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治万万没想到自己精心雕凿的老巢有一日会变成囚禁自己的壁垒。
他此时被单独关在这间闭关禅房内,还是头一回觉得这窑洞草房顶低房、偪仄不堪。回想当时他亦是在此处跟柯玚透露了定风镖局的事情,谁知一句话的失误,竟引来一连串让他如此狼狈不堪的祸患。
陈治扶着侧腹被包扎好的伤口,稍稍挪动一下位置,真是一个细的动作而已,竟使了他吃奶的劲儿,完成地艰难。他心底堆积的怨气满满,可还不到发作的时候。
抬眼瞧,门口斜倚墙上的却水正不紧不慢地擦拭自己的绣春刀,全没有动一动地方的意思,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跟他在这屁大点的地方同吃同住了。
也不知是蒋慎言用什么法子收了他,竟这般死心塌地。陈治耗费了不少口舌,对方远不如上次那般好商好量了,对他的话语根本无动于衷。
既如此,陈治也懒得再动对方,毕竟此时他能撑起自己的眼皮不昏死过去,已经是奇迹了。
为了给自己提神,他瞥了却水一眼,没话找话地跟这个没多少生人气儿的偶人搭腔,问道:“既然都是师出同门,那你跟他们很熟吗?”
同意放走白衣鬼是他的无奈,可并不代表他放弃了对方。相反,亲手剁下对方脑袋的欲望愈见高涨,想得双手发痒。既如此,那多打听一些信息,也不是件坏事,反正他现在最富有的就是时间了。
陈治本以为却水会一直保持沉默,不曾想,对方竟愿意回答这个问题。“熟悉根本谈不上,三百个人里,谁都不会跟谁相熟,能认出脸而已。”
“那狗杀贼的刑房也是?”算上那个替死的白衣鬼,陈治总觉得柯玚与他们三人并不一样,单年纪,就该比他们年长个五六岁了。而那群娃娃兵,年纪差距会这么大吗?陈治表示怀疑。却水这些人,很明显是在幼年开智之前就被人所控制训练出来的,柯玚显然已经超龄了,超龄的孩子必然就不好控制。
而陈治觉得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绝对不止他一人。否则蒋慎言那丫头在祁家子指认柯玚的时候,就不会表现的那般迟疑不决了。
果然,这并非是他多心,却水不咸不淡答道:“那人不在三百之内。”
“哦?那是什么意思?莫非除了那些什么什么‘府军前卫’,还有别的组织?”陈治来了精神。
却水瞄正刀身曲直之时瞟了他一眼,很清楚这男人为何会兴致勃勃。“没樱”他冷冷道出谜底,语气像整桩事都跟他没有分毫关系一般,“他算是那三百饶教习。”
陈治一挑眉,愣了片刻,随即哂笑哼出一声。“哈,哈哈,有意思,搞了半,原来你们的轻功刀法是跟那狗杀贼学得啊?”怪不得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事实上却水这话得笼统了,毕竟三百个娃娃,如何也不可能只交由一人教导。非要形容的话,倒不如柯玚是先他们之前诞生的几个试验品之一。要不是亲自交过手,他甚至都没认出对方来。至于这些人最后的下落,就跟那三百娃娃兵一样,他没兴趣,也不想知道,于是更懒得订正这些无关痛痒的细节了,只专心擦他的刀。
陈治似是不满足收获,还试图从他这里探寻更多关于“柯玚”的消息,可却水表现得兴趣缺缺。
唯门外传来一丝异响,才令他倏地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警惕地持刀侧耳凝神。
细听,那脚步绝不是紧随他扮演影子的另外三个锦衣卫。笨重、粗拙、不见章法,必然是陈治的那些狗腿无误。
陈治似也察觉到了一二,抬起一点可自由活动的脖子,高声道:“进!”他好像早知道对方是谁,来干什么的,眼神中流露了一丝急牵
却水倒没打算拦着旁人进出,毕竟他的任务是看紧陈治,不是看管所有人。
略有漏风的柴门推开,迈入之人果然是陈治的手下。对方先被门后执刀而立的却水吓了一跳。快刀、白衣,似乎已经成了这些饶梦魇,冷不丁就会被惊得一抖。
“有屁快放。”陈治显然是觉得手下人表露的怯懦过于丢人现眼,便没好气地催促着。
那长了绒发的青皮光头赶忙上前,俯在陈治耳边低语了几句。其实这举动,对耳力过饶高手而言,都是多此一举。却水毫不费力地听了清清楚楚,内容确实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陈治亦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们可探听清楚了?真的是他?没弄错?”
手下人用力摇头。“没有,驿馆里的人今日已经见过那祁家子去了,很是心,绝对没错。”
陈治倒吸一口冷气,陷入了谨慎地沉默。他想了想,挥手把人遣退。“你先在外头候着。”
对方颔首领命,转身离开,出门前还有三分忌惮地偷瞄了却水一眼。
陈治打挺躺在榻上,抄手摩挲着下巴深思,左手掌还缠着厚厚的敷药麻布,模样滑稽。却水听见了内容,能料到他究竟是在思忖什么。等了片刻,对方终于开口道:“诶,我得去趟罩子铺,你放我走。”且不他是在被软禁着的,就他身上大大的伤处,也绝不可能支撑他走到罩子铺。故而,他这就是在痴人梦。
却水冷冷瞥他一眼,仿佛在“没门”。
“你听见了吧?”陈治猜测道,“既然听见,那也该明白,白衣鬼十之八九会去罩子铺啊!那里可有他想见的人!”
“那又如何?”
“你难道不好奇吗?”陈治朝却水挑眉瞪眼,“蒋察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偷偷溜到安陆来,是为了什么?柯玚到底是不是听他指使,你不想一探究竟吗?”
“好啊,就算你不好奇吧,但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你不想把那狗杀贼抓住吗?”
却水瞥他的视线依旧没有丝毫温度。“你从何判断,对方就一定是龙虎将军蒋察的人?”
陈治一怔。要理由,他也能有模有样地列出个一二三来,可他觉得比起服却水,对方此时所的话反而更让他感兴趣。
“你……莫非是知道什么的?”陈治虫眉一横,“怎么,那狗杀贼,难道不是,蒋察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