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边境城休息了一日,多了个乔铭宸,队伍壮大,一行人沿着官道往南乔的京城走。
凡是经过城镇,盛浅予马车边的老虎都把人吓的面色大变。
盛浅予好几次想把老虎给送走,都被古若几人给劝下来,最后连容逸都站在他们那边。
主要是廷煊真的太喜欢那只老虎了,就跟养了一只小宠物似的,廷煊现在已经敢摸老虎的脑袋了。
一行人尽量不进城镇,在荒野休息的时候裘意几人还会抱着廷煊,带着那只老虎去荒野找猎物。
廷煊好像特别喜欢轻功,每日都嚷着要飞。
盛浅予也希望廷煊能学轻功,便也由着裘意几人带着廷煊玩。
从边境城走了大半个月,终于到了南乔的京城。
这一路,有乔铭宸在,有南乔皇室的旗帜,走的很顺利。
不过,容逸经过这一路颠簸加上每日必然的一次吐血,脸色很是难看,透着一种病态的瘦弱。
盛浅予原本还很淡定的神色慢慢染上担忧。
而且,容逸竟又开始发烧。
古若几人本就看容逸不顺眼,不管是因为容逸曾经伤害了盛浅予,还是他们作为江湖人本就不喜朝廷的人,反正一直都是对容逸有着莫大的意见。
不过,看盛浅予眉头紧锁着,一直没有舒缓的意思,古若还是不忍心的说了一句。
“师妹不用担心,这是正常的。身体极快的失血,身体虚弱,发烧感冒也算正常。从这里到缘笙谷还有半月路程,只要师祖肯出手,他绝对不会有事。”
盛浅予听到这些,心里确实放松了许多。
她担心的就是容逸会撑不下去。
“那咱们尽快赶路吧。我原本还想在京城休息一日呢,现在看还是算了。”
古若看盛浅予并没有舒展的眉头,眼神轻闪,看了一眼正在昏睡着的容逸,“师妹对容世子很是上心。”
盛浅予迎上古若平淡无波的眼神,缓缓一笑,“对。以前没有。但是,看他为了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确实不能坐视不理。”
古若点头,表示理解,“放心吧,不会有事。”
“嗯。”
在南乔京城简单歇脚,盛浅予简单和乔铭宸告辞,然后牛亮和曹静雯也选择暂时留下。
那些运送粮食的护卫也与他们分开走。
身边除了古若六人,就剩下弓持和陌千等人跟着,队伍人数一下减了许多,速度也快了不少。
再次上路,盛浅予把廷煊完全交给了古若等人照看,她则是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容逸身上。
马车中,容逸斜躺在软枕上。因为发烧,他觉得有些冷,身上盖着一床被子。
容逸手上拿着一本书,眼神却时不时的看向另一侧盘腿坐着的盛浅予。
盛浅予正在做小故事书,这是给廷煊的,要按照顺序把纸一点点的粘合起来。
容逸的眼神她能感觉到,好看的眉头时不时的蹙一下。
容逸眼底的宠溺若有似无的溢出,看盛浅予蹙眉,以为她还在担心他的身子。
“不用担心,我感觉还好,不会有什么事。”
容逸脸色有些红,这是发烧所致,并不是健康的红润。
盛浅予眼神沉沉,看了容逸一眼,没有丝毫的放心,轻叹,“你不用对我撒谎,你的脉象告诉我你很虚弱。”
容逸弯了弯嘴角,看着盛浅予的眼神是一贯的温柔,“我觉得,中了这个毒,能够换来你的心,一切都值得。”
“你原本可以不中毒。你只需要告诉我,你为了拿到莲华冥叶损失了多少心血,我就会动摇。”
闻言,容逸眼里的柔和一滞,而后又恢复如常,“你都知道了?”
“嗯,是我逼着弓持说的,你不要怪他。”
容逸嗯了一声,安慰盛浅予,“你不用想那么多,那次虽然损失了不少人,但是我也借着那次机会安插了一些更接近皇室的人,总体来说,没什么损失。”
容逸越是这般说,盛浅予心里越难受,“不管怎么说,那些死掉的七百多个人都是因为我的一句话而牺牲。”
“不是因为你,那些命令是我下的,决定怎么做也是我安排的,自然与你无关。”
盛浅予摇头,“容逸,他们的死确实是因为我的一句话,我心里明白。不过,我并没有特别的难受或者自责,我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则。我只是想说”
盛浅予盯着容逸泛着迷蒙的柔和眼神,“以后若是再有这种情况,你一定不要不计代价的来满足我,我真的受不起。”
几百人的性命,确实让她心里难受了几日。
容逸抬起修长的手拉过盛浅予,眼底装着认真,“你受得起!我一直很愧疚当初逼迫你进府的事情。后来我父王做出那些事情让你们仓惶离开,我觉得,用一辈子都弥补不来。”
这些话是真心的,他也一直这么觉得。
也许,真的爱上一个人就不会觉得她当初做的任何事情是错的。
只想着她当时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心里又多难受。
盛浅予垂眸,被握着的手能感觉到容逸手心的滚烫以及微微冒出的细汗。
此时此刻,她能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容逸对她的心。
温和的,纵容的,宠溺的他的眼神和表情任谁都能看的出来。
盛浅予心止不住加快跳动。
她以为,都已经生过孩子,她应该能够面不改色的面对一切事情才对。
可是,根本不是!
因为,准确的说,她是一个从未谈过恋爱的女子。
事实上,当初跟容逸发生关系的并不是她,而是原身,另外一个女子。
想到这里,盛浅予脸上原本还带着的一丝羞怯缓缓褪去,眼底有着说不出的妒意。
她大概是嫉妒的吧,嫉妒那个已经香消玉殒的原身。
可是,再一想,她现在就是原身,在容逸的眼里喜欢的人应该就是她吧?
盛浅予不确定,心里突然间烦乱起来。
而容逸看着原本还有些害羞的女子突然间变了脸色,他嘴角的笑意也不由跟着缓下。
“浅予,我”
“容逸,你当初是中了毒对吗?”
原身的记忆她觉得很模糊,当时的容逸好像是很不正常。
原身一个生活在小山沟里的姑娘,遇到那种阵势早就吓傻了,根本做不出任何的反应。
容逸一愣,而后眼底溢出愧疚,“是,当初,我中了毒,几乎失去意识。在找到你之前,我其实在冰水里泡了许久。只不过,那冰水也完全没用,所以”
“所以,在我还醒着的时候,陌千他们做主打算去附近城镇的百花街找个女子。当时并没有打算随便找个姑娘。”
“不过,那毒还是太猛烈,没有那么多时间,又刚好遇到你。所以”
“对不起,我知道对你伤害很大。不过,当初的我确实不在乎你的感受如何。那时候,陌千他们曾提议以绝后患。我当初虽然还没完全清醒,但不知为何下令先离开。”
“当初留下了五十两银子,我想,你虽然失去了清白,若是坚韧一些,有那五十两银子,好好的偏安一隅生活,肯定也能过的不错。”
容逸声音低低沉沉,这件事情其实一直压在他心里,他无数次的逃避,不愿意去想这件事。
后来知道那个女子是盛浅予,而他也渐渐的对盛浅予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他很怕盛浅予问起当初那件事。
不管是不是中了毒,他确实切切实实的伤害了她,给她带来了之后数不尽的痛苦。
他无法想象盛浅予当初是如何一个人面对外面的那些人。
也无法想象盛浅予一个人在山洞中生孩子的场景。
若是当初她有任何的差错,后果他完全不敢想。
幸好她足够坚强,幸好她足够坚韧,让他还有弥补的机会。
盛浅予只是低着头,眼帘盖住眼底的神色。
自己在心里劝说自己,要不是她穿越而来,原身早就已经身死,廷煊也根本不会出生。
她现在就是原来的盛浅予,代她活下去,代她生下廷煊,代她惩罚盛永康一家,代她遇到容逸,代
不!
不是代替,原身是原身,她就是她,她们是不一样的。
此时此刻,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她盛浅予的,和原身没有任何关系。
原身应该感谢她的到来,要不然,廷煊也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她是盛浅予,彻彻底底的盛浅予!
心里想通,彻底释怀,盛浅予嘴角轻轻勾起,脸上的笑浅淡又轻柔。
“容逸,你是从什么时候对我上心的?是因为那一次无意的关系,还是之后?”
“我想,大概是回京的一路慢慢对你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闻言,盛浅予脸上的笑加深,“嗯,我知道了。”
容逸喜欢的是她这个人,与原身无关!
“浅予”容逸握着盛浅予的手,想紧紧握着,又怕弄疼她,一时拿捏不住力道,反而让自己的手很累。
盛浅予能感觉到手上的力道松松紧紧的,只是勾勾嘴角,没有任何的动作。
“浅予,你能与我说说那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吗?”
容逸觉得他应该知道这些。
盛浅予当初所承受的痛苦,他虽然错过了,不能完全的感同身受,但是,他应该知道。
他应该承受那份同样的痛苦,然后尽所有可能的去弥补她。
盛浅予脸上的笑缓缓敛下,抬眸对上容逸漆黑如墨的瞳孔。
“你真的想知道?”
容易点头,“是,我想知道。”
想知道他到底欠了这个女子多少无法弥补的东西。
“其实也还好。那时候失去清白,确实失魂落魄了很久。”
这是原身的心情,与她无关。
“后面,知道怀孕了,盛永康和村里的人都觉得我丢了脸,所以就联合起来把我勒死扔到了后山。”
这些都不是她亲身经历,当时只存在于她的记忆中。而原身也是一心求死。
所以,最后,她来了,代替了原身继续生活下去。
容逸的心口骤然紧缩,一股有如实质的钝痛从心口蔓延。
盛浅予说的很是云淡风轻,“再后来,我侥幸活下来,又因为外面战争,不敢到处走动。”
其实,也是因为前身营养不良,身子弱,如果有什么意外,那个孩子就保不住。
再加上,她刚来这个世界,当然也是懵了一阵,有些害怕这个陌生的世界,所以,就在山中暂时生活了下来。
“在山里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有那些野果,蔬菜,还偶尔能捡到一些死掉的猎物,倒也算是平顺。”
“后面就是生廷煊的时候受了些罪。好在我自己会医术,平时就很注意。所以廷煊很健康。”
“再之后你就都知道了。我去了军营,日子也越来越好。”
盛浅予再说之前的事情,自己心里也忍不住唏嘘了一下。
一转眼,都过去三年半了,她也在这个世界生活三年半了。
除了偶尔会想起前世,好像她就是这个时代的人一般。
容逸轻轻拉近盛浅予,缓缓把人抱住,心口的痛楚从眼底的愧疚能够看得出。
容逸开口,声音很是沙哑,他恨死自己当初让盛浅予受的那些罪。
“对不起,我当初应该带你一起走的。不,后来遇到你,我应该早早认出你才对,我也不应该强迫你为了廷煊嫁到容王府,我更不应该说再娶别的女子来与你争宠,我”
容逸抱着盛浅予,压抑着那种难言的情绪。
他的心口已经痛的麻木,发烧加上脑海中想象着盛浅予所说的那些画面,他自责的恨不得给自己一掌。
“浅予,本世子一定会让那些曾经欺辱你的人付出代价!当初真的不应该把盛永康一家送走。”
盛浅予趴在容逸心口,听着容逸的自责和愧疚,眼底渐渐染上些许笑意。
她受的那些苦确实很多,但最近一年多也享受着容逸的弥补。
从这一点上来看,容逸与别的皇家之人是完全不同的。
也许,那些苦她都没有白受。
从另外一方面来讲,若是她没有遇到容逸,或者说,如果容逸没有中毒,没有碰原身。
那么,她不知会到什么地方,而原身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根本不是盛永康他们的亲生女儿。
说不定,原身会被盛永康一家利用的彻彻底底,最后承受更多的痛苦死去。
而她,当初也许真的会死去,更何谈遇到容逸。
当然,这些都只是假设。
她现在正在容逸的怀中,感受得到身边的男人。
那些恩恩怨怨,过去的往事没必要时刻挂在嘴上。
珍惜当下,才会减少过往的痛苦。
盛浅予微微起身,看着容逸眼底的自责,心疼等等情绪,弯唇一笑。
“以前的事情我就原谅你了,从今往后,容世子可要端正态度,好好对我们母子俩。
当然,我还没决定跟你去东容,也还不确定以后会不会和你在一起,看你表现。”
容逸听的心口各种滋味蔓延,最后脸上重新变的温和,看着盛浅予的眼神也越加柔和。
“好,我明白了,也记下了,一定照做!”
容逸看着盛浅予莹白的笑脸,觉得自己何其有幸,能够遇到这么一个坚韧的姑娘。
“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休息,到缘笙谷我就是求也会把缘笙谷的老谷主求出来给你解毒。”
容逸摇头,“有你这句话以及这段时间的陪伴,即便不能解毒我也觉得满足了。”
盛浅予闻言,挑眉,“刚刚还说对我们母子负责,这么快就想不管了?”
容逸脸上的温和一滞,接着,眼底神色更加轻柔了几分,脸上多出笑意,“不是,我只是不想让你为难。你放心,我不会那么轻易死去,我会和你一起看着廷煊长大。”
“既然这样,那你把书放下,乖乖休息。还有,今晚多吃两碗粥,吃多点才能多补点。”
“好。”容逸嘴角一直带着笑意,果然听话的躺好,闭上眼睛休息。
盛浅予挪了挪身子,又摸了摸有些烫的脸颊,不知道有没有红?
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是不是应该害羞?她刚刚心跳的挺快,这种感觉是不是就是害羞?
对于没有谈过恋爱的盛浅予来说,两人的行为已经很亲密了,她还是想慢慢来,让自己保持理智,理智!
盛浅予尽量平息自己过快的心跳,重新坐到另外一侧继续做手中的故事书。
赶路的日子几乎一样,每一日都在重复。
又走了十多日,一行人经过最后一个城镇,之后会直接出南乔国,然后往三国之间的郊外走。
古若说大概出了城再有两日就能到缘笙谷。
一行人赶着马车进城,最吸引人的不是这么多人和马车,而是跟在车边的老虎。
“天哪!这些是什么人?这老虎不伤人吗?”
“快看,那老虎跟着跑,都不走远。”
“快离远点,训练的再好也可能兽性大发。”
“对,先往后靠。”
“嗯。”
一行人的出现吓退了周围的百姓。
盛浅予交代大家分开,他们先慢慢往前走,一部分人去买东西,免得引起什么躁动。
大家也都按照盛浅予说的做,不过赶车的裘意酒瘾犯了,把缰绳甩给金子就去找酒馆打酒了。
陌千带了几人去买接下来两日要吃的东西,剩下的人全都继续赶路。
楚溶抱着廷煊骑在马上,那老虎就紧紧跟在他边上不远。
坐在楚溶前面的廷煊看着大家好像都怕自己养的老虎,小家伙咯咯坏笑着。
马车里的盛浅予听到廷煊的笑,不过她也不管,最近让他好好玩吧。
“站住!你们的老虎,本小姐买了!”一道蛮横的女声从不远处的二楼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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