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楚殉月三个月后,白石城。
街道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许多关了门的铺子又重新开张,街边叫卖、吆喝、谈笑、玩闹声声不绝,风貌焕然一新。
米桦和蛮牛吃罢中饭,闲来无事出门溜食儿,却是一前一后,相隔甚远。
原因无它,蛮牛打心眼里畏惧米桦,不愿被米桦无时无刻的戏弄,更怕米桦折腾他的牛角。上次让他假扮南宫瑾,好说歹说不听,是米桦暴捶了一顿才摘下的。
米桦呢,也不愿身旁跟个大傻子,影响他和张寡妇、李寡妇打情骂俏,打扰他和王姑娘、赵姑娘眉目传情,虽然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吧,但人不风流枉中年嘛。
这么讨厌着彼此,还愣要一起出门,是因为米桦心里对南宫瑾有一份愧疚,总感觉是自己害的师兄失踪,万一师兄真出什么事,那一直忠诚于他的蛮牛总是要照拂好的。
一路溜达至西街,米桦远远闻得人声嘈杂,欢呼庆祝,招呼蛮牛跟上,近前一瞧,乃是白石城第一家酒楼开业。这是历史性的一刻,沙鲁耶也到场庆贺,瞧着米桦出现,眼神示意他稍等,米桦也便驻足等候,不一会,沙鲁耶只身而来。
“蛮牛,去酒楼里逛逛。”米桦有意支开蛮牛,蛮牛却撑着眼皮瞥了他一眼。
“怎地,没钱呐?”米桦故意嚷了一嗓子,虽惹来诸多围观的眼神,让蛮牛十分尴尬,但也恰好被沙鲁耶听见了。
“诶两位修嘉是我月狼部尊贵的客人,我都已经吩咐下去了,所有店铺绝不收两位修嘉一分钱,这家酒楼也一样。”沙鲁耶说罢,又对蛮牛抱之以微笑,道:“蛮牛修嘉如若不嫌弃,可进去尝尝我们白石城的民间特色酒菜,绝对会让你回味无穷的。”
蛮牛一听有好吃的,也不管脸皮不脸皮了,看米桦点头应允,飞也似地挤进人群,很快便被酒楼侍从请了进去。
“修嘉请。”沙鲁耶恭敬地向米桦施礼,米桦微一点头,便与他并排走去。
沙鲁耶之所以前倨后恭,并不是因为米桦如何如何聪明,安排南宫瑾阻挠了沙楚,这些没有米桦他也能做到,没有他们的掺和结局反而会更好。态度转变的根本原因还在于米桦带来的诸多新风气,让人们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也让白石城充满了活力。
在米桦没来之前,月狼部的圣徒圣民们只懂得简单的交易买卖,生活三点一线,吃饭、睡觉、修炼,枯燥乏味至极。自从沙鲁耶采纳了米桦的意见,命人开设酒楼、学院、赌场、武场等等从未听闻过的娱乐场所之后,人们对沙鲁耶的新政好评如潮,赞不绝口。仅是如此,当然还不够,米桦还提出走出沙漠,积极与南辛吉通商,只有不断新奇的货源出现,才能满足人们日渐增长的消费需求。而沙鲁耶叫住米桦,就是为了与他商量此事。
不过米桦却先开口了。他看沙鲁耶满面春风,神采奕奕,打趣道:“是不是该改口称呼你沙鲁耶鲁斯南图了?”
“鲁斯”是海神八部各南图名称后缀,没什么实际含义,仅代表身份。
沙鲁耶连忙摆手道:“别别别,咱们还是平等相交,不显生疏。”他说罢,直奔主题,问道:“你之前提出的与南辛吉通商一事,该如何具体实施呢?”
米桦却反问道:“你是真的不打算迁出沙漠?毕竟以你们的实力,在外边更好发展。”
“我有认真考虑过,也参考了诸多人的意见,最终还是决定留在沙漠。”沙鲁耶回道,“我们部落的强势就在于有月华天赋,远离西亚达之火,月华难以修炼,优势没了,也就很难生存下去了。”
确实是个明白人。米桦心道一句,又问道:“那你们家族真有南下路线图吗?”
“确实有,怎么了?”
“那你就应该散播出去,鼓励人们走出沙漠,然后在沿途设置几处中转站,派将士们驻守,既可以为商队提供歇脚处,又可以保护他们。过多几年,沿线布满客栈酒馆,沙漠也就不再是一道天堑了,再发展十年,与南辛吉罗约定和平,他们也可以进来参观、游玩,体验异域风情,岂不妙哉?”米桦说到此处,忽然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影响通商因素,又问道:“黑云风沙是全沙漠席卷呢,还是就北部沙漠?”
沙鲁耶还正细细体会米桦所言,听此一问,也觉不妙,皱眉道:“北部沙漠多些,几乎年年都有,南部沙漠虽少些,但发生那么一两次,难免会让人心生畏惧。”
沙鲁耶第一次感觉到黑云风沙成了月狼部发展壮大的阻碍,而不是海神龙嘉对他们的庇佑。
米桦沉思片刻,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便道:“那就没办法了,只能靠利益驱使,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等他们亲自体验到通商带来的好处,一定会冒险通途的。”
沙鲁耶点了点头,将此事记在心里,准备回去找人好好商讨商讨。
一路聊着天,两人都有些口渴,找一户人家借得水喝,坐在街边石凳休息一会。
沙鲁耶听着周围人家传来的阵阵欢声笑语,心中甚觉欣慰,忽想起一事,便问米桦:“修嘉曾在北辛吉停留,可也提出诸般建议?”
米桦摇头道:“没有,他们的条件太落后,不宜冒进。”
沙鲁耶听这意思,是夸我们先进了?心中稍有欣喜,便道:“修嘉能倾囊相授,才是我月狼部之幸呐!”
“不不不。”米桦笑着摆手道,“我也是听人说,自己并没有经过商,只会纸上谈兵罢了,实际实施起来肯定会有诸多困难,这我却解决不了。比如沙漠里最缺的木材如何获得,炎热高温下如何让家禽家畜存活下来,粮食如何获取?这些我都一窍不通,你还需找专业人士解决。”
“你太谦虚了,这正是你之前说过的那句那普多语,术业有专攻,你能提出大方向引导我们,就已经是对我们月狼部最大的帮助了。”沙鲁耶说到此处,话锋一转,问道:“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们的身份,那普多海域没有大陆,这我是知道的,就算海岛上有人类生存,也绝没有你们这般学识渊博、武功高强”
“你想表达什么?”米桦微笑问道。
沙鲁耶想了一会,不知该如何措辞,也便直言道:“我觉得你们的想法先进于我们数万年,就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一个在海神界和人界之间的世界”
“北方。”米桦遥指北面,淡淡说道:“我只能告诉你我们来自更远的北方。”
“还有另一片大陆?那里果真如你所说,可不是人间天堂?”沙鲁耶不禁心向往之,如若不是身份限制,他一定要去那里走一遭!
米桦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沙鲁耶自在脑海中畅想了许久,愈加心驰神往,情难自抑。米桦不忍打破他的美好幻想,便岔开了话题,问道:“派去追鱼岩的人有消息了吗?”
没错,鱼岩还是逃了,准确的说,是十分从容的走了。在沙楚刚出城他便假装犯病,派了一个人告知沙楚,他则从城西光明正大的走掉了。
他的动机很模糊,米桦至今都难以揣测,他不可能断定沙楚一定会失败,如果真有料事如神的头脑,早就跻身百越朝堂了。所以在他的认知里,沙楚是有很大机会成功的,到那时一定飞黄腾达,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可他却“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了,这不是他的眼界格局。
如果他只是为了单纯的报复,那或许可以理解,可说真的,这仇恨果真就不共戴天?杀人父母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是米桦很难想通的一点,说白了,不至于,真不至于。
“哦哦对对”沙鲁耶回过了神来,这是米桦一直关心的问题,他也很上心,忙道:“还没消息,不过修嘉放心,他们没有南下路线图,一定迷路的,就算到了南辛吉,呵他们也掀不起多大风浪。”
“怎么说,南辛吉有什么特别之处吗?”米桦问道。
“特别之处这么说吧,虽然我没去过北辛吉,但听修嘉所言,南北完全是两个世界。”沙鲁耶双目出神,似乎陷入了回忆中
“十年前,我曾去过一次南辛吉,和那里的辛吉罗打过交道,单一个小部落的南图,就把我一招打吐血。虽然我那会只有十多岁,年少力弱,但也足见对方实力,而且不仅是武功,他们人人都很精明强干,哦对,我见过有一个云游商人就会你的易容术。所以呀,鱼岩在那里是逞不了威风的。”
米桦听罢,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忧虑,南下恐怕又是诸多麻烦呀。
南宫瑾不在,他得为去西西兰岛做充足准备,打听南辛吉之事是其一,这时感觉时机已到,最重要的那个问题,或许也可以坦然相问了。
“那你知道鲛人泪如何获取吗?”
沙鲁耶知道米桦此来就是寻人鱼部族,以他们的身份肯定不是为了简单的治病疗伤,而是鲛人族望月照火所修炼得可起死回生之物人鱼泪。
终于问出口了吗?
“唉”沙鲁耶长叹一口气,感觉颇多感慨。
“人鱼泪,呵也叫伤情之泪,和我们月狼部的天赋月华不同,我们每一代都需要照火修炼,才能获得,而她们的人鱼泪已经成为了一种血脉传承,每个人都能落泪,但也从来不落泪。”
“从来?这么难吗?”米桦有些难以置信,区区鲛人泪能比苏菲娜之泪都难得?他自然也了解了真正的辛吉神话,凡人之泪比神泪还珍贵,这是很匪夷所思的。
“是的。”沙鲁耶却不可置否地点头道,“最近一次听闻人鱼落泪,还是从我爷爷口中得知。他老人家当南图之时,某次送泪的人鱼告诉了他一个故事。距今大概百余年前吧,人鱼族有人落泪了,那个人鱼是在海边玩耍时,救起了一个南辛吉罗,她并没有告诉南图,而是偷偷把他藏了起来,每日送水喂饭,关怀备至,整整一年过去,她不自觉爱上了那个人。”
“让我猜猜。”米桦抬手打断道,“是不是那个南辛吉罗不适应西西兰岛的生活,狠心逃走,让她伤心落泪?”
“那就太简单了。”沙鲁耶笑道,“人鱼族的伴侣虽然十分忠贞,但不乏有感情不合的家庭,甚至感情破裂也有,但却没听说过落泪,所以只有比这更绝情的事发生,才会”
“得,你就直说吧,那人到底干啥了?”米桦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唉”沙鲁耶又叹一口气,语气低沉地说道:“那个南辛吉罗不仅辜负了她的深情厚意,而且一刀一刀活剐了她所有鱼鳞,让她活生生疼痛致死,死前落下一滴眼泪!”
“那个南辛吉罗为什么这么做?”米桦觉得没有道理,恩将仇报也不是这么干的。
沙鲁耶却忽得冷笑道:“呵他是个亡命之徒,就是奔着鱼鳞去的,不过是听说鱼鳞泡水喝,包治百病,想着带回去大赚一笔。在他眼里,人鱼从来都不是一个充满感情的人,只是一个会移动的人形精贝罢了!所以,你还想去取人鱼泪吗?”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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