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阳客栈。
一进门,升阳客栈的老板看到大汉是被官兵扶着进来,赶紧上前讯问道:“军爷,他是不是犯什么事了?”
“没有,他在路上被一群泼皮打了,还被用石灰迷了眼睛,我们正巧路过送他回来。”张树根说道。
老板一听原来是这么回来,马上态度变了,走到大汉面前语气冷冰的说道:“你不是说要去找钱的吗,钱呢?”
大汉面带尴尬之色,说道:“天气寒冷,又直正月,没有请人的,待明日我再出去继续找。”
老板冷笑了两声,说道:“今日推明日,明白推后日,你什么时候才能把欠的房钱付清。”
大汉说道:“你放心,我不是那种赖账的人,你给我点时间,我一定把欠你的房钱付清。”
“算了吧,就你这样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我还敢指望你还钱。你欠我的房钱我也不要了,你还是另找地方住吧。”
说完,吩咐伙计把大汉的行李拿了过来,看来是早就已经准备好的。
大汉说道:“店家,现在外面风雪这么大,我身上又无银两,你让我到哪里去找住处?”
老板一副尖酸嘴脸,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我管你去哪,反正只要不到我这里就行了。”
随后,他冲着张树根等人拱手说道:”有劳各位军爷再把他带出去一下。”
华榉从两人的对话中猜到是怎么回事,对老板说道:“他欠你多少房钱?”
“一共八百文。”
汴京老百姓平均每天挣的最多的也就一百文,八百文相当于一个普通人八天的收入,对于有钱的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没钱的人来说却不是一个小数。
“你这里每天的房钱是多少?”华榉问道。
“不带饭食每日五十文,若带饭食每日八十文。”
每日八十文,那就是这大汉一共欠了他十天的房钱。
华榉也没多说什么,把身上带的最后三两碎银子拿出来递给老板,说道:“这三两银子除去他先前欠的房钱外,剩下的全部作为他以后的房钱。”
老板得了银子马上换了一副笑脸,点头哈腰说道:“好的好的,公子请放心,我一定让人好好伺候他。那个小四,赶紧把薛爷的行李拿进去。”
店小二把行李拿走了,老板亲自领着华榉把那大汉送回房间。
华榉到处看了一下,这就一间普通的房间,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外,没有柜子,没有火盆,走进来冷冰冰的,跟柴房没什么区别。
“好了,你已经平安回来,我也该告辞了,你好好休息。”华榉说道。
大汉突然跪下,抱拳说道:“公子大恩,在下无以为报,还请公子留下姓名,他日必定加倍报答。”
华榉把他扶起来,说道:“在下华榉。”
这汉子虽然落魄,但气度不凡,且武艺高强,绝非普通之辈,华榉也有心想跟他结交,所以把姓名告诉了他。
“原来是华公子。”
汉子重新作揖施礼说道:“薛元辉拜见华公子。”
“不用多礼。”
华榉将他扶起,说道:“我观你气度不凡,想必也是有来历的人,不知怎会如此落魄?”
薛元辉叹了口气,说道:“一言难尽啊。”
华榉知道他身上肯定发生了难事,要不以他的本事绝不会落魄到这种地步。
“不知你遇到了什么难处,如果方便说的话不妨对我说说,或许我能帮帮你。”华榉说道。
薛元景头朝周围转了一下,华榉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对张树根他们说道:“你们到外面去等我。”
“是。”
张树根他们出去了,华榉又看了一下那位老板,老板反应过来,笑着说道:“薛爷还没有吃饭吧,我这就让人给你准备吃的去。”
老板出去后,华榉先把薛元辉扶坐下,然后自己坐在他对面,说道:“没人了,说吧。”
薛元辉说道:“不瞒公子,我本是高唐州的统制。三个月前,梁山宋江率军攻打高唐州,我与一贼将阵前厮杀,刚斗了没有几个回合,那将便回马而走,我擒贼心切追了上去,不想却那人回身用箭把我射下马来,当时就昏死过去。
等到我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梁山兵马和高唐州兵马全都不见,只剩下遍地的尸体。
我挣扎着回到高唐州,找了个大夫把箭取出包扎好伤口在家养伤。
那料到没过两天,城池便被梁山贼人攻破,城中兵将和知府高廉尽被贼人所杀,我本想杀出血路冲出城,奈何箭伤未愈,贼人也众多,我杀了二、三十贼人后便伤口崩裂无法再战,只得藏身于百姓家中方才躲过一劫。
梁山贼人退去后,我从百姓家里出来,看到满地都是尸体,不光有官兵,也有很多百姓。除此之外,所有将领和高唐州官员的家人,不分老幼也全部被斩首,场面惨不忍睹。”
薛元辉想起当时看到的惨况,悲愤无比,紧闭的眼缝里流下了泪水。
华榉也在心里直叹息,虽然梁山打的旗号是替天行道,但山上的人并不全是好汉,做的事情也并非真正的为了老百姓。
甚至他们杀害的无辜百姓,比那些贪官恶人还要多。
尤其他们每攻打一个地方,总会出现大规模残杀无辜百姓的事情,其血腥程度让人不寒而栗。
情绪稍微平复之后,薛元辉继续说道:“没过多久,新的高唐州知府到任,我本想继续在他的手下任职,那知那知府竟然说我贪生怕死,临阵脱逃把我抓了起来,准备处以极刑。
后来,多亏高唐州几十位熟识父老联名证明我没有贪生怕死,那知府才放了我,却依然将我革职。
家父以前曾做过禁军指挥使,还被封过明威将军,在京中也认识一些人。所以伤养好后我便卖了家产,带着三千两银子来京城,希望能找关系再谋一份差事。”
唉!
薛元辉叹了口气,显得很无奈,华榉问道:“难道是那些故旧不肯帮忙?”
薛元辉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不帮忙,而是我父亲以前认识的那些故交,去世的去世,罢免的罢免,一个能帮得上忙的都找不到。”
“原来是这样。”华榉轻轻点了点头。
薛元辉继续说道:“故旧的关系没有了,我就想重新找关系,于是便每天去兵司衙门口等着,有官员从里面出来就向人讯问是谁,然后主动去结交,一来二去还真认识了不少人。
前不久,一个姓焦的殿帅府文吏来见我,说能够帮我向高太尉说说,给我一个殿制使做,但必须要五千两银子打点才行。
为了能够谋得这个职位,我把祖传的一对传家玉佩当了两千两银子,连同我身上带的三千两银子一起给了那个姓焦的。”
华榉听到他这么轻易就把钱给了那个人,就知道他肯定要被骗了,心里不由暗叹他太老实了,竟然完全不知道这个世道的险恶。
果然,薛元辉在桌子上锤了一拳,义愤填膺的说道:“可是我等了足足一个多月都还没有消息,于是就去找那个姓焦的,那知道他竟然装着不认识我,并失口否认要帮我的事。
到了那个时候我终于知道上当了,一怒之下揪住他准备要揍他,却不想那厮竟然威胁我,说我如果敢打他就让我下大牢,轻则充军发配,重则直接砍头。”
唉!
薛元辉在桌上又锤了一拳,丧气的低下了头,华榉知道,他被那人的话吓住了,没敢动手。
屋里安静了下来,华榉知道他需要时间来稳定情绪,所以也没有追着问。
过了大约两、三分钟,薛元辉的心情平静了,抬头继续说道:“门路没找到,银子也没了,想回高唐州没有路费不说,连房钱也付不出来,想去找些挣钱的活做,却又都是些下等苦力活,我以前怎么说也是统制,实在是放不下这个脸去做那些事。
唉,找不来银子,交不了房钱,每日都要受那店主的腌臜气。今日那店主又来催房钱,我与他争了几句,便一气之下出去准备不顾脸面找些事做,先挣点钱把房钱还了,免得听那厮再聒噪。
那成想在外面转了几个时辰,一文钱没挣到,反而遇上了那群找事的泼皮,要不是华公子你相救,我这眼睛必瞎无疑,我这条命也肯定没了。”
说着站起来再次向华榉道谢。
华榉对他的遭遇很同情,因为以他的本事不应该混的这么惨的,都那些昏官恶吏把他逼到这个境地的。
“你以前是统制,那应该知道如何训练士兵吧?”华榉问道。
薛元辉说道:“当然,练兵是为将者最基本的能力,否则是做不了将官的。”
华榉马上就要开始训练那五百士兵,但不可能什么事都让自己亲力亲为来操持,那样就算把自己分成几半都忙不过来。
所以,他需要有得力的助手帮忙,这样他只需要把训练计划拟定好交给助手,其余的事就可以让助手去执行。
薛元辉以前是统制,又有实战的经历,武艺也不错,关键是人还不错,正是他需要的助手人选。
“你这几天就在店里把眼睛养好,过两天我来找你,给你介绍一份差事。”华榉说道。
薛元辉听到华榉要给他介绍差事,不由一怔,问道:“不知公子给我介绍的是什么差事?”
华榉没有马上告诉他,站起来说道:“这个你就先别问了,到时候保管让你满意就是了。”
“多谢公子。”
薛元辉虽然很想知道,但既然华榉暂时不想告诉他,他也不好再问。
“好了,你休息吧。好好养眼睛,别勉强看东西,否则眼睛会留下毛病。”华榉交待道。
“是,在下一定谨遵公子吩咐。”薛元辉抱拳躬身说道。
华榉拍了拍他的手臂,打开门出去了。
来到大堂,老板看到他急忙过来陪笑道:“公子要走了。”
“你是这家的店主?”华榉问道。
“小人正是这家的店主。”店主点头应道。
华榉说道:“给薛元辉的房间里加个火盆,以后每餐多给他加两个菜,他想要什么你只管派人去买,银子到时我会给你的。”
“是是,公子放心,我一定会把薛爷伺候好的。”老板点头哈腰说道。
华榉没再说什么,带着张树根他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