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世子爷,是,是尊硕王府的姜世子。”
闻言,跪在底下的胡氏脸色猛的大变,转头看向自己男人。
而容逸的反应也不小,容逸直接站起身,唇角紧抿,眼底带着暗潮汹涌的锋芒射向岳呈彰。
盛浅予有些奇怪容逸会有那么大反应,连他坐的椅子都因他的大力而倒下去了,在这空旷的库房中声音显得格外的大。
盛浅予眼底划过思索,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鞭卓,鞭卓脸上有明显的震惊,而后缓缓收敛,对盛浅予几不可见的摇摇头,让她先不要问。
盛浅予不动声色的点头,不出声,坐在椅子上看着。
“你所言当真?!”容逸的声音像是从嗓子眼挤出来的一般,隐隐的还能听出丝丝杀意。
岳呈彰立刻磕头,脸色比容逸的脸色看上去还要难看。
“回世子爷,微臣不敢说谎。不敢欺瞒世子爷,要把思淇送到世子爷身边的主意也是姜世子出的主意。”
“什么?”
“回世子爷,是,姜世子之前传信让微臣做这件事的时候就想到可能会被世子爷发现。所以早就有所提点。”
“是吗?”容逸脸色渐渐变的淡薄,“他还说了什么?”
“姜世子还说,若是世子爷不愿意,那就用些非常手段,就算下药也可以。还说,世子爷一旦做了,必定会承认。”
“爹,您说什么呢?不是娘说,说我如果跟了容世子,到时候去京城也可以和姐姐互相帮衬一下吗?”
怎么变成了别人的指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岳呈彰微微摇头,“爹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姐姐啊!一念之差,一念之差!”
“什么意思?爹?你没错啊,我喜欢容世子,我愿意入府,不管是不是爹安排的我都愿意啊。”
“思淇,别闹了。”胡氏声音带着颤音,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几乎没发出声音。
而跪在胡氏后面的岳思淇却听到了,也突然间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好像,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
容逸站在原地,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情绪,袖子下的手不觉轻动。
盛浅予看到,想了想,抬手握住容逸的手。
感觉到手被握住,容逸转头,看着盛浅予,嘴角扯出一个弧度,“我没事,只是在想要怎么处理。”
“没关系,按照你觉得对的方法去处理。”
“是,你说的对。”
容逸拉着盛浅予的手,转身,“岳呈彰,姜世子的人什么时候会再来拉东西?”
“回世子爷,半月后。”
“好。你可想全家活命?”
“啊?想!请世子爷给微臣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好!箭奇,锤石,半月后你们在暗处盯着,一直跟到京城,看姜世子是如何处理的这些东西。”
“是。”
“羽千,你把岳呈彰的小儿子带走,暂时送去乔铭宸那边让他帮着先安顿一段时间。”
“是。”
“岳呈彰,你交代好你的家人,最好不要在姜世子的人面前露出破绽。之后,你恐怕要随我进京才行。另外,侯伟峰那边也要暂时瞒着。这件事了了之后,你们一家可以回平口或者任何地方生活。”
“是是,微臣一定把事情办好,绝对不会有任何破绽!”
“是,臣妇也一定配合!”
当初让自己女儿跟去京城的主意是她定的,如今闯下大祸,家人性命不保,她自然会珍惜这次挽回的机会。
“下去吧。陌千,你派人盯着各处,若是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
“是。”
交代的差不多,容逸带着盛浅予离开库房。
两人同骑一匹马,盛浅予安静靠在容逸怀里,两人也不赶马,让它随意走动。
“岳呈彰说的姜世子是我的大姐夫。”
容逸突然开口,盛浅予先是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眼底恍然。
怪不得容逸听到那个消息这么震惊。
“你有两个姐姐,对吗?”当时好像是牛亮告诉她的。
她那个时候并不关心容逸,所以从来没有刻意打探过关于容逸的事情。
“是,你见过的是我二姐。”
“嗯,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是直接揭发还是隐晦的提醒一下?”
容逸眼底藏着厉色,“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先查一下,恐怕要”
容逸没有说完,盛浅予却大概明白了什么意思。
容逸继续道,“尊硕王爷一直是皇伯伯信任的人,年轻的时候跟随皇伯伯征战沙场,曾经数次救了皇伯伯的性命。所以,尊硕王也是东容唯一一个异姓王爷。”
“我其实更想知道,姜世子做的这些事情尊硕王爷到底知不知道。若是知道”
若是知道,就真的不只是贪污这么简单了。
盛浅予能明白容逸话中的深意,若这件事背后真正的主使是尊硕王爷,那就真的不好解决了。
“容逸,你是在担心你的大姐吗?”
容逸轻轻搂住盛浅予,“对于大姐我倒是没有特别担心。当初皇伯伯其实想嫁一个公主到尊硕王府的,只不过年龄合适的当时都订了亲或成了亲,所以才选了大姐。”
“大姐会伤心,会难过这是一定的。不过,最起码大姐还是尊贵的郡主,有显赫的身份,孩子也会在她身边,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盛浅予轻轻靠在容逸身上,“你不要着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要想,幸好现在发现了,若真的是很严重的事情,这个时候发现是最好的,也是最能止损的时候。”
容逸把下巴放在盛浅予肩膀上,“你说得对,这个时候发现总比一切都来不及的时候发现要好。”
马儿漫无目的的在空无一人的街道走着,两人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容逸的情绪倒没有低落之类的,他只是希望这件事情不要真的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毕竟,容芷滟和姜世子的孩子都已经很大了,若是可能,他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姐姐承受那样的痛苦。
“马上到酒楼了,你回去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找你。”
看着前面不远处的主街,容逸拉住缰绳,朝盛浅予所住的酒楼走。
“好,我真的困了。你也先别想那么多了,回去好好休息,先看看事情的发展再说。”
“嗯。今日这件事多亏你,否则,找不到那些粮食,或者,半月后那些东西再被转移走,这件事恐怕还不会被发现。”
“那世子大人可要给我记一个头功,不用多给,我就要百八十两银子,够我好好吃几顿就行。”
容逸闻言,宠溺一笑,把自己身上的荷包解下来交给盛浅予,“吃几顿就要百八十两,你还真不好养活。”
“不过,幸好本世子银子足够多。”
盛浅予接过荷包,打开,真的就从里面拿了一百两,然后又还给容逸。
“来,等我用完了再找你要。容世子可要记住了,除了我,不可以再给别人哦。”
容逸接过荷包,重新收起来,在盛浅予发间轻吻一下,眼底满是轻柔的笑意,“好。”
第二日,盛浅予一直睡到午时才悠悠醒来。
出门,鞭卓在门外候着,“姑娘醒了,要不要属下要些饭菜过来?”
“先不用,表姐和师兄回来了吗?”
“刚刚才回来,都回房间休息了。”
“好,咱们去二楼的包厢,你看着要点清淡的饭菜就行。”
“是。”
两人下了楼,随意的要了一间包厢,鞭卓点了几样菜之后才进包厢陪着盛浅予。
“鞭卓,容逸在忙什么?”
“世子爷让人去调查岳呈彰给的那本小册子上的人,他们的身世背景,如何做上官的,以及任职情况等等。”
盛浅予百无聊赖的点点头,端起手里的茶抿了一口,“容逸的大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鞭卓听到问话,脸上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盛浅予转头看到她一脸的为难,想到这个时代的各种规矩之类的。
鞭卓虽然是容逸的属下,确实也不好私下评判容芷滟。
若是别人还好,她问的是容逸的亲姐姐,鞭卓有所顾忌也是应该的。
“算了,这个问题我应该直接问容逸。”
鞭卓嘴巴动了动,“姑娘,其实也没什么,大郡主的性子在姑娘眼中可能会觉得骄横,但属下看来那是一种常态。”
“常态?”
“对。大郡主是正宗的皇家郡主,就算在很多公主面前都不会低人一等,更何况在京城中那些大臣的子女中。”
盛浅予了解的点点头,示意鞭卓继续说。
鞭卓眼帘动了动,“属下以前其实没觉得大郡主有什么不好,觉得那是正常。不过,最近跟在姑娘身边,觉得大郡主脾性是有些太过骄横。”
“骄横?就是脾气不太好,有些骄傲呗?”
“是。这些其实在京城那些人眼中都是正常的。毕竟,大郡主确实有这个资本。”
“嗯,确实。”盛浅予不否认这一点。
“所以,相比较来说,二郡主的脾气反而是柔和的。”
盛浅予闻言垂眸,容芷游,那个她见过的女子,确实是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子。
可是,当初他的廷煊会被抢走也是拜容芷游所赐。
容芷游当初把廷煊的事情告诉容王爷,所以,才有后面的那么多事情。
盛浅予眸色深了一下,垂眸,声音清清淡淡,“容芷游好像也是嫁给了一个世子。”
“对,是宣平侯的儿子,康世子。”
“嗯。”
鞭卓看盛浅予脸色淡淡,看看门口,声音压低一些,“姑娘,您心里是不是怪二郡主当初把那件事告诉容王爷?”
盛浅予眸子一直垂着,嘴角轻轻勾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不带任何笑意。
“要说不怪是不可能的,当时廷煊受到惊吓,病了好几日,这些事情是他们造成的。我是廷煊的母亲,我的儿子自然由我自己来心疼。”
现在想想当时的情景她心中还是有压不住的火气与恨意。
其实,这也是她发现自己对容逸有些感情之后一直犹豫着不愿与他在一起的原因之一。
很多发生过的事情就像卡在心里的一根刺,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拔除的。
如今她向容逸袒露心声,只不过是遵循自己心里的想法而做。
在现代谈个恋爱再分手的事情如同家常便饭。
所以,她现在只想好好享受和容逸谈恋爱。
至于以后,还真没有一个定数。
“姑娘,其实,二郡主后来”
咚咚咚
“客官,您的饭菜来了,小的可以进来吗?”
盛浅予点头,对于鞭卓想说的话并不感兴趣。
容芷游就算后悔,她也没有尝试过那种孩子被人抢走的痛楚,自然不是说原谅就能原谅的。
小二进来,热情的把饭菜摆好,“客官您慢用。”
“等等。”盛浅予把小二叫住,从袖口拿出一小块碎银子,“来,给你的,辛苦了。”
小二看到盛浅予递过来的碎银子,赶忙高兴的接住,“多谢客官,多谢客官,小的还是第一次拿这么多的赏银。”
“不用客气,你去忙吧。”
“好好,多谢客官。”小二连连道谢,然后点头哈腰的出门。
“哎哎哎,小心点,看着人。”祖亦舒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是退出去的小二差点撞到她。
盛浅予笑着看向门口,“表姐,进来吃早膳。”
祖亦舒没在意那小二的无心,抬脚进了包厢,“都什么时辰了?对你来说这是早膳?”
盛浅予盛汤,“好不容易廷煊不在身边,我睡几日懒觉还不行?”
“哼!你那是睡懒觉吗?你那是为了见情郎回来的太晚。”
闻言,盛浅予立刻转头看向鞭卓,“你跟表姐说了?”
鞭卓正想摇头,那边祖亦舒夸张的哈哈两声,盛浅予转过头就迎上祖亦舒挑眉的坏笑,“我猜对了吧?你果然是为了那个世子爷。”
盛浅予嘴角抽了抽,把准备放到祖亦舒跟前的汤端回来,“鞭卓,过来吃饭。”
祖亦舒抬手抢过盛浅予手中的碗,直接喝了一口,“表妹,不带你这样的。你自己心虚,怎么还不允许别人说啊?”
盛浅予不在意的瞥瞥嘴,重新拿一个碗又舀了一碗汤放到走过来的鞭卓跟前。
“表姐,我打算回去就跟外祖父说我和容逸的事情,你随便说,反正我是无所谓的。”
“你真的打算说?”
“嗯。”
“我建议你还是等春节后说吧,要不然,说不定这个年都过不好。”
盛浅予拿起馒头咬了一口,嘴里吃着东西,含含糊糊道,“没那么夸张吧?”
“你最好相信我。”
“那我春节后说的话,岂不是根本不能去东容国了?”
祖亦舒嘴里吃着菜,一副思索的样子,而后点头,“还真有可能。”
盛浅予不信的耸耸肩,“到时候再说吧,反正东容国我是肯定要去的。我主要不是为了容逸,是为了给我娘找那些药材。”
“随你。”祖亦舒觉得自己说的也有可能不对,表妹既然愿意去,那就去试试,反正她到时候要躲远点。
几人快速吃完午膳,祖亦舒打着哈欠站起身,“我再去睡个午觉,没事别叫我。”
“表姐,你们昨日没睡觉?”
“嗯,还真没睡。昨日师兄给那人扎了针之后他就一直疼的满头冒汗,我们折腾了整整一夜都没休息好。”
“什么病那么夸张?折腾了那么久?”
祖亦舒朝盛浅予挤挤眼睛,“你还是不要知道了。”
“难道是男人那方面的?”
“你这丫头,猜的还真准。”
盛浅予点头,“怪不得能疼一晚上。”
祖亦舒挑眉,“你又懂?”
盛浅予抬抬下巴,“当然了,我儿子都那么大了,不就是男哎呦,表姐,轻点,脑袋会打坏的。”
祖亦舒朝盛浅予脑门弹了一下,盛浅予立刻捂着被弹的位置,夸张的瞪大眼。
祖亦舒斜斜看了她一眼,冷淡的扔下两个字就离开了。
“夸张。”
看着祖亦舒出门,盛浅予放下手,坏坏一笑,脑门确实不疼。
盛浅予是刚睡醒没多久,这个时候完全不困,容逸大概还在忙着,她也不好过去,就只能在包厢里无趣的呆着。
“鞭卓,去拿一把琴,我想弹琴。”
“姑娘会弹琴?”鞭卓问完这话就后悔了。
盛浅予傲娇一哼,“瞧不起谁呢?当然会了,快去拿。”
“是。”
不一会儿,鞭卓抱来一把古琴。
盛浅予站在琴后,随意的波动了几根琴弦,然后坐下。
铮铮铮
半刻钟左右,一曲催人泪下,荡气回肠的《梁祝》结束。
“姑娘,你弹的真好听,属下从没听过这样的曲子。”
“好听吧?”
“好听,姑娘能不能再弹一曲?”
“好呀。”
铮铮铮
“姑娘,能不能换一首?”这和之前那首一模一样啊。
“不好意思,本姑娘今日的心情只想弹这一曲。”
开玩笑,她才不会说她只会这一首曲子。
能会这一首还是她上大学的时候,住在一个寝室的女孩学这个,失恋之后那女孩一直弹,她听的有兴趣,便学了一下。
“姑娘,这首曲子太悲了,您应该换一首。”
“对,浅予应该弹一首欢快的曲子。”房门被推开,容逸带着柔和的笑意进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