能进入临渊阁,但是他们俩值得以后的人铭记。不过老夫召集大家前来是为了青山书院长存的大事。”</p>
豫王接过话茬道:“有赖于白家的帮忙,我才能顺利逃出京城,同时白家药工还带来一个消息,朝廷或有意对青山书院用兵。”</p>
“朝廷要对付书院?难不成是因为朝廷知道豫王殿下藏身在书院之?”叶凯猜测。</p>
“消息乃是洛遥带来的,她的消息一向不会出错。至于原因暂且不用过多的分析,眼下我们要做的便是做好应对策略。老夫认为先行将所有弟子们送下山去,他们都还小,不该成为牺牲品。接着是豫王殿下也要早日离开,动身前往漠北,重新掌管玄甲军才是重之重。”</p>
“豫王殿下,夫子,根据京城的消息,襄王将会在三日之后的十六登基称帝,那么这之前朝廷应该不会有动作。”赫连平说道。</p>
“但愿如此,眼下对于襄王来说最重要的事莫过于登基,毕竟这是他一直处心积虑谋划的事儿,所以老夫也是认为留给我们的时间顶多只有三日了。襄王登基在即,京城内外是严防死守,甚至于城外都已经开始派军队巡逻,如此的情形下,豫王若是冒然下山难免有些冒险。”</p>
“苏浅已经做了安排,两日后他们会派车一队人马北,届时会绕道来雁山,我便伪装成为其的一员随马队离去。”</p>
“如此甚好,那么各位,三日之后,书院能否度过这一劫便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p>
宣韶宁只觉得白石夫子的话带着难以言状的悲凉,像是他已经预见到青山书院的结局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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