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是没有这样的拍卖场地的,帐篷做的,在赵东篱眼里,到底过于简陋了些。
京城是什么地方?要么高端大气上档次,要么低调奢华有内涵。这么原汁原味粗犷豪迈的风格很少见。
见人上得差不多,拍卖会马上开始。
被拉上来的汗血宝马毛色顺滑,膘肥体壮,从牙口看来,正值壮年,是一匹马最好的年华。
赵东篱立刻就有些眼热,示意非砚,尽全力要拿下它!
非砚也是赵东篱的小厮,因平素在家料理家事,自来了安庆府就很少出来陪着一起闲逛,一般陪着的都是非墨。
这一次是要花大钱的,赵东篱怎么会不带财政顾问。他的银票可多数都在非砚身上。
定国公府豪富,他一个临时起意逃家的公子,身上也有上万两之巨。
但在出世极少的名马面前,这点钱显然还不够看,不过几个起落叫价,就已经超过了赵东篱的承受能力,拒绝了姜承辅想要借他钱的好意,他们最终看着宝马花落别家,很是眼馋。
“咦?”好家伙,刚刚人多,姜承辅还没注意,此时才看见,走上台领走他心心念念的宝马的人,竟还是个熟人。
吴家的公子吴鹏程像只斗胜了的公鸡,趾高气昂地站在宝马旁边,接受四面八方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这才牵着马离去。
啧啧,这匹汗血宝马的成交价高达三万两,姜承辅不是花不起,只他并非不事稼穑,母亲操持整个家颇为辛苦,他又如何能为着个非生活必需品,便一掷千金,如此奢靡呢。
吴家的经济条件……其实吴团练使的俸禄,连养活他自己都够呛,就别提他那一大家子妻妾子女了。
以前就有过传闻,说吴越是个靠老婆的,现在整个吴家都靠吴大娘子撑着。
这个时代的男人可以无能,可以好色,可以懒惰,甚至可以家暴,唯独只有一颗雷,是绝对不能踩的,那就是花用妻室的嫁妆,会受到全社会的鄙视。
吴越身为武将,正经朝廷官员,更是忌讳。
以前姜承辅没把这等传言放在心上过,想着吴指挥使再不堪,也不会堕落至此,但现在再看吴鹏程的架势,嗯,很有那么点空穴不来风的意思。
吴家从祖父起到吴鹏程,上梁不正下梁歪。
姜承辅不想跟吴鹏程打招呼,便没着急走。
马卖完了,拍卖场并没有空下来,下一件货物,被拉上了台。
这里虽是马市,整个安庆的奴隶交易也是在此地的。但一般的奴隶又没多值钱,人牙子转手倒卖,挣的有限,可能连入场费都交不起,所以能到拍卖会上来的,多数都是极品。
姜承辅还是个单纯的少年郎,并不懂人易里各种黑暗各种龌龊,此次是第一次见识,着实狠狠刷新了他的下限,甫一开始,便拉着赵东篱落荒而逃!
刚刚他们看到了什么?西域风情的美女,美则美矣,只可惜太热情了,身上衣服布料少到离谱,只堪堪盖住重点部位,波涛汹涌得几乎要满溢出来,那碧色的眸子着实勾人,要不是他是个雏,此时恐怕早已丑态百出。
算了算了,让他继续当个纯情美少年吧。倒是吴鹏程,领走马之后,又杀个回马枪,买了两个西域美女,准备带回家做妾。
宝马没买到,只惹一身臭汗,赵东篱心情有些不爽,与姜承辅分别后,径直回了租住的小院,准备沐浴更衣。
没想到他刚回到家,便有人在等着他。
“大哥!你怎么来了?”与他五官相似、略显清瘦的少年还未及弱冠,身上已经带上几分杀伐之气,整个人的气质更加沉稳。
来人正是赵东篱的大哥,定国公世子赵东笞,现任刑部员外郎。
本应在京城的大哥突然搞了个偷袭,赵东篱第一反应就是,他爹派大哥来抓他了。
他们兄弟一向感情好,而且大哥早慧,用赵东篱的话说,那就是数莲藕的,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最适合宅斗宫斗官斗的主儿。
做为被从小坑到大的兄弟,赵东篱表示,有这么个大哥,真是痛并快乐着。
家族事务未来能交到一个脑子清楚聪慧的人手里,至少被抄家夺爵的风险会直线下降,他就可以快快乐乐地躺平,可以混吃等死了。
但是自家大哥也看不得他完全躺平,时不时会扔个烫手山芋让他当职业背锅侠,挨骂挨说不算什么,反正他脸皮厚,只是被骂得烦了,还是很痛苦的。
唉,果然世上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你又想什么呢?我来此处,是为公事!”赵东笞抬抬眼皮子,就见小弟眼珠子轱辘轱辘瞎转,他不用动脑子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公事?有什么天大的公事,能让刑部直接派人过来?各州府县都有专司刑名的官吏在。
难不成京城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案,他没听说啊!
见弟弟一脸迷茫,赵东笞又好笑又生气。
年纪也不小了,偏偏是个万事不想上心的性子,以后可如何是好,他便是再有能力,也没有护着弟弟一辈子的。雏鹰不自己张开翅膀,与鹌鹑有什么区别。
怎么会就有人愿意当只鹌鹑呢?
“我有公事在身,现下不是说话的时候。此次我就不住驿馆了,你再置办床铺盖,我就先住你这。”赵东笞说完,也不管弟弟同不同意,自顾自带人走了。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我来呢,不是与你商量,就是通知你一声,该准备的赶紧准备。
赵东篱哭丧着脸,我的亲哥啊,就一间卧房,一只卧榻,咱们兄弟俩怎么睡?
没听说过吗?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您还当是咱俩小时候,您还当这小破院,是您定国公世子的别院?
然而,哥哥的命令必须贯彻执行,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他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赶紧去买被褥,趁着阳光正好,晒一晒才是正经。
这边厢,赵东笞已经拿着刑部手令,来到了安庆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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