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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我有一个梦想

东晋隐士 昔三 7549 2024-02-07 11:42

  灯市上,来往的孩子们,欢笑着跑来跑去,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花灯,虽不见得多么精致,却因为孩子们脸上的笑容,而美轮美奂。

  谢玄戴着一张福娃娃面具,不情不愿地陪着王孟姜玩,按照他的本意,这时候自己应该是和王献之一起,冲上街头,找几个小混混调戏民女,来伸张一下正义的,谁知道莫名其妙就变成了陪小孩儿玩游戏。

  可是又没啥办法,只能愤怒地从面具后头,瞪了一眼正与谢道韫并肩而行的王凝之。

  哪儿有这样的!

  一顿饭好好吃着,还没等酒过三巡呢,宴会的举办者司马道生就说什么家中有急事,需要照料,请大家吃好喝好,都算在他的账上,匆匆离去了。

  其他人的脸色也很不正常,强颜欢笑了没多久,便各自离去,最后剩下王谢两家,还有一个贺家。

  不过贺元新在和姐姐窃窃私语了几句以后,也就离开了,只是离开之前,给冲着王凝之微微一福,行了个礼。

  至于一开始就凑上前,表现自己的刘家,刘文新,等到谢玄想起他的时候,早已经不见踪影了。

  于是,本来正在和一众小伙伴吹牛,讲述着自己对未来帮派发展的希冀,还打算再招募几个志同道合之友,共同出征其他地域的谢玄,一脸懵逼地看着周围几乎是瞬间就空无一人,只能看见不远处,王献之给自己拼命打眼色,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逃跑,被王孟姜一声甜甜的‘谢哥哥,陪我玩。’给绑架了。

  已经自诩为一个大人的谢玄,义正言辞地告诉王孟姜,自己是不能陪她当街过家家的,这样会被人笑话。

  然后,就被戴上了一个很丑的面具,开始了游戏。

  这都怪王二哥!好好一场宴会,就这么无了!

  然而,在尝试了很多次之后,谢玄终于放弃了,因为自己愤怒的眼神,除了让眼睛酸涩之外,根本没有其他作用。

  除了正在和哥哥聊天的王涣之,王三哥问了一声,别人根本就不搭理自己。而王三哥在得知自己是想要趁这个夜色,去做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之后,也就不搭理自己了。

  “谢玄,王献之,照顾着点小妹,别让她跑那么快,天寒地冻的,摔倒了可不好。”王凝之扫了一眼,吩咐一声,似乎是注意到谢玄不屈的眼神,又安慰了一句“明儿给你们讲故事听!”

  我早已经过了听故事的年纪!

  心里忿忿不平,手里还是拽住了王孟姜的后领子,谢玄如是想。

  不过王凝之明显是懒得搭理小孩儿心思的,只是笑吟吟地指着远处的山麓,“那边便是绿柳村,小时候我常去的,不过眼下寒冬腊月,等来年开春吧。”

  谢道韫轻轻点头,“叔平,你今日如此做,会不会惹上麻烦呢?”

  王凝之笑着回答“不会,既然他们想推我上台,那我索性带上大家一起,谁再烦我,我就给他写上一封信。”

  “哼,就跟你的信有用一样。”谢道韫皱皱眉。

  “要是有用,就不敢这么瞎说了,”王凝之给自己带上一个小猪面具,跑到谢道韫的面前,晃了晃,“可是谁敢拿一封给桓温的信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你直接把大将军与王爷放在一处,怕是会引起会稽王的不满。”谢道韫一把掀开王凝之的面具,没好气地说道。

  “这就是第一步了,总要有个由头,也有个铺垫,不然开了春直接来,怕是要引起很大的不满。”王凝之微微一笑,刚打算拉一拉小手,就被谢道韫眼神制止。

  “你要干嘛!大庭广众!”谢道韫声音很轻。

  “就拉拉手啊。”王凝之很无辜。

  “不行!等……之后,再拉也不迟!”谢道韫脸色红润,多亏了这夜晚灯火不似白日那般明亮。

  ……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与人们口中的小道消息一样快。

  短短几日时间,王凝之凭借着自己曾北上宣城,与大将军桓温有过一面之缘,便在会稽大放厥词,表示自己可以为想要出仕的公子们找些门路的话,已经传开了。

  门路门路,都是私下说的,哪儿能摆上台面?

  尤其是如今,征西军的官职,或许要比朝廷的更加尊贵一些,但征西军一向都是桓温一言而决,谁能搭上这条路子,怕是要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此种情况下,王凝之恃功自傲,洋洋得意,此种不懂藏拙的骄傲张扬之辈,岂能混迹于官场之中?况且,此子居然以军政同论,足见其肆无忌惮,必招祸患!

  几乎每一家世族里,都会有长辈如此说。

  于是,红极一时的王凝之,就因为参加了一场宴会,莫名其妙变成了‘众人嫌’谁都知道他该是有点才华的,可是君不闻昔日杨修,杨主簿?

  谁还跟你搭伙啊!

  到时候新讨来的官职还没捧热乎,怕是就要被你一句话给害死!

  尤其是大家听说,那时候,王凝之可是当着司马道生的面说的,而司马道生听了之后,虽然并没有现场发作,却也难以自控,不得不提前离席。

  “哼哼,王家出了个好儿子啊,这是仗着自己有点儿功劳,不把会稽王放在眼里了!”

  “也难说啊,这说不定就是王家在表态呢,自从王大人携子归来,想要和王家攀关系的人,数不胜数,他们不敢去寻王大人的麻烦,自然都是把眼睛盯在王凝之身上了,这可能就是他在代表王家说话,告诉大家,谁让他入仕,他就拉上谁一起。啧啧,年纪不大,脾气倒是硬得很啊!”

  “虽如此,也未免过于放浪了些,这般得罪人,日后官场上,谁还会与他来往?”

  “那小子本就不会入仕的,听说他都被派去钱塘读书了,没个三年五载,哪儿回得来?”

  “竟是去读书了?难道王逸少早有预料?此事……”

  如此之议论,几乎在会稽,每日都会上演,而作为故事的主角,王凝之却在忙别的事情。

  两日前,大嫂何仪被诊出喜脉。

  虽然官府里事务很多,王羲之还是给大儿子放了休沐,让他老老实实在家里陪着娘子。

  而老娘欣喜之中,还没忘了为将来的小孩子添置物件。无数种小物件被写在纸上递出来,家里的仆役丫鬟们,都被使唤得团团转。

  于是,过年装饰这种琐事,就被丢到了王凝之的头上。

  孩子生下来,那还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不必现在就忙碌,王凝之向老娘讲了这个道理,结果被丢了一块老娘写皱了的纸团。

  “你懂什么!难不成我生养了你们兄弟,还用你教这些?很多东西都是要提前置办,才能有好货的,这给孩子准备的褥子,是要从建安那边的水玉纺里,取来的丝线才好,但等孩子生下来,就是秋天了,到时候过冬的被褥,这种就显得薄了太多……”

  絮叨了一阵儿之后,老娘突然一皱眉,瞪眼“我与你讲这些作甚!还不去准备年节下的东西?现下里你爹,你大哥,我都有事儿忙,顾不上这些,要是出了岔子,仔细你的皮!”

  王凝之灰溜溜地撤了。

  然后华丽丽地出现在兄弟们的小院儿里,颐气指使,把一众兄弟们使唤得团团转,很快,王家就被点缀了起来。

  走廊上的花灯,屋檐下的吊坠,屏风上的雕刻更是让一向沉稳的王肃之嗷嗷乱叫,原因无他,这是自己好不容易淘来的,如今却被征用了。

  不止如此,在王凝之的一手操持下,就连院子里的盆栽,花卉,都重新摆放了位置,加上墙面上由各位兄弟所写的对联,整个府里焕然一新,尤其是在门帘上的吊坠也换了颜色,窗沿放了可爱的小黄花,就更有新年气象了。

  除夕之夜,所有的灯都被点亮了,年纪小的几人,都冲到院子里,快乐玩耍起来。

  甚至连郗璿和王羲之都被那些小冰灯吸引,相伴行走在园中,看了好一会儿,王凝之本来打算过去讨个赏,结果走到附近,就听到老娘说什么‘叔平别的本事没有,这点功夫倒是下到了,值得鼓励,等到上元佳节,更是要起火明灯,以望祈福,也让他来负责好了’就让王凝之转头撤了。

  站在花灯之中,王凝之长叹一声,人,过于优秀,果然是不好的,总会被人盯上,用一个能者多劳,来让你受苦受累。

  “叔平。”

  回过头去,却看见大哥王玄之默默站在廊下。

  王凝之走了过去,疑惑地问“大哥,嫂子呢?你怎么一个人在外头?”

  “她刚才已经出来转了一会儿,身体有些疲惫,便让她先回去休息了。”兄弟俩进了屋子,坐在火炉边上,滋滋的开水声响个不停,王凝之亲自倒了茶,两人各自捧上一杯。

  “大哥,你都快有孩子了,我们都为你高兴,就连王献之那小没良心的,都在给侄儿准备礼物了。”王凝之笑着说道。

  王玄之只是点了点头,看了看王凝之,欲言又止。

  “大哥,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吞吞吐吐的作甚,我们兄弟,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王凝之皱起眉,大哥这幅样子倒是少见,难道最近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清楚的吗?

  “倒也没什么事儿,只是想到自己就要有孩子了,突然觉得时间好快啊,”王玄之幽幽说道,“幼时我身体一向单薄,就算是如今,拉弓跑马,也是做不得的,有时想想,能有今日,竟多是靠着你,自小便去寻医问药,我还记得那时候,很是不耐烦,有时候还会呵斥于你,小小年纪,当真是难为你了。”

  “哈哈,”王凝之笑了起来,说道“只能说我远见卓识啊。”

  “这倒是真的,”王玄之轻轻一笑,抿了口茶,“后来那云游的老先生,被父亲请来,为我诊脉摸象,说我本是体质薄弱,命非多年,却能温养如此多年,而保持健康,他只道是王家财富之广,又细心养育孩子,哪儿想得到,是你这个小孩子,一直在逼着我吃药喝汤。”

  “我有时候也会疑惑,当年爹娘都没察觉到,为何你会如此明确,甚至磨着父亲去四处请医?”

  王凝之眼珠子转了转,笑着拍了拍大哥的肩膀,“大哥,我要是说实话,你可不能打我,这大过年的,我可不想挨揍。”

  “但说无妨。”王玄之好奇地看过来。

  “其实吧,我小时候,曾经有过一个梦想。”王凝之摆正了态度,很严肃地开口“我想承古医之传统,得华佗之良方,做一个医学圣手。”

  “啊?”王玄之愣了一下,狐疑地问,“我怎么不知道?而且,我也没觉得你有这种志向啊?”

  “嗨,你当然不知道了,我都没跟人说过,”王凝之煞有其事地说道,“我曾经穷极天道,而后得出一个结论。”

  “若要成为人上之人,走到哪里都不愁吃穿,被人供奉敬仰,只有两条路,”王凝之声音很低,“其一当然是为官做宰,其二便是妙手良医,便是皇帝陛下,也不会轻易得罪良医,毕竟,谁这一辈子,敢说自己不会生病呢?”

  “更关键的是,”王凝之声音更低了,“我若是看谁不爽,直接给他安排一个病症,就好比我给谢渊安排一个疯牛病,说他时而便会发作,状如疯牛,不可理喻,只要我是名声在外的良医,谁会不信呢?到时候他便只能苦苦哀求我来医治这本不存在的病症,我若是再不爽了,随便给他开点巴豆之类的,让他痛苦不已……”

  王玄之越听,脸上的表情越古怪,要说相信吧,这实在有些胡说八道,若不信,又觉得这很符合二弟风格,抬起手来“打住,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你就是我的第一个患者啊!我小时候,就是打算用你做试验,看看效果怎么样,顺便学一学那些大夫们的本事。”王凝之往后头缩了缩,“咱们说好了的,不打人。”

  “好,”王玄之笑着摇摇头,“我不打你,你不愿说便不说了,还扯这些谎。”

  “你如何知道?”

  “哼,难道我连自己兄弟是关心我,还是在胡闹,都看不出来?”王玄之轻轻呵了口气,“二弟,大哥能有今日之福,多谢你了。”

  “走吧,大哥,该去守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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