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梦境
他在走着。
不停地行走着。
饥饿、疲劳、痛苦、寒冷……
这些感觉无止境地冲击着本就脆弱的精神,让本就模糊的视野几近恍惚。
之前经历的事情已经记不清晰,他只是隐约记得愤怒的嘶吼、痛苦的哀嚎、无助的恸哭……
但是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什么都记不清了。
过去的记忆却开始慢慢消散,而一些支离破碎的陌生片段却慢慢充斥他逐渐空洞的脑海。
浮光片影闪过,光怪陆离的画面以令人扭曲的速度不断灌输进,填补记忆的空缺。
头戴荆棘王冠,手握权杖,他站在群山之巅,冷漠地俯瞰脚下的虔诚众生。
行走在阴影和鲜血交织的漆黑深渊,他踩着脚下的染血枯骨,无声地掠夺着生命。
被淹没在无边无际的典籍中,他沉默地守护着这些无言的珍宝。
他……
……
……
幻觉。
现实。
两者的边界在他的眼中不断交织、融合,渐渐融为一体。
恍若梦境。
他感觉身边的风雪无声的消失了,空气中的刺骨消失无踪,恍然觉得自己漫步在一个开满了鲜花的幽暗森林中。
可是这清醒并没有持续。
泥土散发出的清香和空气中的雨露甜香非但没有让他清醒,反而将他拉进了更加深沉的深渊。
他漫无目的在林间拖曳的脚步走着,一深一浅,鲜血在他身后拖出了长长的痕迹。
沙……沙……
在周围黑暗的衬托下,那样子与其说是人类,更不如说像是在幽暗地牢中不断迷茫漫步的行尸走肉。
他就像是失去了目标却不能停下的机器,漫无目的却持续不断地走着。
时间的尺度在无声中变得模糊,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前进,亦或是在后退。
一成不变的树林,完全看不出任何的变化。
如果他的意识还清醒的话,他一定会在这无止境的路途折磨中精神崩溃。
突然,他的脚步第一次出现了停顿,因为眼前出现了不一样的光景。
眼前高耸的树木消失,眼前出现了久违的光芒!
望不到边界的雪白。
一片开满了洁白花朵,散发着莹莹光芒的……
花田。
林间散发的甜腻气息消失不见,遍地开放的白花却没有丝毫的香气。
而就在广袤花田的中心,一幢与眼前古老景色格格不入的木屋蓦然出现。
而就在他看清这木屋的瞬间,一种发自灵魂深处,无法抑制的饥渴从心底如洪水般出现!
去那里!
只要能够到达那个地方!!!
咚!
咳!
没等他被心中泛起的无名**支配,刚刚迈步的他被花朵绊倒,重重摔在了地上。
咳咳咳……
血管中流动的似乎不再是鲜血,而是混杂着冰渣的泥浆,带着寒意的血液每一次流动都给身体带来了巨大的痛苦。
胸腔里确实另一种感觉,感觉被塞满了炽热的炭火,灼烧伴随着呼吸不断加重。
好像,一切被忽略的都开始被再次注意到,并且带着被无视的愤怒加倍出现。
但是他没有被这感觉摧毁,像是墓地里爬出的亡灵一样,慢慢的爬向了远方的木屋。
也或者说……
他可能早就被摧毁了。
天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在这个似乎永夜的花田中,他缓慢地爬动。
顺着那个渴望,慢慢的挪动。
终于,他早就血肉模糊的右手终于无力地搭上了木屋的台阶。
嘎吱。
身体的重量压在了木质的楼梯上,台阶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尤为醒目。
如果他还有意识,他就应该知道自己应该隐藏行迹,也许可以悄悄混进房间。
现在这样轻易把自己的踪迹暴露,在这个冰冷的残忍世界中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这些他本该明白的。
但是可惜,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思考现在该做什么了。
混杂着暗色的鲜血浸染了崭新的木台阶,他凭借着身体里凭空出现的一股力量站了起来,蹒跚来到了房门前。
似乎是上天怜悯一般,不想让他趴在门前一样。
咚……
微弱的敲门声并似乎并没有传进屋内,房间内的灯火没有丝毫的变化,屋子的主人像是在温暖的炉火旁睡着了一样。
“……”
他张开了干裂的嘴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什么都没有传出来。
只是在张嘴的时候,撕扯开了因为长久不说话而粘连的嘴唇,鲜血在唇边流淌。
咚。
“…………”
依旧没有反应,看似一推就开的木门却好像是一堵城墙一样阻挡了他的前进,无言的拒绝着这位迷途的来访者。
第三次,他使出了仅存的力气,缓缓锤向了眼前的木门!
咚!
嘎吱……
这次,眼前的木门缓缓的向内打开,但还没等惊喜,他就感觉支撑着自己的双腿彻底失去了力气。
咚!!!
再次摔倒在地,这次却再也没有力气爬起,只能和柔软的地毯亲密接触,让鲜血不断浸染。
咳!
从喉咙里涌出的鲜血,在此刻却像是燃烧着的火焰,让他的身体再次痛苦的扭曲起来。
要到这里结束了吗?
铃。
不知何处传来了风铃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幽香飘向了头顶。
“哎呀,还真是一个不礼貌的客人呀,就这么把地毯给弄脏了呢。”
带着戏谑的慵懒嗓音在上方响起,好像对着脚下他的惨状并不在意,反而只是抱怨一下弄脏了自己的毛毯。
一双裸露的玉足出现在了他的视野边缘,丝毫没有在意沾染上了粘稠的血液,轻松的迈步走了过来。
“你呀,要死了呢~不过,还真是顽强啊!”
“像是蠕虫一样……噗哈哈哈,不好意思,下意识的。”
毫无歉意地轻笑着,但女人的声音里意外的感受不到嘲讽。
同样,也没有丝毫的尊重。
在这平淡的背后,是毫无掩饰的冷漠。
对着路边折断却顽强生长的野草,路人总是抱有冷漠的无视。
在说什么?
要,死了……
这个声音为什么这么熟悉?
之前那无止境的**也在这个声音响起之后消失不见,他的思维开始逐渐向着正常的水平恢复。
而思维恢复同时带来的是,身体上难以克制的痛苦,让他的精神开始断断续续。
我,是谁?
我是……
宁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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