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总,您找我?”
朝曦推开卓明办公室的玻璃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无比憔悴的脸,这个中年男人,对l市场的执着比任何人都强烈,朝曦有一种感觉,他如此拼命的背后绝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停留在记忆中的前任。>
“朝曦,有个事要跟你说一下。”卓明从杂乱的文件堆里理了理思绪:“小娜出国了,可能会去一段时间。所以,这几天,能不能请你去前台帮一下忙?”
原来那晚那个美妇人口中的急事就是让小娜出国。
算算,从酒会那晚别过,便不曾与她过联系,打电话过去不是无人接听就是断线,发出去的简讯也是石沉大海,一直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想竟是出国。
有钱人的世界果然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只不过,能够让一个人走得如此突然而又不愿与人联系,必是内伤。
简称情殇。
“你放心,不会太久,我已经安排小新去招人了。”
不过是一时走神,竟被卓明误以为是不情愿。
朝曦赶紧解释:“没问题的,卓总,我可以顶替九个月。”
卓明有几分讶异,朝曦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空气里瞬间变得有点尴尬。
“卓总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出去工作了。”
卓明讶异是因为她愿意当前台小妹九个月,端茶倒水勤务员式的底层工作,可不讨好。
这似乎与他对她的认知有点偏差。
从第一次见,到酒会之前,他都认为她是个没有心机的女人,但从时木目前的状态来看,她不应该这么不计较。
“……有件事,我是真的很想问问你……”
卓明犹豫着,额头上的法令纹更深了,似乎真的很为难。
朝曦瞪大眼,这次不敢再走神。
这么认真的眼睛反让卓明有点不自在,他别过脸,不看朝曦:“面对感情,人往往是迷茫的,但不能因此就不做决定。比如眼下,时木是你的前任,阿祖是你的现任,无论你是放不下前任还是离不开现任,都不应该费尽心思的从中去平衡,而不放手。”
果然是干销售的老总,脚踏两条船都能说得如此隐晦而有艺术性。
骂人不带脏字,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朝曦的脸上没有愤怒,却掠过一丝难过。
每个人都只想到时木南会受伤,却从来不顾及,在他们理直气壮声讨她的背后,践踏的是她的尊严。
“谢谢卓总的提醒,我知道怎么做。”
本想挤出一个笑脸表示自己不在意别人的误解与指指点点。
可惜,失败了。
人言可畏,不管是哪个年代,都是至理名言。
心事满怀,眼睛恍惚,出门就撞上一人。
“对不起……”
都等不及将来者看清楚,朝曦习惯性的垂下脑袋,忙着道歉。
八年来,胆小懦弱,已经成为她必不可少的自我保护手段。
“我能请你喝杯咖啡吗?”
这个声音?
朝曦抬起头:“秦总……”
“叫我秦可就好。”风尘仆仆而来,同是一脸憔悴,犹记初见,他可是个比谁都招人喜欢的可爱男子。
“走吧?”
朝曦点点头,无意识的跟在秦可身后,卓明暗藏质问的劝导让她实在没办法提起精神来。
42层大厦附近,茶楼、咖啡馆林立,风格迥异,应有尽有。朝曦却带着秦可绕道走了一段路,进了一条窄巷。
秦可歪头一看:忘忧草咖啡店。
很讨当代都市人欢心的名字。
店面不大,装潢简单,却又很有个性。
店主是个慵懒的女人,四十上下,体态丰腴,化着精致的浓妆,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人。
“……两位?”
眼睛里透着常客的关怀,很是怀疑的语气让人一眼识破她想歪的心思。
“两杯咖啡,一杯温的……”迟疑了一下,朝曦看向秦可。
“我也要温的。”
“两杯温咖啡。”老板娘埋头记下,漆黑翻卷的大波浪跟着耷拉下来,遮去大半张脸:“里面请,中意哪个位子就坐哪。十五分钟后,请来自取咖啡。”
秦可选了个靠窗的位子,俩人面向而坐。
“似乎给你造成了困扰。”落座第一句话,秦可说得有点意味深长:“这么好的地方,你都不带男朋友一起过来吗?”
“秦总请我喝咖啡,想问的只有这个?”
生气了?
秦可有点意外,却继续试探:“明明有男朋友,却在熟识的人那里假装单身,这是不是可以说明,你与你男朋友的感情存在问题?或者,是你的感情出现了动摇?”
又来一个讨伐我的情感卫道者。
朝曦是真的生气了。
“我不觉得我与秦总的关系已经密切到可以讨论这些问题。如果秦总实在没有其他需要了解的,恕我失陪。”
“你知道时木为了你,现在有多痛苦吗?”
狠狠的一句话就像一个定时器,让朝曦刚迈出去的脚步停滞不前。
时木……很痛苦?
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我,与春妮吵架了?
这该死的痛苦,与我有什么关系?
心里这么控诉着,身体却很诚实的坐了回来。
“酒会上的事情,我跟春妮小姐已经解释过,时总若是因为春妮小姐难过……”
“酒会那日,你跟春妮见过面?”
秦可瞪大眼,甚觉蹊跷。
那日的答谢酒会,本想借机透露时木南恢复单身的讯息,却被郝小娜的父亲以那件事为由阻扰,才不得不作罢。
但邀请宾客名单里,明明没有春妮的名字,她是何时到的?私下与朝曦见面,她与她说了什么?
莫非这就是让朝曦不辞而别的原因?
秦可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看来自己这趟是来对了。
“朝曦,你先听我。”秦可深吸一口气,盘算着要从哪里讲起,才能让她明白时木的痛苦从来都不是因为春妮。
“时木与春妮仅仅只是朋友。”
订了婚,却只是朋友?
还有比这个更荒唐的解释吗?
朝曦很后悔自己刚才没有坚持离开。
叮叮叮
“三号桌,取咖啡。”
已经观察俩人许久的老板娘,突然连按几次铃,富有穿透力的声音在不大的咖啡店响得满店皆知,秦可不耐烦的站起来,赶紧去取。
说好的温咖啡,取回来的却是冰咖啡。
老板娘的随心所欲,朝曦早就习以为常,秦可一心想着如何解释,也忘了自己点的是冰咖啡还是温咖啡。
倒无人追究。
老板娘瘪瘪嘴,现在的客人怎么都这么好打发?
她叹了口气,希望三号桌的客人不要吵起来。
秦可自然不会知道老板娘的良苦用心,他要思考的事情,仍是春妮。
到底是自己深爱过的女人,又是人生之中最妙不可言的初恋,私心作祟之下,对于只是朋友的两个人为什么会两情相悦的订婚八年,匆匆一句话带过。
颜面是给春妮的,也是给自己的。
“时木不是一个对谁都能敞开心怀的人,这跟他的家庭,他的母亲有很大关系。他从小就认为,人注定是孤独的,没有谁能够陪着谁走完一辈子,与其在拥有后品尝失去的痛苦,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去拥有。这是他一直信奉的人生理念。”
秦可喝了一口咖啡。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时木的情景,冷冷清清的男孩子,站在一堆聊得热火朝天的大人身边,眼睛里透着与世隔绝的冷漠,他一下子就被震撼到了。
他不是第一个走近他的人,却有幸成为他第一个愿意交心的朋友。
20岁那年,他在阳光恶毒的午后终于等到了17岁的时木南。
“你知道我顶着大太阳,等了你多久吗?”秦可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走吧,还来得及。”
“我不去了。”站在阳光下的少年第一次露出与他年纪相符的笑容:“我决定报考g大。”
“你没开玩笑吧?”秦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不是一早就说好的吗?填报我就读的q大,而且你现在已经住到q市,报考g大,来回多不方便?”
时木南好脾气的笑笑,在太阳的光晕里找到了今天那个突然闯进他生活的学姐的影子。
她是g大的学生,如果考进g大,一定能再次见到她。
“时木,你怎么能出尔反尔?”秦可还在嘀咕:“我都答应我的学妹,给她们介绍男朋友。”
时木南嘴角的笑容还未完全消褪,眼睛的余角仍在偷窥着刺眼的阳光。
朝曦,明明是早晨的阳光,却有着比正午骄阳还火热的性情,好奇怪的女生。
“你傻笑什么?”秦可彻底抓狂了:“你害我变成一个食言的糟糕学长了,唉,我铁定是交不到女朋友的。”
一年后,得知时木南与高一届的学姐交往,秦可才后知后觉的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时木,你老实交代:当初你背信弃义是不是见色忘友?”
“算是吧。”
秦可一下子就呆住了。
这样的答案竟然是出自那个不苟言笑,不愿与人结交,将人生定位为独来独往的时木南之口?
那位学姐一定与众不同。
这是秦可唯一能想到的解释。
“我在时木那里认识的你,是一个改变时木的特别存在,让我好奇了将近十年。”
朝曦垂下头:原来,他进g大真的是为了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