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阎王诡镇21孟婆前世
这是百里辛第二次来到奈何桥了,颓然坐在桥边的孟婆忙忙碌碌,时而煮着锅里孟婆汤,时而为投胎的人续上一碗,抽不出一点空闲。
远处的忘川河中又钻进个想逃出的魂魄,没过多久它们就开始在水面上挣扎,接着水鬼缓缓岸边游了上来。
再更远的地方,大片大片的艳红彼岸花开得正盛,荼靡诡丽,一眼望不到尽的花海一直连到了天边,和顶浓稠的血色天空连在了一起,乎分不清彼此。
一切都和他那天造访时的情景别无二致。
百里辛跟在表情麻木的鬼魂身后来到了桥上,不光鬼魂表情呆滞,就连孟婆是死气沉沉的。
嶙峋的拐杖斜斜挂在胸膛中,孟婆单手虚虚扶着拐杖,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另一只手随手舀了一勺孟婆汤倒在碗里。
百里辛走近的时候,听到孟婆嗫嚅的口中正在唱着么。
具体的歌词他听不懂,或者说根本没有歌词,只是一段简单的旋律。
孟婆的摊位前还有鬼魂通过,百里辛并没有急着向前,而是靠在奈何桥边默默观察着这个简陋却又分重的小摊子。
雾气弥漫,喝了孟婆汤的鬼魂仿若得到了么召唤,无反顾地走进了未知的雾气中。
直到送走了最后一名鬼魂,百里辛才来到孟婆的摊位前,目光凝视着鬼魂们离开的方向,出声问道:“那团雾气后面有么”
孟婆抬起,露出了爬满了褶皱的一张脸。
苍老的双眸看了看百里辛,又深深看了眼那团白雾,然后摇了摇,“不知道,但应该是好地方。”
她声音沙哑,像盘踞在枯藤上老鸦哀鸣的叫声,“我在这里待了多久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我在这个桥上送走了数万计的人,”孟婆自嘲一笑,“有人类、鸟兽、鱼虫、草木……”
“我看着它们一个个走进里面,走向新生。”
“只走过这团雾气,就可获得新生。”
孟婆将拐杖朝自己怀里拢了拢,目光遥遥看向浓雾:“孩子,你知道么叫绝望吗”
“明明是你触手可及的东西,你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奔赴过。”
“呵,这就是阎王对我的惩罚。”
“可真绝啊。”
百里辛静静俯视着这个看起来孱弱孤寡的老人,心中却没有一丝的放松。
孟婆终于将视线浓雾处挪开,放在了百里辛身上。
“我知道你为何而来,”孟婆挑眉,目光和百里辛对视,“他来见过我。”
百里辛不动声色地拉了一个小板凳坐在了孟婆身边,“比起圣人,我其实对您更感兴趣。”
孟婆死水一般的眼睛有了一丝波动,她疑惑地看向百里辛,“对我感兴趣你不是为了圣人的行踪才来找我的”
百里辛:“那是其中一个原因,瑛娘,你当年到底是一个么的奇子啊。”
“一个能让原本普度众生的圣人放弃众生的人,到底该有何的风采”
百里辛眼神认真地看向孟婆,“我看过生死簿,但关于你的生平都随着那肆意泼墨消失了,所我只能来问本人了。”
孟婆死水一般的眸子渐渐有了神采,她像刚刚睡醒的老人,缓缓睁开了朦胧的眼睛。
“哈哈哈,”孟婆望着百里辛,忽然笑了两声,“瑛娘,瑛娘,我有多少年没有听到‘瑛娘’这个称呼了。”
“这么久过,竟然还有人记得我叫么。”
“我可真是太意外了。”
百里辛:“你刚才说圣人来找过你”
孟婆:“是啊,他临走之前来找过我。”
“走,”百里辛将这个字含在嘴里咀嚼了一遍,“走哪里”
孟婆桀桀笑了一声,说出了一个让百里辛心一颤的词:“复活。”
百里辛想了想,背包里取出了圣人的那具躯壳:“他的真身在我这里,怎么复活”
孟婆忽然瞪大了眼睛,一直懒洋洋倚在竹椅上的身体忽然腾起,拐杖落在墙面上,出了“匡”的一声巨响。
“这身体怎么会在你这里”
百里辛:“在阎王镇里的阎王庙捡到的。”
孟婆双手用拐杖撑着地面,她深深看了一眼那具盘膝而坐的是圣人身体,缓缓靠近后伸出颤巍巍的手小心翼翼用指尖描绘着干尸的五官。
仿佛在抚摸一件珍宝。
片刻后,她轻笑一声,将枯柴般的手指缩回袖子里。
“干的真是漂亮。”
百里辛:“么”
“你不是想知道我前的情吗”孟婆朝着远处的曼珠沙华花海指了指,“我生前最爱花,越是艳丽,越得我心。可到了冥界后就只有曼珠沙华这一种花,而且我不能离开这个摊子,再好看的话只能看不能摸。”
“你帮我摘朵彼岸花吧,我三朵,开在花海中央,漂亮的三朵。”
“把花交给我,我就告诉你一些我和圣人前的往。”
【叮!】
【现探索任务。】
【[美丽的彼岸花],请帮孟婆摘取三朵漂亮的彼岸花。该任务难度系数为d,完后可获得商城奖励积分2000分。】
【任务一旦现,自动接受。】
【时限:30分钟。失败后将会受到系统惩罚,惩罚方式:断。】
百里辛看了孟婆一眼,双手撑着大腿缓缓站起,并将圣人的遗骸放回到了背包里,“好,请一下,我就会。”
“下,”孟婆犹豫着看口,“能不能把骸骨放在这里,我想再看看。”
百里辛压根没有给孟婆升起希望的机会,直接否认了:“并不能,乖,我回来,当着我的面让你看个够。”
孟婆:“……”
大雾弥漫的冥界边缘,总是透着一种凄凉和落寞的感觉。
这里足够空旷,却又异常安静。
顶没有鸟儿的叫声,远处没有兽类的啼吼。
枯藤老树,苦水奈何桥。
何寂寥。
百里辛很快就来到了彼岸花海之中,他根据孟婆的描述来到了花海中央,摘了三朵开得正艳丽的彼岸花。
他再折返回的时候,孟婆已经重新坐在了椅子上,将全身的力气靠在沙上,眼睛眯起来,懒洋洋地打起了哈欠。
在桌子上安安静静摆放着一个碗,碗里空空的,碗底还残留着一点孟婆汤的残渣。
直到百里辛走近的时候,孟婆才睡梦中睁开眼睛,她是愣了愣,接着才像是回忆起了么,眼神灼灼地看向百里辛指尖的红色花朵。
百里辛将三朵曼珠沙华放在桌子上,“你的曼珠沙华。”
孟婆桌子上捞了一朵,掀开了日夜都戴着的兜帽,将花朵小心翼翼别在了自己花白的上。
诡异艳红的曼珠沙华点缀在代表着岁月即将尽的白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孟婆笑吟吟有将第二多花缠在自己手腕上,接着又将第三朵缠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全都做完,她才一脸期待地看向百里辛,雀跃地问道:“怎么,好看吗”
百里辛单手捏着下巴,认真上下打量了对方秒,认真开口:“好看。”
孟婆正在整理的手骤然顿住,本来还笑吟吟的一张脸快速拉下来,阴郁地望着百里辛:“你骗我,怎么可能。”
“我都已经这么老了,现在的我跟地上的蛆虫又有么区别,怎么可能配得上这么动人的花朵。”
百里辛笑了一声,重新坐回自己的小板凳,“岁月不败美人。”
“再者说,退一万步讲,美丑向来没有统一的界定。反正在我这里,你是好看的。”
兜帽揭下来的一刻,百里辛才看清孟婆的脸。
她的容貌虽然看起来已经是耄耋之年的模,但骨相来看,年轻时的确是个美人。
孟婆眼神有些出神,将百里辛的那句“岁月不败美人”来回咀嚼了很久,一身的戾气才缓缓褪,整个人的气场变得慈祥起来。
她痴迷地抚摸着手腕处的曼珠沙华花瓣,缓缓开口:“认识圣人的那年,我才只有八岁,圣人却已经有近八岁。”
看到百里辛微愕的表情,孟婆嗤笑一声,“是的,你没听说。我还是花儿一般的年纪,他已经老态龙钟。”
“就算是圣人,就算是所谓的肉/身神,无法阻挡他渐渐老的实。”
“那一年,我们镇子选牡丹仙子,而我正是我们镇子里最美丽的牡丹仙子,他是路过的得道高僧。”
“我站在台上,他站在台下。我当时正是意气风的年纪,满眼明媚,而他眼中皆是普度众生的慈悲,悲天悯人。”
“原本我们是没有么交集的。”
“而且他那时候没有喜欢上我,他是真的圣人。”
“但是后来生了一件情,树大招风,人本来就是男人凝视下的存在,更何况是为牡丹仙子的我。”
“我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被有心人下了一种烈性药,么交/合,么暴毙而亡。”
“我宁死不,山崖上跳下,结果没死,刚好掉进了圣人修炼的山洞里。”
孟婆表情忽然有些难堪,她咽了口唾沫,停顿了两秒后才重新开口。
“我当时摔断了腿,可药效一直没有散。我不想死,可周围除了圣人,没有其他男人。”
“额,我一边破口大骂他见死不救、是个假仁道德,一边脱了衣服勾引他。”
“反正当时的情况挺混乱的,再后来他可能是看我真的想活。”
孟婆顿住,轻咳一声,“一只梨花压海棠。”
百里辛本来正听得认真,听到孟婆忽然蹦出这么一句,嘴角捕捉痕迹地抽了抽。
孟婆接着说道:“就荒唐一夜而已,我没想过找圣人负责啥的,人毕竟是圣人,而且还是糟老子。”
“但我不是腿伤嘛,不能移动。而且出了这的丑,为算是为了保住彼此的名声吧,圣人不好出找人抬我。”
“我就在山洞里养了一个月。”
“朝夕相处间,我们两个谈天说地,忽然现彼此竟是知己。”
“竟然就莫名其妙产生了情愫。”
“山崖下面么都没有,当时他最喜欢送我的东西就是一束束的鲜花,”孟婆顿了顿,“后来我的腿伤好了,我们彼此约定将这件情烂在肚子里。”
“他是神圣的圣人,我是美貌闻名全镇的牡丹仙子。讲真的,不是因为那个药,我们两个一开始就不会有交集。”
“隐瞒,才是对彼此最好的结果。”
“本来我为情真的就没了,因为出了这的情嘛,我不再奢望亲么的。”
“但我的月两个月没来。”
百里辛倏然抬,孟婆低摸着肚子的位置苦笑,“我怀孕了。你说老天爷怎么这么狠非把我逼上绝路。”
“古时候嘛,封建迷信很多,牡丹仙子选出来的意是为了用完璧之身侍奉神明,此来祈求来年五谷丰登。恰好我怀孕的那两个月大旱,庄稼渐渐颗粒无收。”
“镇子上知道了我怀孕的这件时候后,非逼问我孩子的父亲是谁。”
“那我不能供出圣人啊,本来他是无辜的。而且就算我说了,没人会相信,只会认为我在撒谎。”
“我当时是真想活,我还那么年轻,我才只有八岁,我还没看过这个世界,没走遍大江南北。”
“但我活不下了,我被镇子上的人赎罪的名献祭。”
孟婆叹了口气。
“你说我倒霉不倒霉始至终,都是男人的错,结果却让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来背锅。”
“都是一群雄性视角下对性的恶意定型,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国亡,明明王朝不行,却给一个后宫人扣上个祸国殃民的罪名,此来转嫁仇恨。”
“粮食颗粒无收本来是天气问题,却把罪过安在一个人上。”
“凭么,人就当这个牺牲品”
孟婆越说越气,“你说我死了就死了吧我生前又没做过么坏,只阎王殿一过就能投胎转世了吧”
“可结果呢,圣人这个马后炮竟然跟着追过来。”
“我们俩虽然相爱过,但只有一个月的光景,我实在不知道他为么会为我做到这种程度。”
“说真的,我对他的情感其实是很复杂的。”
“我一方面很感动他能为了我不顾一切地下来,可另一方面我埋怨他。”
“如果不是他任性妄为,我早就投胎转世了,根本不用在这里当这个狗屁孟婆。”
百里辛审视着孟婆的表情,暗暗判断她的话中有分真假。
“在案卷的记载中,圣人曾经单独见了你一面。”
“大约是半个时辰,就是一个钟的时间,之后圣人忽然走火入魔,销毁了生死簿。”
“那一个钟里,你们都说了些么你有没有现圣人有么异常”
孟婆:“我只是告诉他,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其他具体说了么我有点记不清了,应该都是寻常的琐。”
“我记得,我当时劝圣人离开回到现实世界,可他在听到我说还有一个孩子的时候忽然表现得很奇怪。”
“哎,说到这里,我想起一件情来,”孟婆抬看向百里辛,“不知道能不能算是一个线索吧,就当时我们在山崖下面的那一个月里,圣人其实总是表现得很害怕。”
百里辛:“害怕害怕么”
孟婆:“害怕丑陋和老态龙钟的子。”
“他不止一次跟我说过,喜欢我年轻的气息,如果能早出生一点就好了。”
“还说不喜欢自己这身腐朽的身体,但他是肉/身圣,就算再害怕腐朽,只能顶着这副身体永生。”
“人都有老的时候,”孟婆叹了口气,拽了拽手腕上宽松的表皮,自嘲一笑,“你看,我现在是这了。”
“可他那的圣人,却没有看透。”
“我一开始为他是在开玩笑,没想到他功了。”
百里辛:“功么”
孟婆:“他说自己马上就会拥有新的躯壳,重获新生。我最开始还不信,为他是走火入魔后痴人说梦。但今天我看到你拿出来的真身,由不得我不信了。”
“他已经彻彻底底放弃了真身,看来他是真的找打了新的躯壳。”
百里辛手指轻轻敲击着板凳面,“还有一个问题,圣人来找你到底为了么”
孟婆:“他想带我走。但我不想再一错再错下,所拒绝了他。”
百里辛若有所思地看向孟婆:“那关于躯壳呢他还说过么”
孟婆:“他没告诉我太多,不过我好像听他提起了‘鬼市’‘婴灵’这两个词,这或许是个线索,你如果有机会,可到鬼市走一趟,或许能够找到么线索。”
百里辛:“好,我了解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孟婆表情有些怅然:“不用客气,我告诉你这么多是想帮帮圣人。”
“毕竟我曾经见过他最辉煌的时候,现在他变这,是我不想看到的。”
“另外还希望你们能够尽量宽恕他的罪过,一念佛一念魔,坏人做一件好就可立地佛,好人做了一件错却天理难容。这简直没道理。”
“好,我会传达的,”百里辛看了孟婆一眼,“你竟然不恨圣人,你现在的田地都是他造的吧”
孟婆:“哎,其实他不想的。”
百里辛:“你还真是善良,难怪圣人会喜欢你。”
孟婆轻笑一声,“我给你的令牌你还是带在身边吧,如果你真的不小心在鬼市见到了圣人,亮出我的令牌说不定会让他念及旧情,放你一马。”
远处,渐渐传来了铃铛的声音。
被这个声音吸引,百里辛和孟婆同时看了过。
只见在桥边,又有三三两两的鬼魂茫然地走了上来。
在看到这些投胎鬼的瞬间,孟婆眼中的神采渐渐冷却下来,她缓缓坐在椅子上,冲着百里辛温温一笑,“你走吧,我开始工作了,请不妨碍我。”
“我们有缘再见。”
百里辛:“好,再见。”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正好和那些麻木的鬼魂擦肩而过。
一阵风吹起,河边荡起阵阵涟漪,曼珠沙华那馥郁的花香卷在风中,像一只只调皮的猫咪,钻进百里辛的鼻腔中。
百里辛闻着花香,璀璨的双眸中星光闪烁。
他朝着身后的孟婆又看了一眼,对方已经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散漫模。
“说起来,”百里辛扭看向孟婆,问道,“我该怎么到达上面”
“我能桥上直接过吗”
孟婆熟练地为其中一只鬼倒上孟婆汤,“过了桥就是投胎,你如果想投胎可走桥,不过前提是喝下孟婆汤。没有孟婆汤,你上了桥没用,你会迷失迷雾中,为和那些水鬼一的存在。”
“看到忘川河上的那些小船了吗鬼差可通过驾驶小船通过忘川河,而到达外面。”
“如果你不是鬼差,这些船你上后就会沉下。”
“然后就是最后一个办法,像之前那些铤而走险的鬼一,直接游出。”
“不过可能性不是乎为零,而是直接为零。”
百里辛看向那团浓雾:“你为么无法穿过浓雾”
孟婆像是听到了么笑话,忽然嗤笑一声:“因为我是孟婆啊,只有喝了孟婆汤才能进入浓雾,但我喝孟婆汤根本就是个bug。”
“我喝了孟婆汤后根本不会记得往浓雾里走,而是只记得自己应该做一个兢兢业业的孟婆。”
“孟婆汤对我的时限是一天,到一天过后我就会想所有的情。但我如果再喝孟婆汤,又会变那。”
“所我根本没法进入浓雾,就无法离开这里。”
“哎,如果圣人当初不把我生死簿上划掉就好了。”
虽然风停,花香渐渐散,百里辛深深看了孟婆一眼,说了一句“再见”后转身离开了。
他走了一会儿,身后就被大雾笼罩,再看不到一点奈何桥的影子,就更看不到桥上那个永远待在那里的孟婆。
他来到了忘川河边,河水并不湍急,甚至可说是无波无澜,分平静。
呆了一会儿,百里辛弯腰,手放在水里晃了晃。
远处的老三老四魂儿都快下飞了。
他想干嘛!
他难道想游过吗!
他疯了吗!
下一秒,他们看到百里辛缓缓站起,掏出了阎王令,口中还念念有词:“傻子才游过,不是有外援吗”
老三老四:“……”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过不河,让我们划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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