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石?”苏清言瞳孔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男子。
梁天祁面色也有些冷凝,微点了下头,“不错,硝石。”
苏清言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回过些神来。
自梁国立国以来,朝廷就早有规定,民间不得私自贩卖硝石,便是哪家药铺要以硝石入药,也要计好数量,上报当地官府批准,否则都按贩卖罪论处,王家竟然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走私?还要运入梁京城?
“有没有可能,是王家旁支背着王家与朝中重臣勾结?”苏清言蹙眉猜测道。
她实在是想不出王家这么做的理由,如今的王家借着太后与德安长公主之势,在梁京城贵族中虽不说头一份,但殊荣门庭也不可小觑,隐隐有比肩宗室之势,这般的富贵,王家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竟要铤而走险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梁天祁勾唇哼了哼,转眸看向苏清言,淡声道:“你可知近些日子以来,聚仙楼每日入账多少银两?”
苏清言闻言愣了一瞬,有些奇怪梁天祁转移话题的速度,但还是极其配合的问道:“多少?”
梁天祁端起手边茶杯,微微抿了一口,才开口答道:“一万两白银。”
“多少?”苏清言美眸睁大,咋舌道。
“一万两白银。”梁天祁摇晃着手中茶杯,再次重复道,神色很是淡然。
“怎么可能?”质疑的话脱口而出,苏清言不假思索的摇头否定。
那可是一万两白银,即便聚仙楼再怎么生意火爆,高朋满座,也万不可能日入万两。
“便是再开一个聚仙楼,也绝不可能做到日入万两,何况聚仙楼虽生意不错,可店内设局桌椅雅间都在那摆着,便是十二个时辰不停地待客,也断不可能有如此流水。”
苏清言再次摇头否定道,这么荒诞的事情她是如何也不会相信的,还不如说聚仙楼掌柜的运气好,出门捡了一万两说起来令她信服。
“可聚仙楼最近十日所上交户部的税银的确是这般记录的。”
梁天祁放下手中茶杯,侧头看着身旁一脸你在胡扯神色的苏清言轻声说道。
苏清言闻言怔了半刻,“上交户部?”
梁天祁淡淡点头,轻嗯了一声,兀自提起茶壶给苏清言倒了一杯,递到了女子面前。
苏清言眉头紧皱,心绪瞬间纷杂,好像有一道流光从她心头快速闪过。
苏清言失神的接过水杯,茶水虽不滚烫可也很是灼热,苏清言却好似感受不到一般,双手捧着茶杯,微微合上了眸子努力去抓住心头的那抹光亮。
梁天祁见她接过茶杯就捧在了手中,眉心不由拧起,连忙伸手从她手中夺过,放在了圆木桌上,随即抓过女子白皙柔软的玉手查看,待看到女子掌心被茶杯烫红的印记,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眉宇间也染上了淡淡的不悦。
“最近十日……”
苏清言丝毫未曾察觉身边人的情绪变化,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喃喃重复着梁天祁的话。
下一瞬,却突然睁开了黑眸,眼底光亮骤闪,突的侧头看向梁天祁道:“王家想通过朝廷洗钱?”
梁天祁面色顿了一瞬,唇角几不可见的勾起了一抹骄傲的浅笑,微点了点头,目光却不离苏清言的掌心。
手心传来一阵冰凉之感,苏清言此时才察觉到痛,咧着嘴轻“嘶”了一声,垂头看了过去。
只见她的小手正被男子的大手握在掌心,男子手中拿着一个状似药膏的檀木圆盒,用指尖拨了一小块白色的透明膏体,轻轻的涂抹在她的掌心。
灼烧的痛感瞬间减轻了不少,苏清言长呼了一口气,颇有些好奇的瞥了两眼男子手中的圆盒。
梁天祁依旧头也不抬的在苏清言掌心来回转着圈涂抹,神色很是认真,男子薄唇轻抿,纤长的睫毛微微垂着,俊美如玉的容颜看的苏清言一阵阵心跳加快,面色绯红,更因男子的温柔心细而羞怯不已。
直到女子的掌心渐渐褪了红,梁天祁才合上了药膏,不悦的抬眸凝视着苏清言沉声训斥道,“若是我递给你个火炉,你是不是也要抱在手上,那么大的人了,怎的那般粗心大意,还好茶水不算太热,否则早就撩起了一圈水泡。”
“我不是在想事情吗,一时间没注意。”苏清言呐呐回道。
梁天祁闻言,眉头不悦拧起,“若是在战场上,对方的刀都抵着你脖子了,你还要在想想人家是哪只手拔的刀,岂不太迟?”
苏清言被怼的无语凝噎,好半晌才撇嘴道,“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不过烫了一下,倒被你说的好像要丢了命去。”
梁天祁被苏清言流露出的少女心性弄的颇为无奈,只得伸手再次敲了敲女子发顶,眸底透着满满的宠溺。
苏清言被男子眸中的柔情溺的睫毛轻颤,连忙回转正题道,“你可查过王家的银钱从何而来?”
梁天祁漫不经心答道:“赚来的!!!!”
苏清言闻言呆了几息,随即不悦道,“你忽悠傻子呢?”
若是正大光明赚来的,王家怎么可能通过纳税的方式洗钱,岂不是白白便宜了皇帝的国库????
梁天祁好笑的看着气鼓鼓的苏清言,无奈的耸肩道,“本王怎会忽悠言言,真的是聚仙楼赚来的,至少明面上看的确如此!!!!”
苏清言听到梁天祁最后这句话,陡然明白了过来,秀眉轻挑了挑,王家敢将账簿交由户部查看,定是已经提前做好了不惧查探的准备。
“可这又与硝石有何关系?”苏清言还是想不通其中关联,疑惑问道。
“难不成你怀疑聚仙楼所洗的钱财就是贩卖硝石所得?”
梁天祁抬眸看着一脸正色的小女子,剑眉轻挑,模棱两可答道,“是也不是。”
苏清言眨了眨眼,彻底有些迷糊了,是,也不是,那究竟是、是,还是、不是。
“聚仙楼账目一事也是宇文义前些日子偶然得知,因事出蹊跷,宇文义便暗查了聚仙楼近五年来送往戶部的所有账目,竟发现聚仙楼每隔三月就出现一次这种情况,而去年与今年次数则增加了一倍不止。”
若之前只是惊讶,此时,苏清言则是震惊,她怎么也想不到王家竟有这么大的胆子,“所以,你也不确定此次聚仙楼的银两,究竟是不是与硝石有关?”
梁天祁点头应道,“不错。”
苏清言眉头紧蹙着,“他们如此明目张胆竟通过国库洗钱。”
“王家究竟想干什么?”
“他们做了这么多年,之前就从来没有人发现过吗?”
梁天祁听问,眸光暗了一瞬,声音透着冷寒,“戶部侍郎出自王家。”
梁天祁话落,苏清言便立时明白了,账目能瞒过皇帝,却绝不可能瞒得过经他手批注的户部侍郎。
若非宇文义偶然发现,只要户部侍郎不说,或许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
聚仙楼在梁京城中虽算的上大酒楼,可朝中重臣,谁也不会去关注一个经商的酒楼,而聚仙楼的账目单提出来看,的确有些匪夷所思,可若是混进了国库,便犹如石沉大海,根本不值一提,而且又给国库增加了赋收,梁国那般大,各地交上来的商税可谓是天文数字,天顺帝也自不会留意数字后的那点零头对或不对,因为每年交的税都各有不同,而聚仙楼又是分多次上缴,想瞒过其他人简直轻而易举。
苏清言思及此,不禁心中赞叹王家的手段之高,胆量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