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晚上十一点半才回来,我问他是不是去网吧打游戏了,他说让我放心他再也不会去网吧打游戏了,因为他不想变傻并说‘五?一’家里就买电脑,自己更不能去网吧了。/>
“喜乐,你能管自己了,爸爸真为你高兴。不过,爸爸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晚回来?”
“是这样的。开始我在楼房小区玩,玩到快九点小朋友被家长叫走了,我和哥哥去旱冰场滑旱冰了。”
“走的时候你没问我要钱呀。”
“是大姑给的。我和哥哥还买饮料了,一大罐呢。”
“噢,是这样,快睡觉去吧。”
“爸爸,你明天有事吗?”
“没事。你想干啥?”
“如果没事,我明天早早起床写作业,写完作业咱们去挖锁阳,挺有意思的。你想想你小时候哪的锁阳还比较多。”
儿子的话让我脑子“唰”地划过一道电波,心中泛起涟漪。我心想:实践中的成败让孩子有了自己的想法,而每个自我想法的实践过程就是人的成长路标。
“好好好。”我赶忙回答。
“爸爸,给我讲隋唐。”儿子钻进了被窝,但说的比我还快。
当故事讲到罗成被李建成、李元吉害死时,儿子用被子捂着脸“呜呜呜”地大哭起来。他在“罗成之死”的哭泣中渐渐入睡了。
我回到卧室刚有点睡意。“杀杀杀”儿子突然喊起来,我赶忙起身跑过去,原来他在说梦话。那梦话却把我的睡意全给赶跑了,越是夜深人静越是睡不着。
一个吸引人心的好故事,能让孩子梦魂纤绕,而好的教育能不能为孩子注入一个自我故事呢?能不能让孩子为自己梦魂纤绕呢?明天我要向孩子说出新教育策略,他很有可能会变成一匹脱缰的野马,我究竟能为孩子具体做些什么呢?
我的教育思路妻子表示支持,但那是泛化的,创新那可是说话容易做事难的事情。明天孩子将享用他的自由,从今往后我不能打,不能骂,不能用家长权威支强管,还要让孩子从自己的错误中认识过错,改进自己,取得进步。这简直是把教育从战略理论直接拉回到追究具体问题的根源上了。如果只有新想法而没具体实现的手段,再好的想法或理论只是空谈,甚至是妄说。用什么办法能在“中庸”之中达到育心载学的目的?中国孩子从小到大,早起晚归进行学习,到头来出现许多厌学的孩子,说明我们的学习制度肯定有很大的缺陷。但厌学的起源是啥?厌学的念头从何而来?厌学的力量是由什么决定的?厌学是怎样侵占学生心灵,又是怎样把学生变成厌学情绪下任意驱使的奴仆的?
这些看似简单,多少年来却一直没有人能回答。回答的,都是些驴头不对马嘴,官面堂皇口号式的假话。为了让儿子避开厌学的险境,我必须对这些问题进行长期的反思。如果从概率上讲,厌学程度达到30%就说明我们教育主导思想一定有问题。我总觉得中国孩子把不该学的东西在某一时刻拚命学了,而把应该学的却给抛弃了;也可能我们对教育本身在理解上出现了偏差。
第二天早上我从外面散步回来,看见儿子正在写作业。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去挖锁阳了。“爸爸,您想好了吗?”儿子见我马上问。
“想。想好什么了?”我有意反问。
“就是让你想想哪还有锁阳?”儿子说,“我们一会吃完饭就走。”
“噢,想好了。”我说,“不过,那地方在沙窝里,路比较难走。”
“没事,只要能挖上锁阳就行。”儿子满不在乎的说。
我走到儿子身旁,低下头,想细看看他写的作业。“爸爸,别影响我。”他推开我说,“今天要是能挖上上次那么多的锁阳就太高兴了!”
儿子的话,让过去的一切痛苦经历变成了美好的回忆。那些痛苦经历,让儿有了追求目标的意识。虽然目标是那么的不起眼,但那种意识,是一切美好事物的开始。
午饭后,儿子准备完野营需要带的东西,我们享受着春天的暖意,在隋唐故事声中不断向南骑行,直到八公里叉路口。下了路,转过一个湾,翻过一道梁,剩在眼里的是连绵不尽的沙丘。
放下自行车,背起食品袋,我和儿子在沙梁夹道中并列前行。天气特别得好,觉得很舒适,野营变成了散步,“爸爸,哪有锁阳?”王喜乐迫不急待地问。
“前面,”我不紧不慢地回答。
三月底的天,太阳照着沙漠已让人感到热了。我一边讲着故事,一边高兴地在那里,走着,走着。不时,有沙漠中的小生灵跑过来在我们面前卖弄英姿。儿子故事也不听了,一会抓个屎壳螂,一会抓条沙爬爬,那些生灵让他感到兴奋而有趣。他越玩越来劲,竟把外衣也脱掉了,儿子在沙漠植物间穿梭往来,随意玩耍,面对此情此景我深深感到自然有种亲切。在这种亲切中没有功利之争,没有人情世故,更没有孰轻孰重,只有关怀和情怀。
但这种情境很快被儿子的举动给击碎了。“哈、哈、哈”王喜乐几个武打动作把那几个小生灵的命送上了西天。
“喜乐,你怎么把它们给弄死了?”我问。
“没事。”儿子无所谓地说,“死了我再抓。
“你不是常说要爱护小动物吗?”
“那是在学校,不那样说老师会扣分的。这里又不是学校,再四处都有这些东西。”
儿子的话,让我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中国假冒伪侵产品泛滥的原因。我们的学校就在教育孩子们在说慌,尤其高考高分作文,明显有一套编慌程序,按模式训练好了极容易得高分。反之亦然。这一点我深有体会。
“你说人多不多?”我问。
“多。”
“有些人是坏人,你能随便把他杀了吗?”
“不能。”
“那你怎么随便踩死小动物?”
“它们是动物。不是人!人是受法律保护的。”
“正因为他们弱小,法律还无法保护他们,才需要人的呵护。沙爬爬以吃蚊子为生,如果把沙爬爬都打死了,地球上到处是蚊子,人类怎么活?你好好想想?”
“爸爸,我错了。以后我只跟它们玩,再不害它们了。”
“这就对了。”
看来发展人的人性教育,才是拯救地球的唯一出路。
我已顾不上想这些,当务之急是到何处去才能找到锁阳。我努力对这一地带进行观察,希望能辩认出哪个区域是长锁阳的地方。沙梁一道接一道鳞鳞比比,沙漠植被东一片,西一溜,长在狭长的沙道间。干旱让这里与十几年前大不一样。
我虽然努力着,但这咋能让我的努力迅速有所回报。一阵子,儿子玩不动了,才想起今天是干什么来了。他问我锁阳哪有?我以远端火车道处,影约可见的班道房为依据,向前一指说道:
“前方五百米。”
目标一定,娇艳春阳里的悠然没有了,让人增添了一份愁绪。此时,除了祈盼五百米处能找到锁阳外,别无它念。我皱着眉头,睁大眼睛不停地观察着,前行着,希望途中能发现锁阳。走了大约二百米,我觉得很可笑。在没有指定具体目标时,大人、孩子悠然自乐。有了具体目标后,心里的悠闲没有了,脸上的欢笑不见了,脑子里只有五百米那个地方,一切春色不再能引起眼球的兴奋。
反过一想,要是五百米那个地方没有锁阳怎么办?失掉欢笑是小事,关键会动摇儿子挖锁阳的信心。这好像跟现在99.99%的老师对学生的学习要求一样――要想学业成功就要给自己定出远大的具体学习目标。
但过于具体的目标,会让人的精神变得紧张,难以体会到学习的快乐。时间长了,人对学习的亲和力必然减弱。知识源于生活。可生活是活的。像大自然之美不拘于一谷一溪,一洞一庙。为什么人的学习却要被一字一分、一门学科定死呢?高考中莫名其妙的定出那么多具体目标,还规定在统一的时间内若不按要求完成目标,生活好象会要人的命!于是乎,孩子的学习像上刀山、下火海一般。众多智力不同的孩子,拚命按统一要求向最高目标努力。像我们在挖锁阳的路上,春得美景有帖心般的亲切。可有了目标后,整个情况就变了,心跟掉进冰窟窿一般。这好像为我们揭示了学习的本质:是为分数而学呢,还是为发展能力而学习。为分数学习就会产生多如牛毛的学习目标,孩子必将成为学习的奴隶;为能力而学习人会发现自我特质,成为自己的主人。
我思考着,前行着。眼前出现一条两旁长着较多白刺的沙道。白刺是一种沙漠植物,锁阳就寄生在白刺的根部。依我的经验,沿着沙道找到锁阳的可能性大,所以改变了方向。“爸爸,你不是说那边有锁阳吗,怎么不去了?”儿子用手指着问。
“喜乐,这是不是条沙道?”
“是的。”
“沿着沙道走,我们一会能找到锁阳。”
其实,指定的地点是唯一的,希望也会变得唯一。但沙道中有沙道,它们是无尽的,所以希望永存。
走在沙道里,我挖了几个地方,总是白费力气。我不再挖,只管走,只管观察。“爸爸,怎么不挖了?”儿子焦燥地说,“这样走怎么能挖上锁阳?”。
“再往前走走就能挖上。”我拿出零食安服他。
往前走了一百多米,翻过一道大沙梁,有一块非常好的地势展现在眼前,我心中一喜开始仔细搜索。看到靠近沙梁边有几墩白刺相交的地方很有可能长锁阳,我走过去,看到一个非常好的生长点,就用力挖了几锹,一对粉红色的锁阳头从沙子里露了出来,儿子一下子来了劲,不断的用他的小手与我刨沙子,锁阳一苗接着一苗的被刨出,总共三十二苗。这个过程把儿子搞得大呼小叫。
这是长锁阳的好地方。我又发现七处长着锁阳。每挖完一处我都迅速将坑回填,儿子不断提醒我不要破坏了锁阳的根。由于拿不了那么多我只挖了五处,儿子在没有挖的三处拚命的堆起了沙包做起了记号,并决定下个星期再来。
我背起锁阳向回走,也开始了今天最为重要的谈话。“喜乐,我想跟你谈一谈学习上的事。”我说。
“是不是想送我去加强班。”儿子猛地冒出了这么一句话,脸忧郁了下来。
看来“学习班”的事成为了孩子的一块心病。
“不是的。原来我说只要你能考80分爸爸妈妈就高兴。”我急忙说,“现在,我想改一下。”
“怎么改?改成90分!”儿子疑重地说。
“不是。学习上我不再对你有分数要求,只要你尽力就行。”我认真地说,“今后,你自己的事由你安排。你必须学会自己计划,安排好你的学习与玩方面的事,尤其在玩得方面,我会提出要求。”
“啥要求?”
“在玩得方面,我不但希望你能成为佼佼者,更希望在没条件下你能够创造条件吸引小朋友跟你一起玩。你有信心吗?”
“爸,您说的是真话吗?”
“爸爸多会说过假话?我对你只抓三件事:第一,引导你学会辩别善恶产生责任;第二,希望野营能成为你生活中的一个组成部分产生自然之情;第三,每天中午十分钟的背诵坚持到高中毕业。”
“爸爸你说的事都是我喜欢的事。我真的能为自己作主?”
“你不信?“我说,“你想想,爸爸让你睡懒觉说话算数没有?爸爸因为考试分数低打骂过你吗?把学习的自由权交给你,把生活的自由权交给你,爸爸只是希望你能找适合于你的生活方式。”
我原想儿子会高兴的发狂,情况恰恰相反。儿子脸上挂着天真的喜悦,笑眯眯,一言不发的走在沙漠中。
到了公路边,我整理好锁阳往自行车上装。“天鹅、天鹅,爸爸快看天鹅。”我抬眼一看,一群白色的天鹅从那边飞来,儿子指着天鹅蹦着、跳着、喊着成为了快乐的标本。我们目送天鹅向家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