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信来(二合一)
几间大屋,往日的华丽装饰消散,大火下只落得黑漆漆一片,徒剩断壁残垣。
空气中散发着焦炭的味道,烟气呛鼻,混杂着泼着水的次擦声,还有让人泛恶心的焦肉味。
可怕的火焰来的快,去的也快,做梦一般,犹存余烬。
飞灰随夜风乱扬,还有丁点火苗子仍在灰烬下扑腾。
残存的扁家男人,跪在废墟前,神情呆滞,怒火、仇恨的光芒几乎要在眼睛里迸射出来。
再往外,是一群措手不及,惊愕未从脸上褪去的‘护卫力量。’
百十人都如傻子般,立于原地。
这让来此得见到这一幕的章改之拳头不由捏的嘎吱响,冷目凝向护卫,有几分咬牙切齿道“为什么不救火?”
救没救火看现场的情况就知道了。
这年头火灾大多靠打水扑救,有些大城则有专门应付火灾的战阵,还有专门收纳习练冰系、水系的武学之人组成的相关职司,以应对突发之灾。
势大到水无法扑救,还是没用心去救,差距还是很明显的。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心中怒气压抑到了极点,接近爆点的阵仗。
怎能不气?
再输‘凶徒’一阵也就罢了。
这些人的无能程度,简直刷新了他的认知。
这般大的火,照常理,短时间绝不可能烧起来,更别提若有人救火的情况下,再不济也不至于屋内无一活口。
可偏偏就生了这种情况!
“回答我。”一声冷淡,语气陡然加了八个调,引得一些人身子不禁一抖。
“大人,并非卑职等不尽心尽力。”一个人面露为难之色走上前来,步履间颇有点战战兢兢。
“而是这火,来的太诡异了。”
“卑职等命人泼水,完全不起遏制作用,反像火上浇油一般。”
“而且……”
说到这儿,此人指着临近边上的十几具被火焚烧的尸体,声音愈加颤栗,也有几分犹疑。
“火里面像是有东西,像是活物。”
“当时扁家的列位见火势起的很大,也想冲进火海救人。”
“岂料,周身仅仅只是沾染了一丝火星子,几个呼吸间就被烧成枯骨。”
眼见着说话人是自己的心腹,端是不敢欺骗自己。
章改之脸色难看减退了几分,又看向那边跪在地上的扁家人,后者并没有出声反对的意思,心中的疑惑却是难遏。
灭不了的火?
沾了一点火星子顷刻间就将人烧成一具骨头。
犹如活物一般的火。
默默念叨重复着描述之关键,章改之搜索着记忆库试图将之对应。
世界很神秘,不可思议之处,或者说他不了解之事太多,一时间倒也没有好的参照物。
他本能想到的是‘神火’,传说无根无源,具灵有奇异,可纳入人体炼化,掌焚烧天地虚无之威。
许多风媒依据古往今来的记载,还列出了所谓的十大神火,百大名火,搏噱头。
当然,传说中十大神火、名火说是都已经消失在人世间了,也没听说谁拥有,倒是一些被归在‘奇火’之列普通神火,往往都在大能之手名震天下。
比较著名的如九州天榜中有一位尊号“瘟君”的九重劫境大佬,凭借着一道’黑死神火’,甚至胆敢挑战‘千古魔皇。’
上三境,法身之上,是为九重劫。
但能拥有神火的强者,对付小小渔阳的一个家族,概率显然小到了极点。
他一声吩咐“把起火的前后事同我仔细讲一遍。”
“是。”那人明显是余惊未消,略一迟顿,娓娓道来。
一边听着,章改之却见到站在自己身边的族叔几人听了几句,便开始绕着废墟,一脸警惕的盘旋,神色间郑重到了极点。
不时还拔出兵器拨弄着灰烬渣子,似乎在寻着什么。
章改之听着禀报则越听越来气,禀报的这位完全没说什么可疑之处,基本像是流水账一样叙述。
唯独说是事发之时,屋顶上自己家的人踩碎了瓦片,与屋内人发生了对话,让章改之在意了一下。
但无疑是乏善可陈。
“酒囊饭袋。”
“带着人去给我排查。”
“当着你们面放了一场火,居然就像瞎子一样,你们不嫌丢人,我都替你们丢人。”
“是。”一众人唯唯诺诺离开。
章改之走到自家族叔身边,族叔三人却完全没理他,互相眼神交错着,说着互相才能听懂的话。
“应该就是了。”
“嗯,像,不离十。”
“好大的手笔啊!”
“听闻在巫蛊之域,这东西也是稀罕物事儿。”
“倒也不是,因为只能使用一次的消耗品,用起来也有限制,所以南蛮一般没人愿意去养,物以稀为贵,不过厉害是厉害。”
“看此地火势的情况,外面的人连反应都不及,数量恐怕不在少数。”
又是南蛮,又是巫蛊之域。
看形容,似是说蛊虫的意思。
难道说此地的大火,和蛊虫有关?
南蛮蛊虫不知凡几,一些厉害的蛊虫,拥有各种各样的诡异之能,哪怕中原之地风媒素好收纳信息,绞尽脑汁,都只能收尽三成。
他自己从事的职位一直和南蛮那边打交道少,因而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蛊虫和‘火’有关系。
章改之忍不住问道“三叔,你们在说什么?”
“你看。”三叔伸手一处被烧的漆黑的地方,细看,竟有一片被犹如虫类爬行的痕迹。
“还有那边。”
通通都是类似虫类爬行的细小痕迹,犹如一片莲心叶,犹如淡金色的液体凝固在原地。
“这是一种蛊虫活动的痕迹吗?”章改之将之前的猜测直接问了出来。
“不错。”
三叔点了点头。
“是火心蛊。”
“不在巫蛊之域的三十六天罡蛊,七十二地煞蛊,一百零八星息蛊之列。”
“算是比较小众的一类,但十分危险。”
“此蛊我早年有幸遇见过,常人肉眼难察,淬火而生,浴火而死。”
“遇血肉,一般三刻而燃成虫心火,若是蛊主催发也可以提前或者延后一段时间。”
“烧出来的火看似是火,实际上是用蛊虫以及人命催化。”
“故而,不可用凡火计较。”
“凡水也难灭。”
“若无神水亦或是其他特殊的法子,只能等其浴火而死后,火才能灭。”
章改之微微颔首,脸上的疑惑却是更密了。
他知道,一些厉害的下蛊者往往都是常人而难察,便制人生死欲罢不能。
可话说他派人的防范相当之严密,对方究竟是怎么做的,才能让己方几无察觉?
仔细梳理,章改之嘀咕道
“送饭的?”
饮食入手,无疑是难以防备的一处。
可话说,章改之想到了这一点,因而特地派人去盯着。
“来人。”一念至此,他立刻吩咐“去将今日涉及扁家饮食的相关人等捉拿起来。”
一时半会儿,得令的人脸色难看的回来了。
“大人,他们跑了。”
“我派去看守的人呢?”
他足足在饮食这块儿,吩咐近二十人监视,这二十人都在混吃等死吗?
“他们……”
“他们失踪了。”
章改之神情泛冷,失踪?
这关头,失踪要么就是里面有些人有问题,要么就是被解决了。
相比于挫败感,章改之更在想应该怎么去做?
火心蛊,他没听说过,但看自家族叔的等人的意思,估计也是珍贵之物。
又是一家落得了这般凄惨下场!
往后还有陶家、方家。
又会面临什么呢?
头一次,他不想去想了。
脚步一转,他吩咐现场处置之后,赶去了陶家。
……
陶老爷子颇有几分老态龙钟,被几个儿子搀扶着站在门口,浑浊的眼珠子眺望着远方,已经消失的烟气。
那是扁家的方向。
“又没了一家啊。”陶老爷子很难形容心中的复杂。
“当年除我和方老七,就属扁老二了。”
“意在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而如果家中没了我等这种白发人的就直接往斩草除根的方向去吗?”
“魏家?”
老爷子的脸上浮现嘲讽,他早就不信和魏家有太多相关了。
魏家但凡有这个脑子,都不可能缩在南蛮几十年,仰人鼻息。
“爹,晚风凉,您老先回去歇着吧。”陶家几个二代家主,围在老爷子身边,心中隐忧这一日日早就加剧。
看着父亲的身影,主心骨尚存。
头顶上还有一片天。
眼见着身边没有外人,陶老爷子小声的道“转移计划的进程还得加快一些。”
“爹您放心,孩儿心里有数。”陶家老大也是个古稀之年的老人了,身体还算硬朗,拍着胸脯道。
“不能懈怠,亲自去检查。”
“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看看袁家、扁家,没准我们不会有这一天。”
“孩儿晓得。”陶家老大连连点头。
老爷子旋即看向了二儿子,拜入人中魔候景门下的陶三小子就是他这一支。
陶老二也明白老爷子的意思,自己一向在家里不受看重,这会儿肯定就是问前些时候吩咐的事了。
很早的时候,陶老爷子就没打算将希望寄托在章改之的身上,试图走人中魔候景这条路。
候景他当然不可能请的动,但其弟子就不一定了,所谓重利动人心。
章改之只知道‘陶老爷子’请来了齐师兄,却不知道陶三更早之前,除了去找齐师兄,还按照老爷子的吩咐请了一些暂缺浮财的师兄弟援助自家。
其中有一位重要人物,候景手下排名第二十七的‘正式弟子’,前不久也给了答复,择日将至。
“宏儿已经早上出城去迎了。”陶老二答道。
“这一两日应该就能到了。”
陶老爷子点了点头,却谈不上多少放松。
这条路当初是他习惯性,按照做一步,想三步的思维去做,以尽可能保险。
但当下局势已经变了,和那时的最坏估计也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当初以为的援手,放到现在恐怕也就未必了。
当下迷雾虽然还未被揭开,但他已经感觉到自己低估了对手。
绝对的力量面前,谋算毫无意义――卜圣。
他心中莫名浮起这样一句话。
卜门虽消,然当今擅谋者不论地域,却还是尊‘卜圣’惟一。
陶老爷子年轻时亦然,不过那时他对后面半句印象更深
“除非你是我。”
自信~
也是从那时,他坚信,想做一个擅谋者,自信――绝不可缺!
于困境时用自信激发希望,处顺境用自信衍生恐惧!
“人虽老,心犹在。”陶老爷子呢喃,脸上再不见感叹,腰杆挺直,不似老迈。
“进去吧。”
陶老爷子一吩咐,转身众人随后,陶家大门紧关。
没人注意到对面很远的屋子,一扇窗户忽然打开,又关上。
……
章改之骑着马准备去找陶老爷子去聊一聊,行到一半却遇到手下追上来。
“大人。”黑面汉子喘着气,他知道章改之今夜在四府巡视,故而找人也就沿着找。
“不是让你在城门那边吗?”章改之皱着眉,黑面汉子解释道“大人,牧野和天台送来了急信。”
“什么?”章改之有点疑惑,他今天才去信给那边,照理说,不可能这么快就有回音了,毕竟走的是正常加急驿站。
“信呢?”
黑面汉子取出两封信递给章改之,章改之一看皱了眉。
一封来自州衙喻宗儒,信中只写了两个字。
“快回。”
这却是章改之和喻宗儒的约定,也代表让章改之不要再管渔阳事。
难道说那个针对渔阳事的官员在那边动手了吗?
他知道喻宗儒对此事的态度,绝不可能轻易改变主意,忽然来信令他返回。
到底怎么了?
他脸上面部焦急终再难掩,心中也是乱的很。
牧野那是短时间内完全无法获悉的未知啊!
他快速打开另一封信,更是直接勃然变色。
署名是从自家所来,祖父章泰元所写。
乍一看,笔迹潦草,似乎写的很着急,若非他认识祖父的自己,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冒写,因为他祖父向来看重文字书面。
内容则只有两字“速逃。”
章改之了解自己祖父,不爱说废话,用词也很精准。
不是回,不是‘走’,而是‘逃’!
额头上不自觉有汗落下,两封信,一个让自己回,一个让自己逃。
会不会是有人想将我引走?
毕竟走朝廷驿站的这两封信的来路出错的概率很小,字迹也分明。
“你先回原处办事,不要声张,等我命令。”章改之一边吩咐,随着黑面汉子领命离开,他心中也有了决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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