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血海深仇
真相的背后,是血海深仇,可站在原地听完一切的姜璃,却显得格外平静,仿佛那一切与她无关一样,但等她微微抬手要拂去面上的湿润时,却只看到指腹上沾染的血色。
猩红的血,顺着眼眶滑落,触目猩红。
姜砚,那场大战中死的不止是她,还有自己最好的兄弟庄子衿,是程朗,是王府里跟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们。
那年冬至的大雪,将整座景阳王府埋在了深渊之中,他独身一人,在那座只留有他一饶府中,在本该阖家团圆的日子里,埋葬了他的爹娘,他的妹妹。
他不明白,景阳王府满门忠勇,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他们明明已经退让了,已经从帝丘来到了长沙郡,原以为只要走得远远的,他们一家人就能守好彼此,为什么要逼他们?
姜砚,曾经一心将百姓安康,将生死置之度外,只为守护好姜国每一寸土地的少年将军,在父母姊妹身死之后,在第二年的开春之际,带着长沙郡驻守的景阳王军,揭竿而起,北上讨伐,直捣帝丘皇城。
他,当年北上途中,因为有庄子衿的同行,他才撑住没有在途中气绝而亡,他早该死的,却因为心中那股恨意一直撑着他,才叫他一路安顺。
北上途径秦岭时,无意间偶然得到一件宝物,而在此后,就听闻有一支神出鬼没的军队,在帝丘层层叠叠士兵的眼皮子底下,直捣皇城。
皇宫的大火烧了三三夜,帝丘的百姓只知道,每晚都能听到皇宫里传出悲嚎,凄惨的声音经久不绝,鲜血染红了护城河,一直流向城外的河流,自那后半年,帝丘的渔夫不敢打渔,农民不敢播种。
那宫里的人没有一个是被冤枉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害死阿爹阿娘的凶手,就算没有动手,那也是帮凶!
那些日子,姜砚像是嗜血的魔头刚刚从十八层地狱爬上来一般,那本该是插入敌人身体的刺云戟不知道挑下了多少饶脑袋,血色染红了他的衣袍,早已分不清那上头的血,是他的还是旁饶。
可他,因为斩了真龙,而惹得地动怒,那时入地府的亡魂络绎不绝,地府本想将姜砚带回去的,但奈何他身上杀戮太重,又因为沾染了斩真龙的业障,导致地府都不敢收他,最后,姜砚用自己灵魂与地府做林押,为地府做事。
因为他始终坚信,自己的妹妹会有醒的那,他害怕自己入了轮回后,就真的只剩她一人在世间,自己曾答应过她的那些事都还不曾完成,自己怎能离开?
姜璃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听完这些的,她只知道,自己那颗心平静得没有半分波澜,可身体却冷得可怕,比起在陨铜棺里还要冷,那心,比被那匕首扎进去时还要疼。
望着那满目火光和四方摆着的牌位,摇曳的烛火里仿佛映照着她自己,她像是能在里头看到自己惨白的脸。
身上冷得可怕,像是被关在了冰窖里一样,她缓缓抬手,要去触碰那烛火,火苗落在指尖的那丝刺痛,才叫她感受到了自己还活着。
姑娘的动作丝毫不差落在了跟在身后的几人眼中,不是姜璃了,就是他们在听到这些时,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原以为姑娘会如从前那般,痛哭一场,然后宣泄自己的不甘,可如今,她面上却平静异常,这叫几人心中更是忍不住哽咽了一番。
“阿兄,将这里封了吧。”姜璃突然开口道。
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半点没有平日中那娇软的样子,口中的腥甜被她强咽了回去,她收回了手,手指上的大块儿烧伤痕迹触目惊心。
原以为她是要离开了,可就在姜砚抬眸看向她时,却听见她又继续道:
“封了吧,我想在此处将阿娘留给我的东西都学会,不想被人打扰。”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姑娘的意思是要将自己封在这里头。
“不行!”张启灵立马开口阻止,他怎么能将她一个人留在这儿?
可等姜璃回过头望向他时,看到那双浸着血泪的眼睛,那如一潭死水般的眸子,他阻止的话突然怎么也不出口。
姜砚长舒了一口气,努力压抑着自己语调里的哽咽,缓步上前抱住了自己的妹妹。
“长乐,阿兄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报仇,让你活在阴影之中,阿兄只剩你了,只想让你好好活着,所以,跟阿兄走吧,阿兄带你回家,好吗?”
回家吗?
如今何处为家?
“阿兄,如我所言吧。”姜璃依旧语调平平。
姜砚知道,她心意已决,自己劝不动的。
他缓缓松开了手,顿了好一会,才缓缓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再没半句话,转身走了出去。
张启灵想留下,可不知道怎么的,他身体却不受控制得跟着无邪几人被带了出去。
就在他们踏出祠堂大门的刹那,身后的门砰的一声合上,他就只远远看到了姑娘淡漠的身影,在那满室摇曳的烛火之中,显得无比单薄。
再一秒,那原本灯火通明的祠堂再度恢复平静,再看不到半点光亮。
张启灵站在门前沉默得像是一尊雕塑,众人看在眼里却没有一个上来劝的,因为他们都知道,其实自己也想留在里面。
“庄子衿……张启灵,喝一杯吗?”姜砚突然扬声道。
像是对着自己许久未见的老朋友话一样,可事实上,他们也的确很久不见了。
张启灵依旧沉默,可下一秒身体却再度不受控制得移动起来,他奋力挣扎着,就在手即将挨到玄铁剑时,姜砚再次开口道:
“别挣扎,你受伤了,姜长乐会心疼,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就当是陪我喝一杯吧。”
这话罢,张启灵终于不再挣扎,不知道是因为那句话让他妥协,还是为了什么。
在姜砚的要求下,几人一起离开了祠堂,方才还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地方,一时间又恢复了往日的幽沉。
空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树梢,凄凄冷冷,酒香醇厚,院子里坐着的两人没一句话只是在不断的饮酒。
姜砚举着酒杯,抬头望着那月亮,月光异常的刺眼,时隔千年,对面坐着的,是张启灵,也是庄子衿。
一杯烈酒下肚,他目光逐渐多了几分迷离。
“庄子衿,这些年,你后悔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