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榉回到杨戬的指挥营房,老贼一边烤着火,一边喝着茶,悠闲的不得了。
“文山,回来了,赶紧坐下烤烤火。”看到华榉进来,杨戬笑吟吟的问道。
华榉走过搬了把椅子坐在杨戬身边,伸手烤火说道:“这天真的是太冷了。”
杨戬说道:“说的就是,说下雪就下雪,冷得我都不想出门。”
随后他冲着外面喊道:“来人。”
从外面进来一个杨戬的侍卫,问道:“太傅有何吩咐?”
杨戬说道:“去给华副指挥使冲杯热茶来。”
“是。”
那个侍卫转身刚要出去,外面进来两个人,一个军士和一个徽宗身边内侍。
“圣上口谕,华榉听宣。”内侍一进来就说道。
华榉和杨戬赶紧站起来,躬身垂听。
接正式的圣旨需要下跪,而一般的口谕是不需要下跪,只需要躬身聆听就行。
“宣,华榉立刻进宫。”
“臣遵指。”
华榉看了一下杨戬,杨戬说道:“应该是问昨晚的事,照实说就是了,没关系。”
华榉点了点头,跟着那个内侍到外面上马车走了。
华榉看到车里就他跟内侍两个人,笑了一下,说道:“大冷天的公公辛苦了。”
这个内侍年轻不大,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回笑道:“替圣上传话,就是再冷也得来啊。”
“还未请教公公尊姓大名?”
内侍笑了起来,说道:“我们做奴婢的还什么尊姓大名啊,咱家入宫前姓黄。”
“原来是黄公公。”华榉拱手道。
“大人客气了。”黄公公还礼道。
随后华榉从袖筒里取出一锭十两的银子,说道:“天气太冷了,黄公公拿去买杯热酒暖暖身子。”
黄公公看着银子眼睛里直放光。
他在宫里职位不高,月响远没有吴呈海多,每月只有一两银子,那些官员也看不上他,什么送礼的好事也轮不到他,所以很清苦。
“大人,这怎么好意思――”黄公公假作矜持。
华榉把银子塞到他手里,说道:“哎,公公虽是替皇上传旨,但毕竟跟我有关,这银子就算是我的一点小意思,公公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了。”
“既然大人这么说,那咱家就厚颜收下了。”
黄公公把银子拿过去收进了袖筒了。
华榉笑道:“俗话说一回生,两回熟,从现在咱们就是朋友了,公公以后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的,说一声就是了。”
黄公公连忙拱手说道:“那咱家就先谢谢大人了。”
华榉笑了两声,压低声音说道:“公公,皇上说召我入宫时是平静还是生气,提前给我透露一下,也好让我有个准备。”
“没有生气,神态挺平和的。”
华榉点了点头,又问道:“那除了皇上自己外,还有谁跟他在一起?”
黄公公说道:“我出来的时候只是嘉王殿下一个人在,这会儿就不知道了。”
华榉略沉吟了片刻,从袖筒里又取出十两银子放在黄公公的手里,笑着说道:“多谢公公相告,以后陛下身边有什么事还烦劳能够相告一二,在下定会报答公公。”
虽然他已经在吴呈海身上砸了银子,但他不想把筹码只下在吴呈海一个人身上,多有一个内线,就多一个消息渠道,这样他才能更好掌握主动权。
黄公公把银子握住,笑容满面说道:“好说,好说,既然大人这么看得起咱家,咱家定不让大人失忘。”
“那以后就仰仗公公了。”
“哈哈哈――”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下,随即同时笑了起来。
到了皇宫门口,两人从马车里下来,车夫把马车赶走,黄公公领着华榉进宫到了御书房门口,轻声喊道:“陛下,华大人来了。”
“让他进来。”徽宗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黄公公看了一下华榉,给了他一个眼神,华榉点了下头,随后推门走了进去。
御书房里一共只有三个人。
徽宗手持毛笔站在龙书案前正在作画,赵楷站在书案左侧,吴呈海站在书案右侧。
“臣华榉参见陛下。”华榉走到书案前面躬身喊道。
“免了。”徽宗没有看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声。
“谢陛下。”
随后华榉朝书案旁的赵楷行礼道:“拜见嘉王殿下。”
“罢了。”
赵楷的语气有些冷漠,完全没有昨晚分别时的那种很想与他再深交的恳切之情。
华榉知道,肯定是昨晚他走之后,蔡攸和李邦彦在赵楷面前说了什么,赵楷才会对他这么冷漠。
“谢殿下。”
华榉见徽宗专心在做画,也没有打扰他,静静的站在书案前等着。
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徽宗停笔问道:“怎么样,寡人这幅画怎么样?”
赵楷说道:“好,父皇这幅画栩栩如生,灵气十足,堪称传世之作。”
吴呈海也跟着奉承道:“是啊,尤其这画中的鸟,仿佛活过来一样,实在是妙不可言。”
微宗笑了笑,看着华榉说道:“华卿,你也来看看寡人这幅画如何?”
华榉上前了两步,仔细看了起来。
这是一幅花鸟画,画中一棵树枝上停着两只莺鸟,树下牡丹正在盛开,上面还停有一只蜜蜂。
整幅画构思很好,画功超绝,色彩的搭配也很不错,尤其那对莺鸟画的活灵活现,仿佛要飞走一样。
凭心而论,徽宗虽然处理政务不行,但就书法和绘画方面来说,的确是着很高的天赋,就这幅花鸟图,已经足以成为传世佳作。
华榉点了点头,说道:“不错,生机勃勃,栩栩如生,陛下之绘画堪称天下第一。”
“与卿之绘画相比如何?”徽宗问道。
华榉淡然一笑,说道:“臣那两笔鬼画符如何能跟陛下相比,自然是陛下胜臣万倍。”
虽然明知华榉此话是在奉承自己,徽宗依然还是听的非常高兴。
赵楷看了一下华榉,说道:“父皇,昨晚文山在我府上写了一首传世之诗,您这幅画还没有提字,不如请他也给你提一首诗吧?”
徽宗笑道:“好啊,华卿就有劳你给这幅画提首诗词吧。”
华榉没想到赵楷居然提出这建议,先不说他真的没有合适的诗词往上提,就是有也不敢提。
要知道这可是皇帝的画,提的诗词太惹眼,盖了画的风头会惹皇帝不高兴。如果提的诗词配不上这画,毁了这幅画也是死罪。要是提的诗词刚好与这画符合,那就是跟皇帝比齐,也是杀头的罪。
既然明知这是一个陷阱,华榉又怎么会答应。
躬身微微施礼,华榉说道:“陛下之画举世无双,臣的诗又如何能够配得上陛下的画。嘉王殿下诗词无双,才华过人,而且嘉王殿下与陛下是父子,父作画、子提诗,前无古人,必会成为永恒的经典和传世的佳话。”
“华卿之提议正合寡人之意。”
徽宗一听来了精神,喜对赵楷说道:“楷儿,你就为父皇提一首诗词吧。”
赵楷本想阴华榉一下,没想到华榉不仅轻描淡写的化解了,并且还反过来把他套了进去。
“父皇,儿臣这的诗如何能配得上父皇的话,还是父皇自己提吧。”
赵楷现在正在跟赵桓争太子,如果争的到,提几首都没什么问题,但要是争不到的,往上面提了诗词,将来就有可能成为赵桓收拾他的一个借口。
所以,他也不敢往上面提。
“哎,楷儿的文才为父是知道的,比为父也毫不逊让,你就不要再推辞了,来来来。”
徽宗把笔直接塞到了赵楷的手里。
赵楷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作茧自缚,要是他不想着阴华榉,也不会搞到现在骑虎难下。
没办法,徽宗已经把笔塞在他手里了,不提不行了。
硬着头皮,赵楷在画上题了一首词。
徽宗看后非常满意,连连称赞不已,并且马上让人拿去裱起来。
“华卿,你知道寡人叫你来干什么吗?”
画完画,徽宗让人端水来洗了手,然后坐到龙书案后面,看着华榉问道。
“臣不知。”华榉非常镇定的答道。
徽宗说道:“你可知道今天有不少人参你?”
华榉依旧淡然的说道:“臣自问并未做错什么,不知是何人参奏臣?”
“是宣文殿大学士蔡攸、中书舍人李邦彦还有翰林学士王安中。”
“哦,原来是他们。”
华榉假装刚刚才知道的样子哦了一声,随后又问道:“不知他们参奏臣什么罪名?”
“说你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不知尊卑长幼。”
华榉微微笑了笑,说道:“请问陛下,那他们可否说了我是如何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不知尊卑长幼的?”
“这个――”
徽宗沉吟了一下,说道:“他们倒没有说。”
华榉看了一下站在旁边的赵楷,说道:“王爷,你是公认的仁义贤德之人,昨天的事情你全程亲眼目睹,你来说说,臣可有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和不知尊卑长幼?”
华榉这是故意在将赵楷的军。
你不是要帮蔡攸和李帮彦对付我吗,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看你能当着我的面说出什么来。
你要摆事实讲道理,那就陪你说道理,反正道理在自己这边,怎么说都不怕。
如果你要胡编诬陷,那对不起,就算你是皇帝最心爱的儿子也会让你颜面扫地。
“这个――”
赵楷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张这儿个口。
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都是蔡攸和李邦彦挑起的,华榉从头至尾都只是在反击。
而且华榉虽然羞辱了蔡攸和李邦彦,但不管是从文字还是话语中,都挑不出他的毛病来,只能是意会到他是什么意思。
但这个意会到的东西,如果当事人坚决不承认,却也拿他没有办法,总不能动大刑逼他承认。
徽宗看到赵楷一脸为难的样子,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不过他也不想让自己儿子为难,对华榉说道:“你是当事人,还是由你来说吧。”
“是。”
华榉坦然一笑,说道:“陛下,为了能更好的说明白昨天晚上的事情,臣想用画的方式把件事情的经过讲出来,不知可否?”
“什么,用画的方式说出来!”
不仅徽宗感到惊奇,就是赵楷和吴呈海也都感到疑惑。
因为是个人都知道,事情只有用嘴说才能最清楚,还从来没听说过有画比说还清楚的。
徽宗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说道:“你画吧。”
“遵旨。”
徽宗让人在龙书案的对面放了一张桌子,还给了一把椅子,跟着摆上了笔墨纸砚。
华榉看了一下桌上的画纸,只有几纸,说道:“陛下,能再多拿一些纸给臣吗,因这点纸不够。”
“给他拿一摞纸来。”徽宗吩咐道。
很快,内侍又拿来了厚厚一摞画纸,少说也有几十张。
“够了吗?”徽宗问道。
“够了。”
“那你画吧。”
“是。”
有内侍已经把墨砚好,华榉坐下看了一下毛笔,虽然不是他理想的画笔,但现在也只能将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