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慌乱,他迅速翻墙而入,三两步走到房门前,果不其然,门已经上了锁!他袖袍一甩,大小剑变为长剑,暗运一股内力,砍断了铜锁,“咣当”推门而入。
屋内黑乎乎一片,他掏出火石,点燃桌台上的油灯,发现整个房间全然一空,他于四处搜寻一番,先找到了衣柜里的钥匙,藏于怀中,又于床头翻找到了一封书信,他急忙坐于桌前,拆开信封于灯下仔细。
“阅后即焚。钥匙我在十一月时候便拿到手了,那时我易容为姑姑的模样,骗姑父说我要最后看一眼毕昇,希望能劝他回头,姑父数落了一顿,也没再说什么,将钥匙盒交给了我,我又配了一把重量相当的假钥匙,装于盒内还给了他,并告诉他:毕昇已经饿得骨瘦如柴,不成人形,但还是死不松口。姑父又数落了一顿,说早就料到是此结果,还管他作甚!以后莫要再提此事!所以你大可放心,我并没有暴露身份”
上一段表明了钥匙的由来,陆游心中暗暗为她的“艺高人胆大”赞叹了一声。下一段则是几句道别的话:
“我走了,剩下的事交给你我也放心了,你不会连毕乐蒙都打不过吧?哈哈”
没想过和你正式告别,我想也没那个必要,至于原因,那天你问了,你也知道了,我就不多说了。你我的缘分,在我写完最后一个字之后,就此结束。陆郎,珍重。”
这就走了?
就这么简短的几句话,就算告别了吗?这也太草率了吧!
陆游仔仔细细又翻看了一遍,心中还是不愿相信她就这么悄然离开了自己的身边,从她假扮王禾出现,到这一封信为止,她就像自己的一个影子,总是在默默付出,却不祈求任何回报。
白鹭文苑一举成名的是他,荣升副院长的也是他,到最后救毕昇、火儿,这莫大的功劳,还是他,但陆游知道,不管是功劳还是名声,好名声还是坏名誉,这其中有一大半要归功于阮姀,只是她真的就如同隐世高人一般,劳心劳神出谋划策之后,便飘然离去。这让陆游感到万分的愧疚与落寞。
惋惜之后,陆游很快便释然了。
是的,缘分到此,只能提前画个句号了。她已经嫁人,再没有任何可能,她也有自己的家庭需要照顾吧,总不能常年在外奔波对家里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希望她幸福安康吧。这份情谊我陆游会永远珍藏于心底,永生永世感念,这辈子都不敢忘怀。
陆游这样安慰着自己,心里总是好受了许多。他遵照阮姀的意思,将信塞进信封里,连同信封一起点着,扔进了火盆中。
炙热的烈焰,烧尽一切,也灼烧着陆游的心,他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却发现火盆灰烬中有半张未焚尽的纸,他也不怕烧伤,探手一把拈起那张碎纸,将纸沿的黑灰吹干净,平铺于桌面仔细观看,却只得到三个字:“瞒,瞒,瞒!”
这是作词草稿?
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如他般天才,出口成章,诗词歌赋信手拈来,大部分人作诗词都要几经斟酌,咬文嚼字,修改好几十遍才能作出一首佳作。白纸上除了那三个字外,印拓的字痕十分混乱,显然是她作词的手稿!
陆游突然想起三月时节,那一首引起不小轰动的钗头凤世情薄,难不成是她所作?
他本以为是试炼者的恶作剧,但现在看来,定是她呕心沥血之作,她或许没有听过科技世界的那一首唐琬的钗头凤,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首词最终还是由她创作出来了。
一定是这样!去年她说过会帮我,因此她才故意在刻在曲萧亭让唐琬看到,才有了唐琬邀请我于白鹭峰会面,我当时还奇怪怎么这么突然,原来一切都是她的安排!
她真正道别的话,根本不是烧掉的那封信,离别之言早在三月就写好了,就是那一首回应自己的钗头凤!可恨我方才在曲萧亭没有仔细看明,这时却想不起整首词的内容了!
不过好在他精通诗词,文章记忆也异于常人,他仔细回想数月前从学生们口中听到的只言片语,终于想起了全词的内容。
钗头凤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陆游低吟罢,忽觉心中像是丢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他努力回想,却是怎么也想不起究竟丢失了何物。
她,并非因为嫁人才选择离开,而是得了重病,命将不久矣!唐琬也曾说过,那时候的她十分瘦弱,病体缠身,而自己那时也经常带她骑马射箭,锻炼身体,她一定怕拖累我,故此黯然离去。
陆游忽得浑身发冷,继而放声大哭,泣涕如雨,泪湿衣襟。他丢掉的,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虐恋,是一个深爱着自己的女人呐!
夜空,朦朦胧胧,昏昏沉沉。
杭州白鹭书院猎场,黑压压一片,大军已经集结完毕。
尽管心情万分沉重,但陆游还是不能抛下一切去寻觅那个深爱的女人,他还有最后一项任务没有完成——救火儿逃脱囚笼。这不仅是他自己的意愿,也同时承载着她的希望。
毕师府,地下囚牢尽头,机关台阶下,地下洞穴入口。
一位异常彪悍的中年男子,手中举着火把,正要点燃地上的引线,忽然听到上方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他心中暗暗诧异,听此脚步声十分陌生,不像是几位师弟啊!
当他回过头时,脚步声的主人已经走下了台阶,他举着火把照到那人的脸庞,观其脸色颇为黝黑,年纪约莫三旬上下,背上背着一个沉重的包裹,手中倒提着一柄短剑,却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
“你是何人?”毕乐蒙稍作戒备,出声问道。
“白鹭书院副院长,陆游。”陆游笑着答道。
陆游之名,他倒是听孙大友说起过,不过是个没实权的副院长罢了。
“到此何事?”毕乐蒙放松了警惕,扭过头走向炸药引线旁。
陆游四处扫了一眼,道:“景先师让我来催催你,大军已集结完毕,就等你一个了。”
“方才大友不是来催过了么,就快了。大友呢?”毕乐蒙头也不抬的问道。
“哦大友他已经出发赶往猎场了,书院留我一人守家。”
“你撒谎。”毕乐蒙忽得转身,周身飞出四件金光灿灿的兵器,像是话家常一般,淡淡说道:“方才来的,是士礼,不是大友。你是来救我堂兄的吧?”
陆游听此一言,也不再隐藏目的,大小剑一甩,一柄长剑赫然出现在手中,他同样平静的答道:“没错,三把钥匙都已到手,就差杀掉你了。”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偷到‘三才匙’,但想必谋划许多年了吧。”毕乐蒙机械的说道,“我堂兄命也够硬,五个月了,竟然没饿死,还等到了你这个送命的救援。”
“送不送命,不是你说了算,实力,决定一切!”陆游长剑指向毕乐蒙,浑身散发出一团迷雾,不大的空间,不一会便成了白茫茫一片。
“好手段,那我就先送你一程。”毕乐蒙出手极快,如金箔一般的王者纸已经升至半空,金色墨水不知何时呈入了砚内,他手中王者笔笔锋轻点金墨,龙飞凤舞,一个金色的“吸”字赫然出现在纸面。陆游刚要出手,周围所有的迷雾尽皆涌现那个金色“吸”字,只不到片刻,他的身形再次暴露在毕乐蒙面前。
“吓!”陆游心中一惊,此人的功力绝对不低于景慕落,阮姀信中的调侃,怕是要变成事实了!
他确实打不过毕乐蒙!
不过只招式来说,并不能展现吞云神功之威力,陆游决定与其先周旋,伺机传功于他体内,但以他的手段,并不能以兵器来做功力入侵的导体,必须实打实的挨到他的身体!
他还正思虑之际,毕乐蒙的王者砚已经飞速袭来,他急忙招架,同时暗运一股内力集于剑身,在与王者砚相触的那一瞬间,一道内劲偷偷侵入王者砚,却霎时间消散于无形!
果然不行么?
陆游不再做尝试,直接飞身向前,与毕乐蒙近战周旋,几十合之后,毕乐蒙也心中一凛,知道此人绝不是好相与的对手。他的剑招虽然普通,但功法十分奇怪,说不清道不明,如同云朵般轻柔,却处处暗藏杀机,毕乐蒙有一种直觉,那就是绝不能让他碰到自己的身体,哪怕是衣角都不可以!
毕乐蒙有了提防,陆游出手更觉艰难,他刚要变招转攻对方下盘,毕乐蒙却没耐心再与他周旋,直接催动墨瓶,挥洒出一道金色墨注,他一边遥指王者砚、王者纸与陆游缠斗,一边用王者笔就半空中沾到金色墨注,闭目疾喝一声:“落!”那道金色墨注赫然变为一个金色的“落”字,此“落”不同于纸上的“吸”字,而是由墨水凝结成的攻伐之利器。显然毕乐蒙在笔墨纸砚四件兵器中,最擅长的就是墨!
墨最难练习,但一旦功成,必是最难抵挡的攻击手段,而毕乐蒙此一招,也和当初司马望的“至圣禁锢”一般,有自己独特的招式名称,是为——王者落墨!
毕乐蒙绝招既出,陆游定难招架,他虽然成功将王者纸斩为数十段,王者砚踢飞到了墙角,但毕乐蒙真正擅长的王者墨,他实不知该如何躲避,当他浑身再次绽放云团想要吸尽墨水时,那金色的“落”字却直穿云团而过,全都倾泻在他的胸前。
只一瞬间,陆游便感觉浑身犹如千斤重压,直愣愣的俯面趴在了地上,地底好似有一股漩涡一般,在吸着他身体往下坠去,这虽然只是一个感觉,但地上已经出现了一个人形浅坑,如果这种感觉不加以抑制,陆游甚至觉得自己会完全陷落于地里,要么窒息而亡,要么就是被自己给压死!
活字神功,果然好手段!
陆游拼命的想用手支撑住身体,但他的手也不由他所控制,就像是给自己刨坑一般,同样往地里深陷,毕乐蒙根本不待他窒息死亡,手中王者笔锋凝成尖矛,宛如一道金色利剑,刺向了陆游后脑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