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江海虽然是万丰镇的一把手,但他何尝不知道,官场风光无限的背后,亦如雷场和战场。
每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都要谨思慎行。
因为每一步,都可能让你粉身碎骨,身败名裂。
他更知道,有些事情如果冒然扛起来,肯定会出问题。特别是现在这举报信竟不偏不倚在这关键时候弄到县纪委的邮箱里,这说明其中的问题不容小窥?至少有内鬼是肯定的。
放眼整个万峰镇二万八千名人口,有电脑者不足二百余人。而放眼整个河峪村村民一千八百多人,可以这么说,无一人有电脑。那么,这信是怎么到县纪委去的?
为何又去得那么快?那么巧?
所以,如果这时候迎着风头担当起来,肯定这举报人还会不依不饶往上整?
到时候又让人家落得主动!到时候如果市里来督办,来抽查这事,又怎么办?
想到这一层,万江海心里泛过一丝凉意,他已意识到,这趟事儿,就如一个坑,搞不好就栽在里边。所以,他倒先不表态怎么处理的事,而是对何玉春说:“玉春,这事儿,你也别着急着回复县纪委的同志,就说正在进村调查,去村里走访什么的,毕竟需要时间嘛。”
说完,他喝了口桌上的水,然后对刘明和何玉春一起说:“这事儿先搁两天,容我调查清楚了再说。哦,刘镇长,玉春,你们除了这事儿,还有别的事吗?”
刘明见万江海将这事挂起来,知道他的话是撵人走的意思。刘明倒还真有别的事与万江海商讨,如冬天防火,过几天的支部会议,以及镇里的一个在外打工发了财的企业家,最近需回一趟镇里,而镇里想让他牵牵线,引几家企业回来的事……与万江海说了有十几分钟。说罢了,才出来。
刘明一走,万江海操起桌上的电话,马上给我拔电话,他倒是要问问,倒底是怎么回事?哪知道,他一连拔了我的电话好几次,但每次都是没有人接,后来干脆拔不通关机了。
这让万江海的心情很不爽,将电话挂了的时候,啪地一声。
而且,挂下去之后,他马上拔通党政办公室主任许建华的电话,让他无论如何要在下午上班时间联系上我。要是联系不上,派人到县医院去找,找到了,让他到镇上来找我……
许建华受命,虽有不爽,但无赖,只得寻思着四处打电话找我。
而我与刘世斌在县人民医院里看着刘德远从急救室出来,又被送进病房。即使送进病房里,他的全身还插满各类管子,身子动弹不得,而且刘德远老汉膝下只有一女,听说还是捡来的,却远嫁他乡。所以,我和刘世斌只得侍候着他,陪护他。
而在我和刘世斌陪着刘德远的时辰,我们出事儿的消息,迟迟的,终于传到熬了夜,早上根不起不了早床的陈贝贝的耳中。前一天与我到镇上找人装宽带没有找着人,后来又跑县城,结果在电信公司将那经理怼了一通,我就教训她说话别那样冲,在小城生活,得学会笑脸求人,想不到迎来她的一通不愉快,两人本来在来的路上就商议去看电影的,结果也泡了汤。
回到家里之后,她用手机与远在温州的同学聊了会儿天。聊天的对象就她妈鲁香玉那男友的儿子,鲁香玉在前阵子回了趟温州,那个老师领着她住到他的家里,也算是好好地温存和爱抚了一阵子。两人没日没夜地腻在一起过夫妻方面的生活,可谓让鲁香玉这块荒了好几年的地久旱逢雨,将她滋润得不要不要的。
而从温州回到河峪村后,她粉脸娇俏得如一朵花,也让陈贝贝觉得人家有那份情,老妈有那份意,嫁了就嫁了,也遂了妈的心。所以这与男同学聊天的时候,就聊得久了些,两人商议起老人的婚事,好像比自已的婚事还操心捉急。
这一通热聊,早就让陈贝贝将测孕的事儿抛诸脑后,甚至她睡醒的时候,太阳早就高照,她妈鲁香玉催过她多次她都起不来,后来鲁香玉站在院里听来做工的人说起我与刘世斌放野猪铁夹弄伤了人,陈贝贝在屋内听说了,一骨碌才爬起来,然后揪着那人问,什么?你说常海夹野猪将人伤了?伤了的是谁?伤得如何?这人一见大小姐急得脸色发白,忙将自已知道的情况一说。
陈贝贝一听,三下二下就将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一盘,汲着拖鞋就拿她妈那台路虎车的钥匙。她妈鲁香玉见陈贝贝急成这样,担心她出事,一个箭步上前将钥匙拿过来,然后问她去哪?陈贝贝说去哪,我能去哪,我去县城看人伤得如何?鲁香玉知道她的行踪,便拉着她叮嘱她小心一点,开慢点之后,才将钥匙给了她。
陈贝贝一路上倒也开得不快,一个半小时,她到了县城,并且找到我和刘世斌、徐志文。见到陈贝贝到来,我和徐志文、刘世斌都惊奇,同时我心里也怕她埋怨和责怪我。陈贝贝在这方面倒没有,她到了医院之后,而是找医生询问情况,然后用银行卡缴了一万块钱放那,又掏出约有三四千块钱现金给刘世斌,让他在刘德远住院期间,搞好伙食之类。
做这些的时候,陈贝贝也发现我其实受伤了,样子有些狼狈。我受伤的地方就是手掌的虎叉,不知怎么弄的,虎叉上划了条很大的口子,之前鲜血淋淋,后来到了县医院的时候,我撕烂衣服的口袋布条缠着,才稍稍得以缓解。想不到,这事儿还被她发现了。
她提醒我说,常海,你的手受伤了。
我不以为意地说,没事,好多了。
她说,你给我看看。
我伸出右手,给她看。她将我手掌上缠的布条子给揭开,看得手掌上的血渍,拉起我就往医生的办公室跑。一路跑一路还埋怨我,常海你不要命了,手伤这样还不看。
我被她一拉有些不好意思,我说这事儿不是什么大事。她说这事是不是大事,但真要是大事的时候,就晚了。你知不知道,这样的口子,最容易引起破伤风感染,到时候你一感染,就没有命了,什么药都救不了!
我被陈贝贝拉着,别扭是有些别扭,但不可否认,这心里,却是暖暖的,很爽很得意。
特别是那估计是单身狗女护士给涂抹磺酒清洗创口时,陈贝贝站在我的身边倚偎着我鼓励的神情,让她们既羡慕又妒忌,真是狠狠撒了把狗粮。
就在我将手掌上的伤口包扎完毕,刚准备离开包扎室的时候,陈贝贝的电话却响起来。打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苦苦寻觅我的许建华打来的电话。许建华受到镇委书记万江海的命令,已经打了不下十个电话了,此时想不到在陈贝贝的电话中,找到了我。
许建华先也是打给我,打了N 次,就是 关机。这让他心里骂开了,后来打村里座机,因为他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村里的座机也是没有人接。他心里就想了,这是怎么回事,村里按说有人值对才对!怎么村里的电话都没有人接?
后来,他才打村长徐志文的手机,徐志文才将早上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同时也告诉他,我的手机掉了,找不着了。而这会儿,我与陈贝贝在一起,在包扎室里包扎受伤的手掌。
许建华听了后,嘴里叨骂一句,这才找陈贝贝的手机找到我。电话接通后,他埋怨了我几句,说我不该擅作主张自行找人灭野猪之类,更不该找老头夹着野猪了还想要野猪肉?那野猪肉又不好吃,肉粗燥不说,而且也嚼不动……到最后,他才跟我说,万江海找我,要我下午去镇上找他。
我其实根本意识不到,自已惹的这事儿会让他难做,更没有想到自已这事儿,会让自已处在各种人际关系的斗争的漩涡间。我心想,这不就是一场意外嘛,何况,这场意外并不是我为自已做私事而发生的,而是野猪下地与民夺利,糟踏合作社的花苗……我当时就借着陈贝贝的手机答应许建华,下午的时候,我会在下班前,到万书记的办公室向他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