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师对学生要求一贯严厉。∮老师没有因儿子的问题叫过我,我很不安。儿子本学期是进步了,但与其他同学相比,还很有差距尤其语文作业,错误率高,老师判作业打的八叉,几次气得把作业本都“判”烂了。为此,我到小学了解儿子的情况并打算为他争取支持。来到刘老师办公室,她生气地说她一看到王喜乐的作业就发愁,别得同学这学期有很大进步,但他又退了回去,字写得太乱。她常把他叫到办公室批评,而且还多次严厉惩罚过他,这些对他根本没有作用;她说王喜乐这学期提问题、回答问题的能力明显增强,最大的问题还是玩得太多,不过,王喜乐这个月的考试成绩非常不错。为什么王喜乐会出现作业差而考试成绩好的情况,我和刘老师谁也说不清……
金秋十月,没几天功夫天地间就转了个轮回。小镇四周沙枣红成一片。虽然沙枣闻不见果香、模样也不中看、更没名份,但那甘得味道很让人欢喜。老妈时不时在道路两边的树上给她的宝贝孙子打点上好的沙枣,儿子吃的津津有味。“十一?黄金周”一过,居民区内好吃的沙枣都被打完了,但儿子还想吃,每天放学回来拉着我在外面找着打那些零星的沙枣,费好大劲才能打一点点。我说:“喜乐,星期六咱们去林场打。”
“那里的沙枣多不多?”儿子问。
“多。一会能打一大包。”
“好。咱们星期六去。”
我原以为星期六是儿子打游戏的日子,他会讨价还价,可他没有。
虽然十月中旬的太阳很红,但早上让人明显觉得冷了。星期六,儿子不睡懒觉,早早起床,我看天凉就和他慢慢吃早饭。他问:“爸爸,打沙枣用带吃得吗?”
“不用。”我说,“把床单铺在树下,一打,沙枣就落在床单上了,到中午就回家了。带上点水就行了。”
八点多点,气温暧和了一些,我们骑上自行车向吉兰太西北五公里处的林场五队处进发。一路上,虽然升起的太阳尽力挥洒着热能,但难抵自然的凉气。到了五队处,我瞧瞧路东面,从这下去经过一段长着短芦苇的沙地就能进树林。过去,这个方圆一公里的地带,是林场好沙枣最多的地方。
下了公路,过了散散的草地,眼前一片荒凉。我俩走在白碱泛起的沙地上,“过去这里没有碱,到处是短芦苇啊!”我疑惑地说。我细细望了望这条沙带,它正用压倒一切的力量向林场压去,想要尽快吞食它。
我俩一步没停,向前走。经之处一片死沉沉的,“过去这地方到处都是草,现在公路好了、房子好了,可城镇的四周却到外是寸草不生的沙碱滩!”我情不自禁地说。
碱沙地虚虚的,象海绵,又不象海绵。踩上去软软的。当走过一段回头再看,一串脚印,像象是通往了地狱那边。
我们爬向一座高沙梁。沙梁那边应是一片极好的沙枣树的林带。翻过沙梁,我呆立在那里,记忆中的沙枣林不见了。眼前只有大大小小旱死的沙枣树,一片连着一片,连向远远的那边。儿子生气地说:“爸爸,你不是说这里的沙枣很多吗?”
“原来多。没想到现在树全死了。”
“那咋办呢?”
“向北走走,那边还有些绿树。”
我们向北走去。
“太旱了,”在念叨中,我俩的双脚在沙地里不停地抬起落下,不仅耗体力,而且也绞着脑汁。快十一点了我们才找到能打沙枣的林子。由于缺水,沙枣不多,打了好几棵树才打了半书包,而过去一棵好树就能打一书包沙枣。想到这,我心里感到一阵恐慌。照这样下去,能打满一书包也非常不易,且切出门时我们还带了一条准备装沙枣的大代子。
中午了,我俩仰面躺在沙枣树下凝视天空,蓝天里似乎蒙藏着一层淡淡的灰色。我撑起胳膊肘侧过身子,说:“喜乐,今天没带吃的是爸爸的错。爸爸犯了用过去的经验办事而回避现实的错误。饿了吧,回家吧?!”
“才半书包,来得时候你说不打好几书包,少于半代子不回家吗?”
“爸爸想得是十年的事,现在一切都变了。”我说,“你看,家乡的干旱多厉害,就看将来有没有新的科学发明,能让沙枣树重新活过来。”
收拾东西,走出树林,登上高处,我对整个林场有了更清晰的认识。秋天是收获的季节,眼前却是成片的死树,中间小片的绿树,和边缘的绿,算是对林场的点缀。天空还是那个天空,太阳还是那个太阳,但家乡已不是原来的那个家乡了。我用手指着树林说道:
“喜乐,二十年前,也就是爸爸小的时候,这里是片绿海!”
走上高沙丘下那段松软的土地,饿的问题更突出了,但儿子一声不吭,我欣喜地觉到他有忍受力了。这种感觉为我的四肢注入了力量。我拉着他大步向自行车的方向走去。喝尽水,骑上车子,饿感是那么强烈了。儿子突然问:“爸,给那些沙枣树打上长生不老的药也活不成吗?”
“喜乐,人类还没这种药。”
“但电视里怎么会经常有?”
我无法回答孩子的问题。因为大量婚姻生活不幸的人占领着我们的娱乐阵地,他们用畸态心理把生活演义成玄幻,正将大批青少年引向娱乐白痴状态。不过,今天打沙枣扫兴至极,儿子不但没有抱怨却提出了问题,这和以前外出相比有了本质的变化。这一刻,天空有声音回响:自然蕴藏着成长的一切密秘,教育的任务就是探索并遵守密秘,一旦教育探索揭开了自然之道,就会为人注入永远进步的力量。
下午二点多,我们回到老妈家。老妈说:“喜喜,你们到哪打沙枣去了?”
“奶奶,有饭吗?饿死我了。”儿子有气无力地说。
“一天领上孩子到处跑,有啥意思。”老妈不高兴地说,“过去打沙枣是粮食不够吃。现在图个啥?看把娃娃累的,遭这个罪干啥。”
儿子啥也顾不上,一起跟奶奶端过饭菜。她老人家心疼地坐在一旁看,似乎孙子每多吃一口老人家心里就多一份幸福。“看把娃娃饿成啥样了! ”老妈忘情地说。
“奶奶,没事,就是沙枣太难打了。”儿子若无其事地说。
“难打!你们到哪儿打去了?”老妈不解地问。
“我们到林场五队打去了。”我说。
“那里的沙枣很多啊!”
“奶奶,沙枣树全死了。我们到处转,一上午才打了这么点。”儿子拿过书包让奶奶看。奶奶脸上露出一丝凄凉,她用手比划着,说起了过去打指甲盖这么大沙枣的事。
奶奶的话让儿子脸上的肉抽搐了一下,他离开餐桌透过窗子看了看院中,指着葡萄说:“奶奶,过去的沙枣是不是像那样?”
我和老妈同时仰望天空,似乎在想什么,但无法回答儿子的问题,心中只有无尽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