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联合伐赵?”
看着面前从咸阳送来的情报,李建陷入沉吟。
这种局面其实也在李建事先的预判之中。
对李建而言,他更愿意赵国走的是历史上秦国的路子。
一个超级强国面对六个已经被打残打怕的弱国,只需要各个击破,就能轻而易举的获胜。
但秦昭王嬴稷显然并不是赵丹或者田建这样的庸碌之君。
赵国在不断的变强,秦国同样也在不断的变强。
赵国拿到了半个燕国和半个韩国,秦国也拿到了半个韩国和楚国的三郡之地。
从人口和经济而言,赵国胜于秦国。
但若是只看疆域的话,秦国反而是更加领先的那一方。
从地图上看,秦国东方的疆域已经深入到了长江中游和淮河上游。
楚国几乎要被拦腰截断,看上去极度的脆弱。
据说楚王开始打算将都城前往东边的琅琊,或者更加东南边的吴城。
“真不愧是秦始皇之前唯一一个有希望统一华夏的国君啊。”
李建有一种预感。
这一世的统一之战,极有可能是两个怪物一般的强国,在把其他弱国全部吃干抹净之后,火星撞地球一般惊天动地的战争。
至于双方的对峙形势究竟类似于南北朝还是东西魏,就得看接下来两国之间的领土兼并形势了。
“毛遂,你把这封信送去给虞卿。”
留着虞信是一个很重要的信号。
所有人都知道虞信是从一个素人被赵王一手提拔成为重臣的。
既然虞信这个实打实的“赵王派”能在赵王被架空之后成为五巨头之一,那么其他忠于赵王的赵国官员当然也有这个希望。
人都是怕死的,当发现努力就有希望的时候,大家都会拼尽全力的去努力。
可如果再怎么努力都没希望,陈胜吴广就是一个很好的榜样。
“盯着虞信,盯紧一点。”
李建不希望虞信犯任何不应该犯的错误。
毛遂领命,走到门口,突然又停下脚步。
“有一件事,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建眉头一扬,道:
“那就别讲。”
毛遂站在门口好一会,还是折返回来,将一封信放在了李建面前的桌案上。
“这是赵姬写给君上的信。”
李建看着这封信封皮上赵姬那娟秀的字迹,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开始一点点的变得疼痛起来。
“你就不能把这封信烧掉,当做无事发生吗?”
毛遂认真的说道:
“赵姬将来极有可能成为秦国王后,若是君上能利用好这一点,必然可在针对秦国时起到奇效。”
李建笑了起来:
“但那时候吕不韦也就成为了秦国相邦,他对赵姬可是知根知底的。”
毛遂道:
“若吕不韦真想要碍事,只要君上一句话,他必死无疑。”
毛遂说话时带着浓浓的自信。
两年前,毛遂还只不过是平原君府上一个普普通通的游侠门客。
如今,毛遂已经是整个赵国情报组织的最高负责人。
权力总是能给人带来自信,这一点在毛遂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周朝以右为尊,周天子大宴诸侯时,姬姓诸侯在右,异姓诸侯在左。
作为脱胎于姬姓晋国的国家,赵国理所当然也传承了这一点。
蔺相如当年被册封为上卿,“位列廉颇之右”,把廉颇气了个半死,这才有了负荆请罪的故事。
李建作为赵国的右相国,是名副其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会很忙碌。
恰好相反,如今的李建每天都准时下班,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加班。
对此,蔺相如非常的不满。
“你想累死老夫吗?”
李建笑了起来:
“能者多劳嘛,再说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见外呢?”
“对了,若是文信侯觉得事务实在过于繁忙,我推荐一个人,可以有效的分担文信侯的负担。”
蔺相如狐疑的盯着李建,片刻之后才道:
“你想推荐谁来分老夫的权?”
权力是种奇怪的东西,经常有人说身上的权力太大责任太多导致很忙很累,但你要真让他分一点出来给别人,他又不乐意了。
李建面不改色的说道:
“蔺仪为人稳重,忠诚可靠,是帮助文信君分担的最佳人选。”
蔺相如楞了一下,忍不住道:
“那是老夫的儿子,你难道想让别人觉得老夫任人唯亲吗?”
李建笑了起来:
“蔺仪分担的难道不是右相国内史官署的事务吗?和左相国司寇官署有什么关系?”
蔺相如叹了一口气,道:
“那廉胜怎么才捞了一个晋阳郡郡守呢?”
“那小子是老夫看着长大的,他不是治理地方的料。”
李建道:
“那他将来可以当一个兵部尚书,或者侍郎。”
蔺相如瞪大了眼睛:
“兵部?尚书?侍郎?”
李建眉头一扬,笑道:
“对了,我有一个改组官府的计划,还请左相国参考一二,首先就是这个三省六部制……”
由于体制的原因,赵国官员制度大多传承自周朝,整体来说还是比较粗糙的。
就连秦国如今的制度都远胜赵国!
想要击败秦国,赵国需要全方面的强大。
但李建还没有傻到把后世朝代制度原封不动照搬过来的地步,他可不想当第二个王莽。
蔺相如作为赵国官场的究极老油条和见证者,绝对是最适合的参考对象。
在粗略的翻阅了一遍李建带来的三省六部制样本说明后,蔺相如揉了好一会太阳穴,然后用奇怪的表情注视着李建。
“有些时候老夫真的想让人把你的脑袋剖开,看看里面究竟装得是什么东西。”
“这三省六部的想法明明从未出现过,但为何老夫读来却意外的感觉完善,就好像真的在某个国家中实行过一般,真是奇哉怪也。”
把三省六部制的蓝本丢给了蔺相如,李建就施施然的离开了。
如果隋唐版的三省六部制不行,那李建还有宋朝的多宰相虚三省制度,明朝的内阁六部制,乃至清朝的军机大臣制度……
总之,要啥有啥,一个不行就换一个。
就让老蔺头疼去吧。
想必,蔺相如一定会对“赵国新制度的顶层设计者”这个必将载入史书的头衔感到满意,并为此而鞠躬尽瘁的。
坐在回家的马车上,李建不由叹了一口气。
“如此喜欢将好名声拱手让人的本侯,还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人啊。”
几天后,另外一件对国际形势并无影响,但在赵国中颇为令人瞩目的事情发生了。
结婚有六礼,李牧和李婉之间的昏礼已经走到了请期这一步。
婚期定在了两个月之后。
至于什么同姓不婚的原则,那都是用来约束没有权力的小民。
即便是几百年前的春秋时代,国君们和亲姊妹胡搞瞎搞甚至生子继位的**闹剧都出现过。
和那些闹剧相比,这桩婚事简直干净得犹如白莲花一般。
李建当然不可能委屈亲妹子,所以他特地让蔺相如的司寇官署颁布了一项法令。
从五月开始,赵国之中同姓允许通婚,但五服之内的同姓依然不许。
出了五服,就是真正意义上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所谓的“五百年前是一家”那种。
李牧很高兴,喝的双颊酡红。
“定国君,咱们今后就是一家人了。”
“我真没想到,我一个高阙塞的底层骑兵还能有今天。”
“多谢定国君的赏识,将来我一定尽心竭力,辅佐定国君登上大位!”
李牧这句话是当众说的,很大声。
听起来很失礼,也非常的不敬。
但在场所有人都笑吟吟的,在发现李建似乎并没有生气之后,每一个人脸上的笑容反而更多了。
廉颇撇了撇嘴,轻声对着蔺相如道:
“这个臭小子,现在都如此不加掩饰了吗?”
蔺相如脸上带着笑容,轻声道:
“都是自己人,掩饰什么?”
廉颇道:
“那些忠于赵氏王族的人听到了,岂不是会极为恼火,甚至起事?”
蔺相如有些疑惑的看了廉颇一眼:
“那你干什么用的,每天躺在家里吃干饭,然后搂着你那几个两百斤的健妇睡觉?”
廉颇大怒:
“身材好的健妇才经得起折腾,就你家那些小妾,伸手捏一下骨头就断的小瘦鸡子,有甚么意思!”
蔺相如摇了摇头,一脸鄙视:
“你知道什么叫随风摆柳,什么叫风姿绰约么?”
“你就知道天天在床上拱那几只母牛!”
于是很快,众人就愕然的看着,坐在上首席位的两名赵国德高望重的老政治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互喷起来。
甚至,这两个老东西还拉着其他人,要求大家对母牛更好还是小鸡更强这件事情进行投票!
半个时辰后,激烈的争吵变成了斗殴。
李建坐在主人席上,看了看身边已经烂醉如泥瘫在坐席上的李牧,再看看面前大鼎和小钟横飞,肉铺和汤汁洒满一地的场景,以及手持牛骨和羊蹄作为兵器激烈斗殴的两拨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娘的,真是成何体统!”
砰的一声,李建仰天躺到在地,就着旁边热热闹闹的“音乐”,呼呼大睡了起来。
“当今天下,诸侯群敌环伺。”
“那李建谋杀平原君、平阳君两位国之柱石,和蔺相如廉颇等人同流合污架空大王窃取国政大权。”
“不但不思进取,还在邯郸城中天天饮酒作乐,谈什么母牛与小鸡的区别,简直荒淫无道,和夏桀商纣般昏庸!”
“我等身为赵国宗室,必须要除去这些奸臣,还大赵一个朗朗乾坤!”
说话的人是赵邯郸。
赵邯郸的曾祖父的曾祖父乃大名鼎鼎的赵襄子,就是那个反杀智伯瑶,奠定三家分晋局面的赵无恤。
几百年下来,赵邯郸和赵氏王族早就出了五服,这个姓氏唯一的好处就是在燕国灭亡之后,原本只是一名代郡小吏的赵邯郸捞到了武阳郡徐乐县县令的官职。
如今的赵邯郸已经不是徐乐县县令了,而是赵国勤王军大将军。
这官职一听当然就是他自封的。
作为赵国境内仅存的唯一一支还在反抗李建的“义军”首领,赵邯郸对此颇为自傲。
即便赵邯郸已经被赶出了赵国国境,如今只能在齐国控制的督亢之地中找一处小山头扎营落寨。
“李建能打下晋阳,却打不下我,说明什么?”
“说明本大将军才是那个能最终杀进邯郸城中,诛灭李建之流的国之柱石。”
“秦国使者和魏国使者前几天已经来了,今天齐国的使者也要来。”
“尔等好好的跟随本大将军,将来都给你们加官进爵!”
上千名赵国“勤王军”士兵们们静静的站着,有些麻木的听着赵邯郸的训话,稀稀拉拉的鼓掌。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入赵邯郸的营地之中,车厢前方一面紫色旗帜很是显眼,旁边还有上百名齐国士兵护卫。
赵邯郸顿时来了精神,朝着下面的士兵们怒吼道:
“都打起精神来,表现得好了,今晚人人都有酒肉!”
于是在片刻后,虞信看到的就是一支虽然衣甲破旧,但人人精神抖擞的军队。
虞信只是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想要叹息。
“后胜兄,你不会真的觉得就凭这支军队,便能打进邯郸城吧?”
“晋阳城那边的军队,比这支乌合之众强了何止千百倍都无法做到这种事情呢。”
后胜还没有答话,赵邯郸就大为不满。
“你这人说话倒是好笑,当年晋文公重耳落难时,身边只不过三五十人追随,尚且能够成就一代霸业。”
“今日我赵邯郸有上千义士相助,比文公时强了不知凡几,如何不能成事?”
虞信哑然片刻,看向赵邯郸面前的那“上前义士”。
一个个面有菜色,手脚上满是老茧,衣裳破旧不说,全都穿着亚麻布……
这一群农夫,也配和当年晋文公身边的赵衰,贾佗,介子推,狐偃,魏犨相提并论?
虞信想了想,表情严肃的对着赵邯郸开口。
“我乃虞信,如今赵国大司行。”
赵邯郸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大喜过望。
“虞卿今日来此,想必是为了襄助于我,平定李建,蔺相如之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