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息怒,等皇上见了王落花,一切都能明了,若到时皇上还要责罚微臣,微臣绝无二话。”
皇上冷着脸色道:“静忠,你将王落花带进来。”
很快,做了随从打扮的王落花就跟着张静忠进来了。
她款款走上前,从容不迫的跪下,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民女王落花参加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见到她,心里还是有些许激动的,不过脸上却依旧一派阴沉:“大胆王落花,你到底和柳氏是什么关系?”
王落花回禀道:“医患关系。”
皇上疑惑道:“医患关系,那你为何要为她而来?”
王落花慢慢抬起了头,看着眼前这位面色阴沉,威势赫赫的皇上,与过去所见的杨老爷虽是同一个人,却又不同了。
她深吸一口气,不卑不亢道:“回禀皇上,民女答应娘娘要给她做证,所以便来了。”
“做证,做什么证?”
“滴血验亲之法不可靠,根本不能证明有没有血缘关系。”
“什么?”皇上满脸惊愕,“落花丫头,你说滴血验亲之法不可靠,不能证明有没有血缘关系,这怎么可能,自古以来,滴血验亲之法就存在。”
“存在未必就合理,皇上若不信,可以立刻验证。”
“如何验证?”
“很简单,民女可以刺一滴血,民女的姐夫也可以刺一滴血,说不定民女的血能和姐夫的血相融,当然,也有可能不相融,这就需要多人滴血验证。”
皇上想了一下,便让张静忠准备了一碗干净的水端上来。
王落花取了张静忠递过来的银针扎破了自己手指,一滴血缓缓滴落于清水之中。
陆元颢也扎破了自己的手指,一滴血落下。
皇上睁大双眼,紧紧盯着碗里的水,两滴血慢慢散成不规则形状,淡红色的晕染逐渐加大相融在一起,皇上一下子惊呆了:“这……这怎么可能?”
王落花立刻道:“皇上,民女如今十四岁,民女的二姐夫二十二,仅仅相差八岁,根本不可能是父女。”
皇上还是不敢相信,喃喃道:“不是父女,有……没有可能是兄妹?”
王落花简直无语,解释道:“其实任何人的血滴入水中都有可能相融,皇上若还不信,可以叫更多的人做验证。”
“皇上,奴才愿意一试。”
张静忠很是勇跃,毫不犹豫的扎破了自己的手指,慢慢的,他的血和之前的两滴血融合在一起。
皇上看到眼前的一幕,三观几乎被震碎:“落花丫头,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说完,他眼里染上一层狐疑,不会是这三个人一起动了什么手脚吧?
不过,想要戳破他们的把戏也不难,随便找一些人来验证就行了。
但落花丫头有什么理由要骗他?
而且陆府与燕燕从无往来,陆家那个老头更是素来瞧不惯连承,还曾上奏折弹劾过连承,陆元颢又有什么理由联合落花丫头骗他。
这可是欺君大罪。
难道,太医院的首席太医陈彬竟是个庸医?!
这也不是陈彬开创的,滴血验亲,古书上就有记载。
难道他真的冤枉燕燕了?
王落花回答道:“皇上,这足以证明滴血验亲不可靠,血相融者不一定为亲,血不相融也不一定不是亲,皇上还可以找更多的人来验证。”
皇上又悔又痛又惊喜,声音微微发颤道:“这么说,是朕冤枉了燕燕,承儿是朕和燕燕的孩子?”
“这个民女不敢说,在来之前,民女就和娘娘说过了,民女只能证明滴血验亲不可靠,别的,民女无法证明。”
皇上欢喜道:“你能证明滴血验亲不可靠就足矣。”说着,他眼圈突然就红了,“燕燕呢,朕要见她,朕要马上见到她。”
张静忠小心翼翼的劝道:“皇上,时辰不早了,不如明儿一早再去见娘娘。”
“对对对,朕这副样子如何见燕燕,朕要好好收拾收拾。”
他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又看向王落花道,“落花丫头,你难得来一次,不如今晚就住在宫里,朕命人给你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对了!你相公来了没?”
不仅他,所有人都以为燕燕与旁人有染,他必须要将落花丫头留下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来一场滴血验亲,以证明燕燕被冤枉了。
这样才能省去后宫许多口舌是非,更能省去朝中众位大臣联合起来上折子,反对他迎接燕燕和承儿回宫。
王落花摇摇头:“他在学馆读书,未能过来。”
皇上一高兴,话就多了:“院试刚过去一个多月,你相公考的怎么样?”
府试舞弊案,有五位县案首都落榜了,其中有一位松淮县县案首就是李逢君,依他的才学,过府试应该不成问题。
王落花不由的打心里觉得骄傲,脸上露出了矜持的微笑:“回禀皇上,他考中了案首。”
“又是案首,难不成连中小三元?”
王落花微笑着点点头。
皇上笑道:“想不到你相公这么有才干,朕从前不是跟你说过,可以将你相公安排进国子监读书,你怎么不叫他和你一起来京城?”
当初,她害怕被困在深宫,不愿过来。
如今却不同了,贵妃娘娘不会强留她在宫中,而且二姐夫是一定要接二姐和瑶瑶回京的。
若不是二姐和瑶瑶暂时都不愿意离开桃花渡,再加上二姐夫心里担忧此番护送纯贵妃回京恐怕会遇到危险,就已经将二姐和瑶瑶接回京了。
不过她们终归是要回来的,等回京之后一时之间恐怕不能适应,若他们能一起入京,互相也好有个照应,所以天宝哥哥如果能到国子监读书也是好事一桩,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只是事过境迁,谁知道皇上还记不记得此事了,她怎好冒然叫上天宝哥哥一起过来。
不等王落花说话,他又看向陆元颢,“你也是,他是你小舅子,你怎么不将他送到国子监去读书?”
还有那个赵嘉学,他当他是个爱惜人才的,结果人家连中小三元,他却不保送他来国子监读书。
“皇上教训的是。”陆元颢看了一眼王落花,王落花微微朝他点了一下头,他又道,“微臣这就去安排。”
皇上很是高兴的样子:“这才好嘛。”他看向王落花道,“落花丫头,朕刚刚听陆元颢说,你还为了你外婆而来?”
“是,民女求皇上恩典,准许民女去见韩荣翕一面。”
皇上皱眉道:“可是韩荣翕被关在刑部大牢,你一个姑娘家去那种地方不好。”
王落花坚持道:“民女不怕,民女求皇上恩准。”
“好,朕答应你。”
皇上说完,便命陆元颢退下了,然后又命张静忠亲自去安排王落花的住处。
待全都走了以后,他让人叫来了袁子义:“子义,你去弄碗干净的水来。”
袁子义依言照办,皇上各取了自己和袁子义一滴血滴入水中,两滴血竟然也相融了。
他心里最后一丝疑虑终于消散,又吩咐道:“你让迎九务必将凤凰带回来,那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是。”
……
转眼又过去了三日。
“哐当……”
沉重的铁门被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漆黑的甬道。
一股扑鼻的腐朽气息袭来,王落花下意识的皱了一下眉头。
她紧跟着狱卒的步伐,一路朝前走去,耳边时不时的传来犯人痛苦的哀嚎声。
狱卒回头看了她一眼:“姑娘莫怕,再往前走一点就到了。”
王落花微微点了一下头:“劳烦大哥了。”
狱卒不想她竟称呼他一声大哥,不由笑道:“你这丫头还挺有礼。”
话音刚落,忽然传来一声痛苦的嚎叫,这声嚎叫在瞬间盖过了所有的哀嚎声。
狱卒皱皱眉道:“这韩黑狗的头疼病又犯了,每日里嚎个没完,头都给他吵大了。”他颇是担忧的看向王落花,“姑娘,你可得当心着点,他头疼病一犯,就跟疯子一样。”
“谢谢大哥提醒,我会当心的。”
很快,二人就走到了最里间一座牢房,王落花就看见一个身着囚服的男人捧着头满地打滚,狱卒指了指他道:“这就是韩荣翕,你瞧他现在这样,恐怕不好问话。”
王落花微微一笑道:“不怕,我是女医,有法子让他安静下来。”
“那姑娘一定要小心。”
狱卒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王落花隔着牢门的栅栏望着他,拳头慢慢捏紧:“韩荣翕,你现在一定很痛苦吧?”
韩荣翕听到她的声音,愣了一下,艰难的抬起头,双目充血直愣愣的盯着她:“你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谁,我有法子叫你不那么痛苦。”
“不……你是来杀我的,你一是来杀我的,啊!好痛!”
他再度捧着脑袋痛苦的嚎叫。
王落花轻轻笑了一声:“你现在生不如死,还怕我来杀你?”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穆心莲,你认识吗?”
韩荣翕一脸茫然:“穆心莲是谁?”
“两年多以前,你在溧宁地界烧杀抢虐,后来你还带着你的人马杀到梅花镇,后来你犯了头风症,抓了当地一个有名的女医,你还记得吗?”
韩荣翕脑子里炸裂般的疼,他疯狂的摇头:“什么穆心莲,什么女医,老子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好痛……”
王落花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药瓶,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吃下这个,你就不痛了。”
韩荣翕警惕的盯着她手里的药丸,想过来,又不敢。
忽然,又是一阵剧痛袭来,他恨不能撞墙,实在受不了了,一下子冲过来,手从栅栏里伸出来想要抢夺王落花手里的药丸。
王落花往后退了两步,他扑了一个空。
他双手紧紧扒住栅栏:“给我,将药给我!”
王落花冷冷的看着他:“你可记起穆心莲是谁?”
韩荣翕用力的想了一下:“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药婆!”
“你为什么要杀了她,还命人将她的尸首丟到山上喂狼?”
“那个该死的药婆竟然想剖开我的脑袋,她不死谁死,可是我没有杀她!”
“什么,你没有杀她?”
“药,你赶紧给我药,啊,好痛,我的头好痛……”
王落花将手里的药扔了过去,他如获至宝,从发霉的草堆上捡了起来,忙不迭的塞进嘴里,干咽了下去。
渐渐的,他没有那么痛了,他安静下来,虚弱坐在那里疑惑的盯着王落花,声音嘶哑:“你是那个药婆什么人?”
“外孙女。”王落花脸上浮起一丝激动的神色,“你说你没有杀她,那我外婆去哪里了?”
“我……也不知道。”他沉下眉头,陷入了回忆,想了一会儿有气无力道,“我只知道行刑时,突然刮起一阵妖风,乌云遮天蔽日,当时我正在营帐,看到外面亮起一道闪电,过了一会儿,我的随从就急急来报,说那个叫穆心莲的药婆突然就消失了。”
“突然消失了?”王落花狐疑盯着他,“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就消失了,你有没有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要骗肯定是那个该死的狗东西骗我,他一定偷偷将那个药婆放走了,还妖言惑众,说药婆突然消失了。”
他冷哼一声,“他当老子是傻子么,这么好骗,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老子一怒之下将那个狗东西劈成了两半。”
王落花见他说的话不像有假,可是如果外婆没死,那她去哪儿了,她为什么不回药庐,也不回来找她和娘?
她突然想起李逢君说的一句话,外婆不会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吧?
难道,真不是?
外婆回到了属于她的时代?
她满脑袋的问号,又问道:“我们村里人说,你将我外婆斩首了。”
“被砍了脑袋的是另一个药婆,他奶奶的,庸医,全是一帮庸医,老子将她们斩首真是便宜他们了。”他眼里露出一丝期盼,“还是你医术好,你刚刚给我吃的药还有么?”
“有。”
“这种药能不能医好我的病?”
“不能,但能缓解疼痛。”
“能缓解疼痛也可以。”他激动的又抓住了栅栏,一只手朝着她伸过来,乞求道:“给我,求你给我,全都给我。”
王落花冷冷的看着他:“为什么所有人都说是你杀了我外婆,你却没有澄清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