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后的傍晚还是显得那么浑浊,天空是暗黄色的,西沉的太阳并没有带走白日的纷繁,一朵朵泛黑的云彩又悄悄汇聚起来,不一会连成漆黑的一片,好似遮盖住了天地,闷得让人喘不过气起来。
躲过暴雨的昆虫们,在这时冒头,发出各种嘈杂的声音,尤其是成群结队的蛐蛐儿齐声叫喊,仿佛要撕裂这混沌的世界,而旁人只觉着聒噪,心烦意乱到只想骂娘。
TNd,南边怎么这么闷!
汉子不停地抹着脸上渗出的汗珠,发出噗噗的声音,像刚从河里游上岸,只是头发还稍显干燥些。
这一看兄弟就是没来过这儿,怎地在这个关口南下了呀,做生意吗?
另一手摇蒲扇的年轻人也在抹汗,不过动作就显文雅许多,轻轻搭着胳膊,用额头缓缓地顺着衣袖蹭过去,年纪虽小,动作却成熟的像个老头。
这儿,是一家不大的路边茶馆,本来是没多少生意的,在如今这战乱年头,就更难有闲客临门了。可近些时日却奇怪得很,南下的人一波接着一波从此处经过,有的停步落座,有的不落座,有的相互认识,有的不认识,但只要是停下来坐一起喝茶的,大都能聊一起去,甚至出门后同行。这却是最让掌柜诧异的。
今日今时,此间茶馆有五位客人,分别从不同时段进门,都很幸运的躲过了这一场暴雨,但南方闷热的天气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个大大的挑战,方才抹脸的汉子已然熬出了白盐渍,乌黑的领口显出大片的白晕,恼的那汉子一把脱了汗衫,光着膀子骂娘。
贼老天!要给爷爷蜕一层皮呀!汉子露出黝黑的精健肌肉,啪一声将一把钢刀掷于茶桌上,扭头瞥眼道: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做生意的么?
他的语气并不友好,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肌肉线条缓缓滴落,爆炸性的凶悍气势吓得掌柜的差点报官,尽管此地已经没有官了。
然而摇扇的年轻人却并不感到害怕,满脸堆笑又问道:那兄弟是来探亲?
光膀汉子听此一问,正想骂一句探NN的亲,却听另一茶客发出一阵大笑。他循声看去,却是那个最先进入茶馆瘦竹竿,此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腰挎长剑,脚踏草鞋,一副标准的流浪剑客打扮,若不是太过瘦弱,定不想与他产生不必要的摩擦。
你笑尼玛呢?猪鼻子插葱,装啥象呢?光膀汉子抹脸就骂,骂完还扫了另两人一眼,两个都在默默喝茶,似乎都不愿搅合进来。
这让他心里有了底,该死的天气让他满肚子火无处发泄,一对一正好杀个痛快,再加上那摇扇小鬼也无妨,再多,可就不得行了。
他这么想着,提刀怒视瘦竹竿,反观对方却岿然不动,只是笑声中更多了一丝不屑。
光膀大汉再无二话,平地跃起,一刀撇开飞扇阻挡的年轻人,如猛虎般砍向瘦竹竿。虽然他嘴里不干净,动作却十分霸道利落,这一刀顺劈天灵盖,就连头顶的空气仿佛都被撕裂,吓得掌柜的当即捂住了双眼,瘫软倒地。
找死!
瘦竹竿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在光膀大汉动手时已然袖中握紧了剑,钢刀劈来的瞬间,一招洞宾拔剑就势横挡于头顶,同时暗地里的一拳从侧面轰击,正中光膀汉子腰眼,疼得他倒吸了口凉气,不由得后退了几步,揉腰大骂。
TNd,原来是个硬点子!光膀大汉嘴上不饶人,气势更加凶狠,挨的那一拳在揉了几下后全然无碍,原来他的实力也不仅于此,方才一招只是试探。
呵,原来不是个废物!瘦竹竿反唇相讥,神情却多了几分重视,但说忌惮,那还远不至于。说话间,他单手剑已摆开了架势,如一道离弦之箭疾速杀向大汉。
诶诶,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那年轻人看战端又起,急得直摇扇。然而他也不是一般行商,口头劝架的同时,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柄湛白短剑,剑刃横拦当中,蒲扇拍向大汉脑门,竟欲图一招拆解!
事实上,他也做到了。分退两旁的瘦竹竿和光膀大汉这时才重新审视这个年轻人,要说兵刃相交,有几分功力倒也能拦得住,但那蒲扇劝退,却是实打实的内功暗劲!光膀大汉抹脸时顺势按了按脑门,竟感觉到了一丝疼痛,由此可见此年轻人才是几人中深藏不露的那一个!
是哪家的公子少爷来这体验生活来了?
TNNd,原来你才是那个硬点子!
瘦竹竿和光膀大汉同时呼喝,年轻人急忙左右抱拳,连声道:小子哪是什么公子少爷,侥幸一招,瞎显摆罢了。两位大哥可不要再打了,如何一言不合就致你死我活之境地?
两人好似只听着前半句,皆面露愤怒之色,异口同声大喝道:小子猖狂,看招!话音未落一刀一剑劈头盖脸地砍向那年轻人。
年轻人实在感觉无语,这被打的莫名其妙,凭什么劝架的反倒成了挨打的那一个?不过这时情形也容不得他抱怨,只得苦笑一声,硬接那两人的联手攻击。
要说这年轻人的确有两把刷子,左接右挡,不仅步伐稳健,气息也未有丝毫混乱。但瘦竹竿和光膀大汉毕竟也是江湖老手,在摸清了年轻人的路数,又愈加默契的配合之下,联手攻击逐渐占了上风,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年轻人便只剩下招架的分,再没有还手的力。
着!
瘦竹竿酣战已久,终于找到了年轻人的破绽,一声疾喝,一剑刺向年轻人后腰。那年轻人虽然有所防备,但苦于与光膀大汉纠缠,再无余力回防,当下只得暗叫一声倒霉,准备好了受伤的结局。然而就在此时,一柄与其相同兵刃的湛白短剑远远地从窗外袭来,其速度之快,在瘦竹竿二人眼角余光瞟到之时,已经冲进窗口,直抵瘦竹竿剑锋!
此一剑意在阻拦,而非偷袭,因此瘦竹竿并不是很着慌,当下折剑而回,将要出剑之时,先前一直默不作声的一个茶客突然出手,先一步起枪,隔空挑落了那柄短剑!
终于忍不住出手了么?
瘦竹竿、光膀大汉见此情形,各自跳出战圈,刀剑同时指向出枪茶客。这让一直受围攻的年轻人更加迷惑,什么情况,难不成这两人故意设局,其实早就认识?
年轻人疑惑重重,但有一点他是很清晰的,那就是与他相同兵刃、救他的人,此时已经来到茶馆,若再要群殴,那可就有大靠山了!
姐,你可来了,再晚一步我就要命丧此地了!年轻人说话的同时,烂布门帘掀起,缓步进来一位奇女子,其身形粗壮高大,身背半人高的古怪长匣子,比光膀汉子看着还威猛,腰胯的短剑鞘就跟常人的匕首鞘一般,却有几分滑稽。她身形虽然异于常人,但面容却十分甜美,尤其左右两根朝天辫随着她步伐轻微晃动,显得是那么可爱又怪异。
傻蛋,位大哥又不会真要你命。怪形女子给了年轻人一个放心的眼神,弯下如小山一般高的上半身,以一种粗笨的姿势捡起扔进窗的兵刃,随即起身,面向那两个茶客,剑指道:南下皆是好汉,二位如何不出声?
女子此言,乍一听难解其意,但瘦竹竿和光膀汉子却都明了,女子其实是在责问那两人,既是同道中人,为何不出言劝阻方才的争斗。
有此领会,光膀汉子与瘦竹竿的打斗自然是他们故意为之,至于那年轻人的掺和,只是一个意外的小插曲罢了。
光膀汉子抹脸道:某早有耳闻,大理赤岭军守将张读暗中派手下搅和我等南聚之事,方才此人此招,皆为军中手段,定是张读手下无疑!
瘦竹竿同样眼神凌厉的注视着那二人,附和道:我本无猜疑,但此二人也太过沉稳,试想若是同道好汉,如何看我俩自相残杀却无动于衷?某只是不明,他等目的是何?
那两人依旧不作声,怪形女子眼珠子骨碌一转,用她不符合体型的可爱语气软声细语道:目的嘛,无非就是挑拨我等相互厮杀,坏我南聚大义,只不过这一次他们还没挑唆,二位大哥就先自行招呼上了,待看我要出手阻止,心里一急,诶暴露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姐,我说这两人不动声色呢,是西夏鹰犬啊他们!年轻人恍然大悟,转头一想光膀大汉和瘦竹竿竟是演戏,毕竟有些失落。为什么我就没想到这一点呢?究竟不如姐姐聪明啊
此等伎俩说来不值一提,那茶客倒也不多狡辩,挺枪冷笑道:区区几个山野村民,也妄图反我大夏?先问问军爷的尖枪答不答应!
话音刚落,两人两枪左右挟击而出,目标直指彪壮女子。经过方才的观察,他二人并不认为对方有与他们一战的实力,毕竟是张读麾下十大先锋之二,对付几个江湖莽汉还是很轻松的。
若是彪壮女子没出现,他们的判断或许准确,但既然现身,结果再难料定。这也是两人直取彪壮女子性命而不管另三人的原因。只要能合力将其击杀,擒杀另三人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只可惜算盘打得通透,但他们却没想到彪壮女子跟他们完全不是一个级别,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两人两条枪就被彪壮女子夹在腋下,蒲扇般的手掌紧握枪杆,轻轻一挑,两人便被挑在空中,待要弃枪落地时,女子掌劈长枪,左右分持半截枪杆以迅猛之势直插两人咽喉,当场毙命!
光膀大汉和瘦竹竿都有些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不过冷静下来想一想,此番南聚必定都是慕名而来的高手,像我们这样的一般人倒是少数了。
这却是二人想岔了,江湖虽大,但真正顶尖的高手只寥寥数人,应五仙聚贤令南下的高手更是凤毛麟角,遇到这么一位也算他们好运气了。
几人简单收拾了尸体,命掌柜的重新沏茶,而后同座盘道。光膀大汉先说了段绕口令式的自我介绍。
彭三花,三花山三当家,杀人放火啥都干,就是王爷的车驾从我山下过,那都得献一颗脑袋上来!我彭三花这辈子谁也不鸟,独独敬佩南边那位,这次听说他们发了‘五仙聚贤令’,生怕赶不上见他老人家,TNNd铺盖都没收拾就来了
哈哈哈瘦竹竿抚掌大笑道,我与彭兄南下之由相同,唯独有一点,我曾是官,你曾是匪,不过现下确是都一样了。
哦,兄台曾为官?年轻人兴致相问。瘦竹竿答道:是啊,在下周符,曾在开封郑王手下当差,浑浑噩噩,恍然半生啊。诶,别说我们了,二位身手不凡,想必是某家大门派子弟了?
我俩啊,哈哈年轻人故意喝茶卖关子,却在其姐严厉的眼神注视下,乖乖介绍道:这是我姐,白飞飞,我,白二飞。听着这么土气,不像名门大派吧?哈哈我们确实也不是什么名家子弟啦,只是汝州的两个庄稼汉。
庄稼汉?唬谁呢?庄稼汉能有这么高深的功力?
周符和彭三花虽然不信,但也不好强问,既是同道中人,早晚会知晓她姐弟真正身份,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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