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出云阁,陈仪将周三夫人送至胡嬷嬷偏院中。
胡嬷嬷对周三夫人到来十分高兴。她总是一个人在偏院,难免寂寞。看着胡嬷嬷如此高兴,陈仪不禁有些难受。看来将秋露接回来一事,还是得办理。至少胡嬷嬷有人陪着,心情也能好些。
一念及此,陈仪和胡嬷嬷说了会子体己话,哄得胡嬷嬷眉开眼笑。见她心情尚好,并无多少郁郁之气,晓得胡嬷嬷不是那种,闲来胡思乱想,徒添烦恼之人。
春俏忙里忙外,给几人端茶倒水。陈仪吩咐她,又送了些小食点心给陈岚柔吃着玩儿。
在胡嬷嬷这里,陈仪心情极其放松。仿佛胡嬷嬷身上有股魔力,能叫人自然而然松懈下来。
也许这就是家中有长者,心中自安定罢。
几人说说笑笑,又过了一会。陈仪便分别和周三夫人,胡嬷嬷二人行了礼,抽身靠退。
回到书房,飞白正懒洋洋瘫在交椅之中打盹。
春俏看见她,马上跑过去,将她从交椅中拉出来。兴致勃勃将赴宴发生之事,说给飞白听。
飞白听完,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陈仪看她那张冰山美人面,想起了影风。想起影风自然又想到姚景润。
他那时眼神中的情意绵绵,走时的冷若冰霜……陈仪在心中叹了口气,不过是刹那芳华,何必执着!
将心中几分苦涩挥去,陈仪又想到韩四平,她好几日未见到韩四平了。
上回绿芜事情暂时告一段落,裘婆婆那里,终是棋差一招。等陈仪和韩四平反应过来时,韩四平急忙返回查探之时,她早就跑得无影无踪。韩四平阴沟里翻船,好几日没脸来见陈仪。
陈仪此刻无事,留下春俏去小厨房,嘱咐彭嬷嬷多做些容易克化的吃食。周三夫人和胡嬷嬷聊得起劲,防止迟了,便留她和陈岚蓉在出云阁用膳。若临时准备,怕来不及。
她则拉着飞白,特意去寻韩四平说话去了。
二人来到左侧偏院中,韩四平正教陈岚君习字。陈仪刚踏入书房门,陈岚君眼尖,欢快叫了一声
“姐姐!”
陈仪含笑向他走去。
陈岚君回来已有小半年,他明显比刚回来时,看起来稳重许多。不再动不动地,如小女孩般羞臊噘嘴说话。言行举止皆落落大方,很有股世家子弟风韵。
这点陈仪十分钦佩感谢韩四平。
别看韩四平长相粗鄙,抛开外表来讲,韩四平为人洒脱不羁。是真正的真名仕自风流。而且韩四平四书五经,谋略眼光更是犀利。陈岚君交给他教导,不是陈仪贬低亲弟,这么个奶娃娃用韩四平,确实有些大材小用,委屈韩四平了。
此刻陈岚君正趴在书案上,比当初自己初回忠勇伯府时,个头更矮一些。坐在高高凳子上,手执毛笔努力临摹字帖。
陈仪走过去,低头看他写的字。
他笔风生硬,字迹并不工整。好在年级还小,慢慢练习并不着急。
“君儿。”陈仪摸了摸他毛绒绒小脑袋,温声说“听韩先生说,今日你读书很是用功。读书虽重要,但要注意眼睛休息。姐姐教你那套眼保健操,记得时常锻炼。”
陈岚君得了陈仪夸奖,笑开了花。不住点头,说
“姐姐放心,君儿记得!”
陈仪笑着点了点头,看向韩四平。
通常他都笑得极其猥琐,陈仪难得看到韩四平郁郁寡欢。面对陈仪,韩四平砸咂嘴,叹了口气,并未说话。
陈仪和飞白,对着韩四平互相见了礼。
三人走到外间,陈仪和韩四平分别坐下。飞白依旧是抱着剑,随意找个地方斜斜靠着,听二人说话。
这时服侍韩四平小厮进来,韩四平吩咐他端茶待客,小厮领了吩咐应声退下。
这小厮是陈仪哄着陈二爷,借他由头买进府来得。
陈二爷一共送来的两个小厮,分别取名文竹文峰。当初乍听这名字,韩四平忍不住揶揄过陈二爷,他说二爷谦谦君子,连这小厮名字都极具雅意。
陈仪听了不过是一笑了之。
她这位二伯伯,看似为人端方且感恩念旧,实则胆小怕事。说出的话和做出得事,往往有言无行,出入极大。听见就听听,不用放心上就是了。
文竹端来茶水点心,二人饮茶说话。
既然韩四平觉得丢了脸面,不肯提及上回之事。陈仪便主动开口,软言软语相劝道
“韩先生不必太过自责,此事不仅是你没想到,便是我亦没料到这看着落魄穷酸的裘婆婆,竟能如此机警。咱们犯了这回错,不是大事。”
韩四平总是摇头晃脑地神采消失,唉声叹气道
“我平日总自认为算无遗漏,竟在这等小事上粗心大意。小姐莫要安慰与我,错了就是了”
“是人就会犯错,这不稀奇。便如你我,又不是真得算无遗策。若当真有人做到这一点,这人便成了神仙了。您说可是?”
其实陈仪晓得韩四平心中所想,无非便是这差事交到他手上,他却给办砸了。他无颜面对自己罢了。这是坏事,也是好事。
韩四平太过聪明,她一直怕压不住他。这等老谋深算,又没脸没皮,见过世面地幕僚。若他一直能干,太能干,自己又怎么叫他心甘情愿跟随自己?
二人说了一会闲话。又谈到今日在谢府发生之事。
陈仪将事情经过说予韩四平听,只隐瞒了那段“怀中坐,袖中藏”的过程。含糊成她和春俏一道,躲在床榻之下了。
韩四平侧耳细听,听完脸上凝重,沉声说
“这事有蹊跷,绝非这么简单。”
“韩先生也如此认为?”陈仪欣喜,韩先生毕竟是韩先生。他敏锐程度果然不一般,只听她略微说个大概,便感觉出不同寻常来。
“不错!”韩四平点点头说“乍听起来,此事是赵中星缺银子,一时情急,临时想起找二小姐借银子救急。实际上漏洞很多。第一听苏小姐口吻,她对忠勇伯府并无多少敬意,她为何要主动帮助二小姐。第二赵中星去赴宴,不可能独自一人,他身边小厮去了那里?第三听雨楼中,那迷香究竟出自何处,为何作为主人的马夫人,偏偏对自己府上,出了这种下三滥的迷药丝毫不关心。”
他举起手掌,手指一根根扒拉着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