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新月又露尖角,很快在点点繁星地追逐下藏进了云里,大地顿时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重生院外,悄然出现了一个娇俏的人影。她翻墙而入,身手不凡,定睛一瞧,门却大开,不由得咕哝了一句,又急忙捂住嘴巴,四下里扫了一眼,全无动静,这才放开了手脚往窗户走去。她小心翼翼地推开窗,轻巧一跃滚落进去,半盏茶的功夫,又悄悄溜了出来,掩好窗户,径出院门而去。正月时节,界内朔风大作,她裹紧了衣衫快速往山下掠去,这一路疾行,穿过药草园,跨过小溪桥,临到界门口时,心里忽得咯噔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没人拦我么?”女子小声念叨着,须臾间,一把寒气森森的黑色长镰幽然浮现在她眼前,她却露出了释怀的笑容。又一个瞬间,女子感觉后腰受到侵袭,刚反应过来时,人已至虚无鲲界外。“你,为什么明知故犯,一误再误?”他的声调十分单一,极其冷漠,让女子倍感压抑。“好玩呗,嘻嘻。”女子极力的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欢快些,可惜她面对的是个木头,不,是块冰冷的生铁。良久的沉默。风卷夜云,让新月无所遁形,洒下黯淡的月光,照出始终挺拔身形。“我很不理解。”“你又不理解了?”女子堂而皇之的入室盗窃,反倒成了掌握主动的一方。但又是许久的沉默,男人的迟钝让她愈加烦躁不安。“你杀了我吧!”“你之前说过一次,没有任何意义。”严冷锋徐徐转身,直视女子,机械般的冷酷面容嘣出一句无情的话语。“你走吧,这里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呵呵……”女子露出苦涩的笑容。夜风吹拂着她飘扬的长发,同样的寒冷,却比那时更刺痛心扉。“你们待我不薄,确实是我没良心。”女子摸出怀里的小盒子,丢给严冷锋。严冷锋一动未动,任由盒子挨到胸前,顺着黑袍掉落脚下,滚将了一圈,磕着石子震开了盒盖,里边空无一物。“你怎么不接啊,烦死了,木头!”女子蹙眉顿足,气得背转过身,严冷锋却鬼魅现身,逼迫她与他直视。女子又背身,严冷锋再正面相对,无论她如何调换角度,面前始终是那一张冷酷的嘴脸。“哎呀!你有完没完?让杀不杀,要走又不给让路,什么意思啊你!”女子俏脸通红,却是被气上了头。“你用空盒引我,所以你只是来求死,为什么?”严冷锋问道。女子愤愤道:“我就是想死在你手里,怎么,不行啊!”严冷锋摇头,冷声道:“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死?”“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今天怎么磨磨唧唧,是个男人吗你!”“哗……”忽得,片片枯叶随风而落,遇到严冷锋时自动散开,有一两片勇敢的闯入禁区,皆被周身环绕的黑水腐蚀于无形。再一次更良久的沉默,不知因何,女子的内心渐起波涛,顷刻间如翻江倒海般,再不能平静。她目光灼灼地直视严冷锋,声音颤颤,轻声问道:“你舍不得我吗?”严冷锋没有回答,侧退一步,让开了一条幽深黑暗的路。女子忽得笑了,两行清泪瞬间滚落了脸庞。她缓缓蹲下身,捂着泪眸无声哭泣,好似心里有说不尽又不能说的委屈和痛苦,到最后全都化作了狠狠砸向严冷锋的一拳。这一拳正中小腹,严冷锋没有作丝毫抵抗,一如周遭死寂的树,又像天边飘荡的云,也像云纱之后的月,还像那柄矗立着的黑色长镰。“严冷锋,我恨你。”女子泪花了脸,却嫣然一笑,毫无征兆又猝不及防的,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了原地。从此以后,不见佳人踪影,正如她的名字一般,渐渐被人们所遗忘,丢在了某个不重要或者可能重要的记忆角落,覆上尘埃,永世封存,直至有血液灌溉的那一天。……天下四十六年正月里发生的这件小事,完全不足以引起他们的重视,因为外边更广阔的天地间,鸿雁传书,形势一片大好。远去大宋,燕赵之争出现了巨大转机,这还要从六年前说起。天下四十一年,燕赵大军于长江爆发万船大战,燕军一战倾覆赵军千艘顶级战舰,赵军水师从此一蹶不振,仓皇南逃,遁入苏州。四十二年,无险可守的苏州被燕军重重包围,攻城半年,死伤无数。最后赵林儿在幻音的拼死保护下突出重围,逃至杭州。此一战,王棋星、基尔加丹、Reggae、高山流水、晋文公以及苏州城主飞翔的兔子壮烈牺牲,燕军仅阵亡贺之英一位高级将领。四十三年初春,燕军悉数南下,如秋风扫落叶般拔除南方各镇据点,三月围杭州,意图一战而定乾坤。战况也正是如此,四个月后,杭州城弹尽粮绝,虽有白鹭书院加入赵军,但对大局于事无补。萧寂已然做好了携皇出海的准备,两个世界的历史在某个瞬间似乎就要重叠,然而城破之际,自燕军背后突然插入三柄尖刀,打着“幽影宫”的旗号,自号“山阳军”,由三位壮年大将率领,立时冲破了燕军阵型!萧寂、幻音得闻勤王之师,命赵军出城迎敌,四军包夹之下,步勉被乱箭射死,燕军大败而撤。其后,山阳军与赵军合兵一处,乘胜追击,燕军一路撤至苏州城外,正要入城整兵再战时,城内却突然杀出一少年小将,引领数千军骑杀得燕军狼狈而逃,赵继恩气愤难当,与小将一通酣战,竟被百招斩落马下,燕军士气大衰,只得继续北逃,据江而守。此一勤王之师,正是由陆游所招收的文人军队,由于多数将领出自山阳,故自号山阳军,军士又全数拜于幽隐宫门下,得少年将军换去不雅之称,一跃成为名震天下的“幽影宫”!江湖幽影,山阳为军。赵林儿亲封其表姑阮姀为“柱国大公主”,又封表姑父陆游为“平燕大将军”,将统军大权全权交予陆游,赵军无不拜服。然燕军之盛,非一战得定,此后数年赵军屡次渡江,皆被燕军击败,损失惨重。陆游不得不感叹:一弃江淮,收复北地难矣。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到了天下四十六年,燕无极亲率八十万大军再度挥师南下,赵军正面难敌,陆游暗使阴谋,说服同为幽隐宫门下的枫林晚投诚。枫林晚与庄蝶舞自为一体,趁两军酣战之际,率香枫军团突然临阵倒戈,杀了燕无极一个措手不及,燕军八十万折损一大半,燕无极幸得众将保护,一路渡船西去,败走襄阳逃回开封城。赵军得胜北上,最终抵达当年南北之战旧战场,彼时已四十七年,又是十二年一次的登天之期。先是飞骑军一代神将李玉佛出海,再是燕无极背后的大批寻路人无奈出走,而赵林儿因为有陆游这杆大旗的号召,背后聚集了江湖、士子等多方势力的寻路人,这批人功力初至寻路,还可等十二年之后的下一次登天之期。不管是军队战力还是背后的隐形战力,燕赵都呈此消彼长之势,且已不可挽回。正月二十日,幽云军罗素突然病逝,秦仁再次展现出他的非凡眼光,率洛阳全众响应赵军,两军势如破竹,数战之后终于彻底击溃燕军,得以长驱直入,将燕无极围困于开封城。……长达数十年的燕赵之争即将划上句号,南地百越之局势也发生了逆转。天下四十五年,河内城的争夺以苛剌多大将故土不土的阵亡而告终,拖不陀东山再起。这对于李潇军来说却是天大的好事,落败的苛剌多由于当年军纪败坏,四处打草谷滥杀无辜,成了百越的过街老鼠,走哪儿都不受人待见,李潇得以接收朝不欢,实力再上一个台阶。四十六年,整合兵马后的李潇命朝不欢、龙战于野分陆海两路突袭河内,拖不陀大败而逃,遁入宋地,又经南麓军不停追袭,损伤殆尽,几乎消亡。与此同时,李潇亲率水师合失落的大陆一支,从南端防线沿岸北上,与阮不语对峙海上,吸引了大批阮军,memory、Civet、失语者趁势从金边出兵,分三路合围百里潺溪援军,斩首二十五万余,攻下了万象城。其后,李潇小败一场,收缩半岛防线,撤回南海城。九月,李潇欲下令由万象南海同时合围流火国都时,流亡宋地的贝克礼、碧海浪淘沙逃回了仰光加入阮军,李潇决定暂缓攻势,寻机再战。百越六城,最富饶的东、南四城尽归李潇,阮军之败只是时间问题了。宋越两地战事大定,龙清清、钟离小花才有空返回禁地,再加上米桦和如雪的回归,除了已为飞骑军新任统帅的李玉清父子和向南城,五毒教旧部首脑终于聚齐。有此兴盛大事,星火燎原之势再起,再加上教主大婚,还有谁会注意到曾经消逝在燎原火起时的一株小草呢?一切似乎都在往美好的方向发展,就像一块已经上了弦的手表,双针一拨动,再没有人能让它停下来。而在当今滚滚浪潮之下,江湖大世界聚散明灭之时,分针、秒针全都指向最后复兴的一刻,只等时针的姗姗到来!这时针,便是助严云星复明的十四天方中最有可能得到的——月宫桂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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