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桌几,润玉杯具;细绸屏风,雕龙画凤;名家笔墨,恢宏大气;亭台楼阁,金碧辉煌。种种奢靡,不一而足,然桌几之上,人头供奉;屏风画像,血溅三尺;大家手稿,刀剑覆之;至于亭宇,更散落尸体无数,有新有旧,有皮有骨!昏暗烛光下,阴森如鬼楼!
听风千年就在对面靠椅旁,满脸血迹,站的笔直,沈浪与三五斜阳堂主立在身后,缩在一个极小的空间内拿着干粮各自吃喝,古怪至极;而王沫父子竟也现身,还在屏风之后,王岚一条腿不知因何被齐根锯断,面白如纸,躺在地上呻吟不止。
“小姐!”听风一见没藏,疾呼出声,“小姐莫动,此处机关重重,小心中招!”他又见白小碧,立即威胁道:“白蝎子,你若敢动小姐一根毫毛,我定不饶你!”
初时的惊骇过后,白小碧稍有平静,顿了顿,问道:“上一层字迹不是你们留下?”
听风瞪眼道:“是又如何?”
沈浪听出白小碧话中之意,忙劝住听风,问白小碧:“那你是愿与我等共寻出路了?”
“若非如此,没藏焉能活?”白小碧提了提没藏后衣领,虽是做给沈浪看,却让没藏心头一凛,小脸霎时间黯然不已。
沈浪、听风等人皆长舒一口气,放下了戒心。沈浪道:“既是如此,你站着别动,我过去接你。”
“且慢!”白小碧抬手阻止。虽说有前言,摒弃前嫌共同进退,但万一沈浪接走没藏,突然反悔发难,那内伤未愈的她只有死路一条,因此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沈浪知其心思,皱眉道:“白军主还是不信任我等?”
“非是不信,此等情形,我势单力薄,只能如此。”白小碧自有说辞,临了还安抚一句,“你放心,只要你等诚心合作,没藏我自会好好保护。”
以没藏为质,沈浪等人也未敢轻动,再者他们确有联手之意,因此也放心了许多。听风不忍没藏挨饿,隔空扔过来一些干粮,道:“那吃点东西吧,养好力气我们继续寻找出口。”
白小碧点了点头,捡起干粮掰了一半递给没藏,没藏却不知为何,既不接受也不拒绝,垂着个小小脑袋,沉默不语。
白小碧不以为意,自顾自吃了一份,边嚼边问道:“此处究竟如何凶险,王岚又是如何残废?”
沈浪听白小碧话里的意思,似乎还在怀疑王岚是他等所伤,为了打消其顾虑,便将他们坠落通道之后的事详诉了一遍。
当时真武殿地陷,斜阳残剑一方由于未曾参战,俱是全盛之力,因此坠落之后死伤极少,且俱在同一通道内。听风很快聚齐人手,出了通道过桥入殿,又查另一通道,做出了和白小碧同样的判断:出路还在塔楼宫殿内。
一行人再入宫殿,直接下楼,过程不赘述,一路平安无事,然抵达这一楼层时,变故突生,当先探路的一位兄弟在跨出三步之时,脚下竟踩着机关,顿时远处射来一两尺精钢长箭,当胸而入,钉射后墙,机栝轰隆而动,整个人消失不见!
众人齐声惊呼,连忙后撤至楼梯,想及此处必定要紧,出路或在其中,不然不可能设下机关。众人有此番推断,心中高兴的同时,不免为那位兄弟感到悲伤,亦为之后行程而犯难。
众人纠结了许久,终于站出一人,愿为开路先锋。听风此人虽然有些粗莽,但毕竟为一帮之主,关键时刻还是有人愿意为他卖命。听风勉励一番,那人也便小心下楼,避开有暗箭机关处,再向前摸索。
此人之探路,确有几分心得,他先扔东西试探,再以刀指地,压上身体重量,但觉无事,方才经过。此等方法虽然已将涉险可能降到了最低,但毕竟还是运气之举,也就在路过桌几之侧时,他的好运气用光了,莫名的,半空突然坠下一暗红血爪,一爪将他身首分离,将一颗滚烫的头颅正好落在桌几之上!
众人又次惊呼,恐慌不已,完全不知道他如何误中机关便惨遭此难。故此处之凶险非只明处,还有更厉害的暗道机关,令人难以设防!
听风的心情沉重了许多,如此看来,此处或将成为埋骨之地,自己又有多少兄弟愿意以身犯险呢?莫不如自己开路,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抛开其它来说,听风千年确也是条重情重义的好汉,他将想法告知沈浪,沈浪思虑良久,而后劝其不必如此,不如等其他人下了楼来,交替涉险,总好过己方一家死伤。
听风从其言,一众人又等了许久,却未见人来。沈浪小声嘀咕了一句:“不会是全都死于通道内了吧?”此一言本无他意,却叫听风顿觉烦躁,道:“通道深在穹顶之下,链桥又被布鲁拆断,等来救援不定要多少时日,就算来人,也很难施展救援,我等还需寻找其它出口,将小姐殁于此处的消息尽快传达于青云先生,让他早做防范,避免朝野动乱。”
沈浪听其有这番考虑,也不再勉强,上楼刻下“协力”之言,但有生还者下楼,还能多些帮手。之后听风一马当先,将生平的好运气全都用在了此地,避开“吃头桌几”后,竟一路顺风顺水,安全抵达靠椅处,稍事歇息。
众人一一按正道而行,皆至靠椅前,听风正待令人休息,王沫父子携一个王府侍卫缓缓下了楼来。
双方见面,彼此言语种种试探,大体与白小碧下楼后相同,不多赘述。而王沫父子也和白小碧一样心情,不太信任听风,于是父子俩另寻一路。这一路却是别样待遇,竟全无危险,王沫父子更加不相信听风,故此松懈了许多。那侍卫也没见过这等稀世奇珍,看着墙上一幅名人墨宝便顺手摘下,却冷不防墙后窜出一条铁臂,拽着他臂膀瞬间消失在了墙后,只留下一把刀挂墙上,摇摇欲坠!
王沫父子当场吓瘫,跌坐在地。沈浪亦觉古怪,这机关如何看着像是鬼魅邪祟,难不成此处是妖魔鬼怪驻扎之所?这么一想,再细数楼层,往上两层,往下七层,九层鬼宇,果真是邪祟之地!
他心中害怕,急命手下取火照明,一通忙乎,终于光亮了许多。这时再看,殿内各处竟有死人尸骨无数,原来在他们之前,此楼层死去的盗墓贼已不计其数!
王沫父子这时方才信任听风,听风也不多计较,招呼二人过来同行,王沫父子也便起身,小心摸索行进。可他俩这段路与听风之前趟过的路非是一道,行至屏风后时,陡然间阴风大起,危险降临!
听风看得真切,呼啸阴风之后,屏风上空横梁忽现一腰粗缺口,一铁制机关人从天而降,在听风刚喊出“小心”之时,手中一柄三尺钢刀已劈向王岚脑门!
王岚毕竟年轻,身手灵活如猿,想也不想仰面而倒,堪堪避过刀锋。然机关人速度更快,一刀不中顺势而下,直劈其左腿,霎时血溅屏风,触目惊心!
机关人一刀砍罢,又落一刀,王沫悲愤而起,举剑相迎!听风见机关人一招断腿,料定王沫难以抗衡,早已变身为S级战将,用尽全身气力飞出一矛,正中机关人额头!然而那机关人坚硬至极,S级战将的全力一击也是刺出一矛尖小洞!众人齐声惊呼,暗替王沫父子捏了把冷汗,可那机关人也不知为何,突然停止了攻势,甩手将长矛扔到地上,竟如提线木偶一般,直冲横梁缺口而去,眨眼间消失了踪影!
王沫父子死里逃生,泪流不止,听风意图安慰,却也作罢。场中一时呜呜咽咽,愁云惨淡,虽然机关人的出现断了妖物邪祟之说,但其超凡绝世的出手速度和身体强度也让众人心头蒙上了一层恐惧的阴影。
听风见众人萎靡至此,心中愤然,趁着变身之际欲图再次开道,然而第三步跨出去便折戟而还,当时地面突燃烈火,冲天而起,将战将战马尽皆烧伤,听风被迫打回原形,踉跄地回到原地。
经此后,再无一人妄言探路,一时间默然无语,直至楼梯传来响动,白小碧携没藏到来……
……
白小碧听完沈浪的讲诉,再观王沫父子,无有反驳,确定其所言非虚,终于信任了沈浪。
“出路再难,也得拼命去找,坐在这儿等死可不是我性格。”
“白军主所言极是!”白小碧所言大合听风胃口,听风当即抱拳道:“我听风千年只在此处,只在此地,愿与白军主同生共死,同进同退,如有违背,定叫我死于机关暗器之下!”
“别了,我可不想和你同生共死。”
“哈哈哈……”听风大笑,众皆莞尔。
绝望的情绪在笑声中渐渐消弭,沈浪指引着白小碧按正道而行。白小碧这时彻底放心,先一步而行,走了几步不放心没藏,回头瞧了一眼,这一瞧不打紧,差点把她吓失魂!只见许久未出声的没藏突然咧开了嘴角,露出阴森森的笑容!
“桀桀桀……这一路走来,白军主时刻小心提防,以我为质,却如何在这最危险之时,失了戒备?”
“你!”白小碧一言未毕,只觉后腰陡然一凉,低头看去,申飞锯正极速旋转着飞向后身!她内伤在身,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全力向前一扑,希图躲过这一飞锯。
这一扑尽力扑向沈浪所指正道,但重伤之下,难免踉跄。她还没站稳便忙低头看去,还好还好,身子完整,没被锯成两半。再观没藏,一脸惊愕,申飞锯早已停止旋转,如玩具一般“叮当”落在她身前。
“哈哈哈!”白小碧大声嘲笑,“得了人家运转之法,还未修炼成熟便来现眼,可是自寻死路?诶……诶诶……哎呦!”她大难不死,后怕之余难免放松心神,本来踉跄的身子在这一声嘲笑之后乐极生悲,“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小心啊!”
“哎,别啊!”
这一下惊着了听风等人,没藏若能偷袭了白小碧,虽说少一“战力”,但也无甚大碍,可这白小碧若是瞎乱扑腾,万一触碰机关,遭殃的很可能就是大伙了!这个时候,听风等人也只能祈祷白小碧有“大难不死之后福”,最起码运气好些,远离了机关就行。
然天不遂人愿,白小碧很明显的能感觉到手肘挨着的地方是个活动机栝,心里暗道不妙,亦对没藏产生无限怒意。这一路走来,虽说以你为质,但何曾真正威胁你性命?小小年纪竟还是这般歹毒,之前种种,竟还是伪装!不拉你下地狱,对不起将来死于你手的无辜百姓!
白小碧心存这一恶念,猛然勾脚摔倒没藏,在没藏倒在她腿上之时,机关终于显威,轰隆隆一声之后,两人皆觉天旋地转,后背一痛,眼前一黑,没了知觉。而听风等人所见,却是地面突然翻转,将两人滑落进一幽黑大洞,随之地面再次翻转,眨眼间恢复了原样,就好像两人从不曾来过!
众人俱目瞪口呆,王沫父子亦愣在原地,而后听风一声悲愤怒嚎,响彻整个机关鬼宇!
“小姐,小姐啊!Nmd白蝎子,挨千刀的白蝎子啊!”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