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血月前(二合一)
在许多恐怖电影里,真正让观众害怕的并非是‘鬼怪’本身,而是那种无时无刻都在渲染着扩大着的恐怖氛围:诡异的配乐,阴暗潮湿的环境,以及那被放大了无数倍的生活中代表着寂静的声音。这些内容会极大的扩张恐怖的氛围,构筑起恐惧与害怕的情绪。
人最大的恐惧源自于对事物的未知。
陈逸墨犹记得当初寝室一堆人一起看那著名的韩国恐怖电影昆池岩时有位舍友就径直被吓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而那时又恰好刚有人洗了澡,地面湿滑,于是鸡飞狗跳,隔壁寝室甚至还有人过来敲门,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毕竟那恰到好处的duang的一声在周五安静的夜里属实有那么些‘别致’。
昆池岩内的‘鬼怪’自始至终就露面了寥寥几次,可那几次都是在恐怖的氛围渲染到了极致的当儿,是氛围衬托了鬼怪,而并非鬼怪本身就有那么吓人。
蓝色的剑光不断在屋子内亮起,银色子弹带起的阵阵破空声划过耳畔,时间在这一刻仿若被摁下了慢放键,八音盒的舞女仍在翩翩起舞,在剑光与子弹的辉映下,黑雾渐渐溃散,残缺的人偶倒在地上化为灰烬。
从海瑟薇的住处出来,一行人沉默的走在乌里斯小镇的街道上。
画风不同别硬融的道理于刚才体现的淋漓尽致。
陈逸墨也总算初体验了一把用光剑追着恐怖片大反派砍的感觉,那是一种出乎意料的令人为之振奋的激动感,只是在体验过后,他莫名的生出了一种惆怅的感觉,就这一遭副本过后,他或许再也体会不到那种关上灯看恐怖片被真正吓到心理阴影的感觉了。
当诡异不再诡异,那诡异本身也就失去了其意义。
“我有一种预感。”陈逸墨抬起头四十五度角仰望蔚蓝的天空,他不清楚此刻的自己在墨虞惜和林昭嫣眼中是否有那么点忧郁的味道,但他很清楚的一点是,今后他再也无法直视恐怖片了,“我以后再也无法抱着敬畏的心态去欣赏恐怖电影了。”
林昭嫣眼眸微瞪,她以为陈逸墨要憋出个什么话来,结果就这?兵王姐姐有些嫌弃的白了陈逸墨一眼,没好气地锤了他肩膀一下,“以后这种没必要的感言就别发表了。”
“我认为昭嫣姐讲的很对。”
墨虞惜那张微冷的脸上多出了一抹深以为然的表情。
陈逸墨感觉对方的一字一句犹如刀疤划在他心上。
只可惜他唱歌水平太过业余,不然这时候他就已经唱出来了。
三人继续沿着街道向旅店的方向走去,不过脚步要比先前更放缓了些。
“聊聊正事吧。”林昭嫣收起了那副玩笑的神色,腰背挺了挺,眼神里透出了一抹谨慎,上午的阳光刚好透过一幢二层房屋的房檐洒在她的侧脸上,“就从刚才的交手中,海瑟薇留在房子里带话的人偶明显要比昨天晚上镇长操控的那些人偶强上不少,不论是抗打击能力还是反应速度。”
“更具体些来讲,假设镇长操控的人偶本身系数是1的话,那今天海瑟薇房子里的那部分人偶已经快要接近2了,可能唯一的弱势点在于这些人偶似乎是远离了海瑟薇的关系,所以并没能倒下之后再复活。”
“不。”陈逸墨举了举手,刚才战斗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兵王对已经倒下在化为灰烬途中的人偶连续开了五枪,从眉心到心脏,不断的补枪,假若不是那人偶化为灰烬的速度快,那她至少还要补上十来枪,“我觉得可能是兵王你补枪补的太……。”陈逸墨斟酌了一下词句,又回想了一下兵王姐姐在补枪时候的那股狠劲,他喉结动了动,语气渐渐放缓,“及时了。”
他硬生生的把‘补的太狠’这句话咽回了喉咙里。
“那只是一方面。”林昭嫣倒并没有介意陈逸墨的说法,她目光顿了顿,沉吟了两秒后对陈逸墨的说法像是有读心术一般进行了一个补充,“在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甚至想用手雷挨个挨个把它们物理超度了。”
好家伙,不愧是你。
陈逸墨心说你也太慎重了,不过……他咧嘴一笑,我喜欢。
他对兵王姐姐的做法倒是不反感。
至少极大程度上避免了留下后患的概率。
“回到正题。”林昭嫣收回了与陈逸墨对视的视线,“刚才我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海瑟薇放出的黑雾和镇长放出的黑雾似乎有些不同,镇长放出的黑雾更多的是具有封锁和遮蔽的效果,除去看上去翻涌着宛若活物有些骇人外,其余的并没有太多实质性的效果;但海瑟薇放出的黑雾似乎就具备一定的对人偶的强化作用。”
“站在黑雾中的人偶要吃七到八发子弹才会躺下,而脱离了黑雾覆盖范围的人偶仅仅只需要五枪。”
林昭嫣顿了顿,接着说道,“而且我敢肯定陈总你可能没注意到一个细节,这些人偶是不具备特殊能力的,这也就意味着它们的优先级可能并不是那么的高,再加上海瑟薇把他们故意留在自己的房子里做一个传话筒的功能也能佐证这点。”
“这座小镇的大多数居民是被海瑟薇做成了人偶的,其中这样的人偶有多少还是个无从下手的未知数,我认为我们接下来几天的行动要更谨慎才行。”
陈逸墨和墨虞惜对视了一眼,然后尽都点了点头。
什么叫专业,这就叫专业!
*
旅店,厨房。
系着围裙的戴安娜正在忙碌的准备着今天旅店的午餐,虽然她自己也清楚旅店关门也就只是这几天的事情了,但她并没有想那么多,仍旧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一道模糊的女性黑影从厨房的阴翳中分离了出来,沉默着站到了戴安娜的身后。
虽然黑影的身形模糊,却很怪异的能看清楚黑影的五官与其表情。
“你的旅客们拒绝谈判。”
海瑟薇的声音从那道模糊的女性黑影中传了出来,这是她唯一能够避开旅店那道桎梏进来与戴安娜对话的方式。
“他们的目的是解决问题。”戴安娜仍旧做着手中的事情,脸上的表情没有惊异更没有恐惧,有的只是宛若与老友见面时的淡然,她沉默了一会儿,“而不是折中处理。”
“你就这么肯定他们能杀掉我吗?”模糊的女性黑影走到了戴安娜的身旁,海瑟薇那略显轻挑的声音于她的耳畔响起,“凡事总有个万一,这场赌局没有谁是可以必胜的,更何况你与我自始至终用的都是相同的筹码。”
女性黑影伸出手轻轻抚上了戴安娜的脸庞,动作温柔的像是在触摸某种绝世珍宝一般,“如果我死了,那你一定会死。可如果你死了的话,我应该还能活着。”
戴安娜眉头微皱,女性黑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推开了两三步,“我会死,但你也会被重创,到时候控制着你这具身体的可能就不是你了,而是那只恶魔。”
“闭嘴!”海瑟薇的声音中多出了些焦躁与不耐,女性黑影向后退了两步,重新在阴翳中站定,她冷哼了一声,“这么多年了,你的言语还是那么的刻薄。”
“这么多年了,你也还是一样的狂妄偏执。”戴安娜摇了摇头,以同样的话回敬。
“你和你的旅客们都会死,而我,会永远的活着。”海瑟薇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她伸出手轻轻的在嘴唇上点了点,然后张嘴吮住了食指,模糊的女性黑影在这一刻流露出了极为享受和贪恋的表情,“你那两个孩子,安娜与康纳,呵……”
嘭!
一道白色的光从戴安娜的身上迸射而出,这道黑影被消弭在了阴影之中。
“我很喜欢一句俗语,越凶的狗,越不爱叫。”
言罢,戴安娜摇了摇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得,继续低头准备起了今天的午餐。
*
事实上,他们仨的效率远比陈逸墨最开始想象的还要更快,距离血月当日前的这些天里,他们基本上粗略的把镇上所有的房子都查了一遍水表,收获谈不上特别好,但也谈不上一无所获。
陈逸墨赌的是对的,海瑟薇并没有那个本事把所有的人偶都藏匿起来,这些天里他们处理掉了数十具人偶,也算是行之有效的减少了部分麻烦。
在他们入眠的晚上,海瑟薇倒是没有来骚扰,或许是在养精蓄锐,又或许是在秘密的谋划什么,三人并不清楚,也没办法弄清楚,他们能做的就只有做好的每天的销毁工作,接着等待着那最终决战的血月来临之日。
但越是处理这些人偶,兵王姐姐脸上的表情也就越发的凝重,他们处理掉的这些人偶中不乏有系数接近3的水准的,大多数都在2及2以上,藏不住的尚且有这个程度,那藏住了的呢?
答案不言而喻。
一层阴云仿佛笼罩在了乌里斯小镇的上空,连带着白昼的阳光都仿佛带上了一层难以摆脱的阴翳。
时间就这样来到了血月当日的早上。
餐厅内,陈逸墨一行人仍旧按照先前的位置排排围拢坐在餐桌前。
戴安娜也仍旧与往常一样替安娜与康纳安排着早餐,只是往昔脸上总是带着笑容的两个小孩子此时此刻却怎么都微笑不出来了,紧闭着嘴唇,一副心事重重地模样。
他们好像有了心事。
陈逸墨猜测是戴安娜告诉了些他们什么,但站在他的立场上,他并没有合适的去询问的理由,因为这属于他们之间的私人家事。
只是让陈逸墨有些意外的是,在替两个小孩子分好早餐后,戴安娜在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开口打破了当下的沉闷。
“从明天开始,安娜和康纳就要去别的小镇生活了。”戴安娜伸出手摸了摸女儿与儿子的头发,脸上的神色温柔而又平和,“妈妈可能没办法跟着你们一起去,但大哥哥和大姐姐们会代替妈妈把你们安全送到姨妈那里,到了姨妈那里之后要听话,不能随便惹是生非,也不要调皮,给姨妈添麻烦,知道吗?”
活泼的小姑娘没有像往常那样接话,蔚蓝色的眼眸满溢着晶莹的泪珠,却始终没有流出眼眶,她只是有些委屈的看着自己的母亲,那双大大的眼睛仿佛在无言的询问着‘为什么要抛下我’。
康纳抿了抿嘴唇,眼神有些无措,这个调皮的男孩儿也跟着慌了神,虽然此前戴安娜就跟他们提到过这件事,但当下听到母亲再一次当着陈逸墨他们三人的面讲起,他也终于意识到了那并非玩笑,而是真话。
“妈妈没有办法陪着你们继续把接下来的路走完了,妈妈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戴安娜依旧轻抚着安娜与康纳的头发,柔声说道,“康纳是哥哥会照顾好妹妹安娜的是不是?”
康纳咬了咬嘴唇,抬起头看向母亲,还在冒着热气泛着香味的早餐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它的吸引力,小男孩儿的眼中充斥着的是哀求与惘然,泪珠开始在眼眶翻涌,回答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些哭腔,“为什么?”
“因为有一些事情必须得由妈妈去做。”戴安娜轻声解释着,“这是妈妈地责任,是没有办法推掉的。”
“我的责任去解决掉那些曾经的事情,而康纳的责任是照顾好妹妹安娜,你是哥哥,不是吗?”戴安娜伸出手揉了揉男孩儿的脑袋,神色照常的露出了一个与往日没有任何不同的微笑,她拿起勺子放进乘着浓汤的碗里,“好了,该吃早饭了,别想那么多了。”
安娜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的涌出了眼眶,康纳亦是。
孩子们的哭声混杂在了一起。
望着眼前的一幕,陈逸墨莫名地觉得心底有些堵得慌,可他也不知道此刻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好。
他清楚,有些话现在讲总比到时候再讲来的合适。提前讲过再见,真正到了再见的时候,纵然有再多的不舍,也终究是提前有了预料。
可成年人理解却还是难以接受的道理又怎么能让小孩子轻易接受呢?
他只能在心底长叹口气,不断地催眠着自己这一切只是一场逼真的副本游戏罢了,把一切的情绪压在心中。
餐桌下,墨虞惜的手指被她自己捏的微微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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