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造谣一张嘴
南城圣天主堂,这里是明朝允许欧洲人传教以来,北方教堂中比较出名的一个教堂,其左侧和前侧临街,右侧和后侧则挨着民宅。
这个教堂的人员主要是西班牙,葡萄牙、大利、法国等国家的传教士,他们的信仰,就是基督教分类中的天主教。
而他们平常的官方活动,也就是在明朝进行传教,同时和礼部,还有隔段时间和明朝皇帝进行交流。
剩下的私人活动,或者说在他们人为的主要活动,还是传教,而传教的过程中,他们自然而然的就会开始给百姓灌输他们王国的异之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西班牙人在这个教堂的消息被大明的信徒给散播了出去,这个天主堂霎时间吸引了全城热血沸腾百姓的火力。
不过好处就是让其他东正教,小天主教的教压力大大减小,坏处也有,至少这会收到消息,要保护教堂外国人生命安全的南城兵马司的役员头疼得很。
天色已经到了黄昏,而教堂外的两个胡同已经人山人海,越来越多的大明百姓聚集在天主堂的门墙和一主两副大门前,将天主堂沿街围得水泄不通。
“都不准丢东西了!他们窗子都封死了,丢啥也没用!”
“哪个砍脑壳的敢丢到老子,老子让你去蹲两个月!”
门口站着几个南城兵马司临时调过来保护的役员,战战兢兢有些哆嗦,看着越来越热闹的百姓们,心中慌得一批。
不过好在百姓们还有些理智,没有朝他们动手,而是在天主堂的东墙和南墙之间,丢各种各样的东西。
教堂的城堡式结构在这一刻发挥了巨大的作用,百姓的石块竟然没办法对教堂的塔楼和外墙造成伤害。
而重的东西丢不过外墙,轻的东西扔进去又没啥作用,百姓也逐渐泄气,围观聚拢聊着天。
“呸!老子以前看这群人给乞巧的赏钱,在城外开设粥坊,还觉得他们只是外表吓人,其实内心善良。
可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恶毒!居然生生灭了我大明成祖陛下册封的吕宋,还要屠戮我大明百姓。
哼,他们信仰什么上帝,要我说,他们什么上帝完全就是魔鬼,是十八层地狱的魔鬼!”
“他还说额有罪咧!他说额生下来就是罪人,只有虔诚的在他们什么圣母面前认错,才能洗脱我的罪。”
“对对对,我也听过,他说我有罪,我当时就差给他两个大嘴巴子。
我刘家世代清白,居然说我生下来有罪?我去他奶奶个腿!”
“诶?刘瘸子,我记得你不是经常来这边,跟他们搞那什么祷告吗?
还有,你不是都被他们摁水里洗罪了嘛?怎么现在又这么说?说起来,你是不是和他们一伙的?”
人群中也有之前被教会的人带动的百姓,这个时候被认了出来,顿时有些尴尬。
现在形势不同了,任谁面对报纸公开报道,有过屠杀大明百姓的红毛人,都没办法去展露亲近之意。
尽管有见识的人都知道,哈布斯堡人不是荷兰葡萄牙甚至罗马人,可这不妨碍百姓将他们视为共同敌人。
因为他们的肤色,他们的头发颜色都是一样的,这对大明的百姓来说就足够定罪了,在百姓看来,这世界只有两个国家,大明和外国。
“呸,你不要乱说哈!老子什么时候信了他们什么鸟上帝,要不是他们每周发那个饼子给我,我才不会过来咧,早知道他们这么恶毒,我才不会吃他们饼子。”
“哎哟!他们饼子不会有迷魂药吧?我脖子上这个十字架,是不是他们把我魂魄给勾走了?难怪我每周都想来。”
“哎哟!红毛人在饼子里下迷魂药?”
“什么?前面的人说红毛人以前发的饼子,都是有毒的!”
“听里面的人说了,红毛人每天都在街上发有毒的饼子,他们要害死大明的所有人,这样他们就能占领大明了!”
叽叽喳喳的声音越传越离谱,关键是外围的百姓还深信不疑,红毛人杀人是事实,发饼子也是事实,结合一下,谣言就成了红毛人发饼子是为了让人吃饱了上路。
“都干嘛呢?散开了散开了!
陛下有令!冤有头,债有主,这里的传教士,好多都不是那个哈布斯堡国家的人,就像大明附近也有高丽,有倭国一样,别误伤了他们。”
“差爷,咱们这不是为那些枉死的兄弟姐妹出气吗,您要不歇一会?等我们把他们房顶砸破就行,我们保证不伤人。”
“对啊对啊,陛下深明大义,可咱们只是升斗小民,哪里知道什么哈布斯堡,咱们得为陛下出气!
他们红毛人杀了我们福建同胞,他们就该血债血偿!倭国,高丽不都是大明属国?
俺听他们什么西班牙葡萄牙,不都是大板牙?肯定是一家的,您别拦着咱们好吧?咱们帮陛下出气。”
“对!陛下也说了,血债血偿!血债血偿!红毛人都去死!”
百姓们纷纷举手叫嚷起来,报纸上崇祯的铁血回应,被百姓们记了下来,本来还三三两两丢石头的百姓们,顿时都激动起来。
各种各样的东西都往院墙和窗户扔,塔楼和堡垒样式的教堂窗户,被一扇扇木板死死挡住,但这个时候还是被彭彭的砸的闷响。
昏暗的教堂内院,神父和各国传教士们点着蜡烛,嘴中不停念叨着求主饶恕,本来听着兵马司和锦衣卫赶到,喇叭声大声劝离群众的声音松了一口气的。
可随着百姓们血债血偿的声音逐渐整齐,东侧和南侧方向传来密集的各种物体砸中声,他们在面色更显惨白,绝望出现在脸上。
尤其是随着紧挨教堂的后侧民宅,居然在这会也开始有物体飞来砸到教堂的响声,所有人表情都带着明显的惊恐。
“欧卖糕的!咱们今天真的要死了吗?我还没有将主的福音,带到这片大地呢!欧,圣母玛利亚,救救我们这群牧羊人吧!”
“别怕,别怕,他们只能丢些石头罢了,明国人的律法很严,他们不会冲进来的,欧,上帝啊,什么时候这场劫难才能过去?”
“我发誓!等明国人冷静下来,我就要回到葡萄牙,我宁愿和那些英国老打仗,我也不要在这明国,被这群愚昧的明国百姓砸死。”
议论声当中,各种物体砸中建筑的声音越来越密集,几个熟读中国历史的传教士不由得想起一个典故。
四面楚歌。
“都给老子散了!陛下已经说了,这里的传教士没有参与暴行,他们为大明做了那么多善事,你们善恶不分的吗?
还不听是不是?倘若他们有罪,自由刑部处理,你们再在这里挑事,别怪我律法从事!”
一声又一声严肃的喊声响起,兵马司役员逐渐增多,百姓们的激情也差不多了,主要是能扔的不要钱的东西,也确实已经没了。
于是在役员半劝半推之下,百姓纷纷散开,他们的情绪也得到了抒发,各自感觉自己完成了一件大事,心满意足的开始回家。
而役员们也逐渐挤进来,看着往日光洁亮丽的教堂,有些说不出话。
“这???”
“好臭啊……”
“天杀的,哪个老六想的泼粪?真是……真是……”
教堂内,两名神父和主神官通过窗户看着百姓逐渐散去,高兴的带着自己的教员出门迎接官员。
只是随着教堂大门刚刚打开,顿时一阵怪风刮进来,差点让一群传教士吐出来。
走在前头的神父披着白色的披风,脸色却已经变得铁青,他左右看看两边的高墙,有些走不动。
“父啊!我们圣洁的教堂!
!”
“欧上帝……”
一群教员也被巨大的气味熏的睁不开眼睛,街道上不敢过来的役员此时也是一脸的不忍直视,双方互相对视着。
“感谢诸位将军帮助。”
“不必,要谢就谢陛下的救命之恩吧,你们这群野蛮人,如果不是陛下不允许,本将军恨不得把你们都杀了!”
“哦,愿父神原谅,感谢圣母玛利亚,是你感动了明国皇帝,才让我们得救……”
领队的兵马小旗听着教父的话,鼻孔出气都旺盛了几分。
“头,这群红毛人可真是忘恩负义嘿!明明是陛下要保护他们,可他们还在感谢他们的什么圣母?”
“诶,这群红毛人就是这样的,有什么好的就是他们上帝给的,有什么坏处就是什么撒旦在迫害他们。
不对啊,你狗日的是怎么听懂他们说话的?你啥时候会这些什么鸟语了?”
“其实吧,我也听不懂,但我能猜出来他们的意思。”
兵马司的役员聊着,逐渐在亮起灯光的大街上向衙门回去,而街上的夜市也逐渐开始热闹起来。
没有电灯之前,整个京城夜晚都没多少夜生活,但电灯陆续布置后,整个京城都开始搞起了夜市经济。
夜市经济就是吃喝玩乐,而有一个地方,就是集齐了吃喝玩乐的地方,这个地方就是妓院。
妓院,对于有的人来说是天堂,对于有的人来说,就是彻头彻尾的地狱,有点才艺,又长得好的,如果没被主家看上,往往会被培训成为卖艺不卖身的清倌。
而清倌最多的地方,就在南城的红粉巷,这里汇聚了京师近十分之一的从技人员,可以说除了教坊司,这里是京师唯一能找到高级妓女的地方。
此时的红粉巷醉生院,电灯早早的亮起,作为高级妓馆,这里对于设施的投资是非常舍得花钱的,从极致的设施上,又吸引到了极致的有钱人,以此往复。
前台的勾栏内弹曲的清倌还在卖力摆弄,后台院落中,却正有一场明朝见怪不怪的事情发生。
刚刚十四岁的小月,在这个冬天被赌钱的父亲卖到醉生院,已经过去了小半月时间。
虽然这个冬季因为赈灾和免税,卖身的人变少,妓院开新包的收入变少,但有闲钱的人增多,也让妓院的生意增多,算是好坏各占。
而小月的父亲,就是在这样明明过的下去的时节,欠下了高额赌债,于是将面容清秀的小月,卖到了要求较高的醉生楼。
拿钱还债的同时,他还不忘安慰才刚满十四岁的小月,来这里是享福的,只用躺着就能赚钱了,以后办了梳拢,要按月给他钱。
只是事情却没有小月父亲说的那么好,在这寒冬的夜晚,小月被吊在门外吹着冷风,鼻涕不停的流着,呼吸都带着微弱。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别真被吊死了,松了吧,再熬点姜汤。”
“谢谢何大人,谢谢铃铛姐。”
小月摇晃着身子,被大她几岁的红倌人扶着,却还是尽力朝着始作俑者道谢,仿佛刚才的惩罚是应得的,过去一周,她已经吃够了苦头,知道不听话的代价就是被抽。
“哼,今天只是饶你一命,如果明天还弹不会这曲子,你就等着办个简单的梳拢,然后去隔壁开工吧。”
说话的中年女人哼唧一声,带着两个绿帽小厮离开,摇晃间,身上的教坊司吏员服非常明显。
教坊司的官,不仅管教坊司,同样管着私营妓院。
“好了小月,休息一会,今天我就不接客了,一定要教会你弹这曲,否则你真得早早的办个梳拢了。”
看着吏员走开,铃铛带着小月走回小院,一边给她揉着小手,一边说道。
“铃铛姐,我不想练了,这曲子弹的我手疼,我想办梳拢,然后每天等着人进屋就能把钱赚了。
何大人每天都在说隔壁,隔壁很辛苦吗?不都是躺在床上挣钱?还有铃铛姐姐,你不也是躺着赚钱吗?
为什么一定要学这些?”
“唉,小月,当然是为了卖个好价钱啊。”
“卖?”
小月迷惑的眼神带着晶莹的灯光看着铃铛,却让铃铛眼神中本来还有得一丝星光散去。
“是啊,卖个好价钱,只是为了卖个好价钱,好价钱和便宜货,是完全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