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夏桀来到长春殿。
妺喜知道夏桀心情不好,就亲自张罗宴会安排歌舞俳戏杂耍给夏桀解闷,还特地让十二虎姬穿上铠甲拿起兵器,表演了一段夏后开武,也就是夏后破阵乐,以壮声威。
夏桀在酒色歌舞声中又忘了烦恼,开心起来,当晚就住在长春殿中,和妺喜重叙夫妻旧情。为了报恩,妺喜还特邀了蛟妾来陪侍。
蛟妾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但这事儿也是她渴望的,能重新得到君上的御幸,自然很高兴地接受了。
蛟妾觉得应该让夏桀妺喜夫妻再好好叙谈叙谈,事毕就起身告辞走了。
夏桀妺喜互相拥抱,诉说着衷肠,恩恩爱爱,缠绵不已。
夏桀睡了,可妺喜仍然激动得睡不着,在玉床上抱着朝思暮想的君上,依偎着,抚摸着,偷偷哭了大半夜。
这么安定的日子只过了八天,是暴风雨到来之前的暂时宁静。
首先是夏邑也出现了异象:连下了两天血雨,整个夏邑的建筑上树木上道路上到处都红呼呼,街道上流淌着红色的水流,还带着一股难闻土腥味,看着让人心惊胆战的,就是《尚书中候》里说的夏桀将亡,天雨血。
但是现在夏桀也没有眡祲官可以问了,把几个巫师叫来问是怎么回事?
巫师们不懂,但是他们有书,搬出来查查,查到《天镜》这本书,里面说:天雨血,是谓天见其妖,不正者不得久处其位,兵起君亡。
巫师们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事儿,都胆战心惊的,想了想,没敢对夏桀说实话,就编谎说:这两天是上帝屠龙之日,伤龙逃之而死,故天雨血,不足为怪也。
夏桀把伤龙听成了商成,也就是商汤,大喜:天诛商成,是助我有夏灭此贼子,予一人何忧哉?
巫师们都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多说话。
接着战争就来了。
到了第九天上午,商师就开到了夏邑西郊,六万大军兵分四路,把夏邑四门围得铁桶一般,水泄不通。
商汤带领的商师主力果然是主攻西门,所以夏桀就亲自出马,带着群臣众将登上西门的崇墉,指挥防守。
商汤在军前誓师:这是最后一战,暴君夏桀的末日到了,只要攻克了夏邑,消灭了昏君暴王,就会天下太平,黎民安康,享永世太平!要求全军不遗余力,全力攻城!
商师在城外架起了四百多架大架砲车,把军队分成多个梯队,在护城河上用土袋垫出多条道路,士兵举着盾牌,抬着长梯,在弓箭手和砲车的掩护下,猛烈攻城,而且不分昼夜。
商师箭矢蔽日,砲石飞空,夏邑城头上也是箭矢长矛灰瓶砲子滚木礌石火轮沸汤密如雨下,城上城下伤亡交坠,尸体堆垒。
在商师猛烈的攻击下,箭矢把城墙射得如刺猬一般,靠近城墙的街道和建筑物上也落满了箭矢,象成熟的庄稼地。
更可怕的是商师的大架砲车把上千枚火弹射在城墙上和城内,城墙城内火焰飞腾,许多建筑物被烧着,火势蔓延开来,浓烟冲天,晚上照亮了夏邑四周的天空。
夏邑军民全力防守,战斗极其惨烈。好在他们是防守,伤亡比商师要轻得多,可也是死伤枕藉。
就这么着,商师九百多个方国部族组成的联军疯狂地攻城,后来又有许多方国部族来增员,其实很多都是想攻进夏邑去捞上一票儿,结果攻城的方国达到一千五百余个,十万多人。
整整狂攻了十二天,伤亡过万,城下尸体堆积如山,耗费箭矢砲弹无数,冲城的冲车巢车被击毁了三百多架,简直是损失惨重,可是巍峨高峻的夏邑岿然不动。
商汤惊呆了,他没想到,最后这一步这么难走,真是行百里者半九十,夏邑真的是固若金汤,牢不可破。
伊尹建议,暂时撤兵,围困夏邑。
夏邑人员众多,夏师的粮草储备在鸣条之战的消耗过大,城内肯定储备不足,只要困上一个月,夏邑就得象有仍一样,不战而降。
商汤采纳了伊尹的建议,暂时撤兵,分派兵力,四面困城,把夏邑牢牢围住。
可围困了不到十天,就接到探报:东夏派出了五万援军,已经沿着黑水南岸向西夏这边开拔,再有十多天就能赶到。
商汤吓了一跳,如果东夏的援军到达,那自己的日子可又艰难了。
因为那十多天的攻城,商汤发现夏邑军民心很齐,不顾生死地守城,浴血奋战,给商师造成了极大的伤亡,这种情况可太可怕了;如果东夏援军赶到,和夏邑的军民齐心合力,商师可能就一夜回到解放前。
想到这些,不由地忧心忡忡。
在夏邑军民的全力防守下,付出了巨大代价,终于把夏邑暂时守住,商师退却了,停止了攻城。
商人不攻城了,反而弄得夏桀精神紧张,在他心目中,反贼亳子成汤奸诈狡猾,不攻城必定在想别的阴谋诡计,不知道还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所以不敢懈怠,仍旧每天昼夜巡视,仔细布防。
紧张了八九天,终于绷不住了,派了几个探子深夜缒出城去打探情况,还真打探到了,商师因为伤亡惨重,攻城用器丧失殆尽,暂时围而不攻,等待后援。
夏桀顿时释然,高兴至极,下令在牧宫大室大摆夜筵,大宴群臣三天,歌舞欢庆。
就在第三天的晚上,夏桀又在大室摆开了宴席宴请群臣众将,为了显示隆重,特命元妃妺喜和蛟妾陪着自己宴请群臣。
群臣轮番起身行觞,给夏桀妺喜敬酒上寿,对胜利表示祝贺,夏桀十分痛快。
宴席进行到戌时之末,又一轮歌舞上来了,是集体的云霞霓裳舞,一队舞姬穿着七彩的轻纱宽袖舞衣,上来载歌载舞。那种舞衣很薄,玉体都隐约可见。
领头那名舞女和其他舞女的服饰不同,身上带着华丽的金银饰品,一身红纱舞衣,一袭边缘带着彩虹装饰的长裙,披着红绫舞带,挥动舞带在队前翩翩起舞。
舞女肌肤如雪,身姿柔媚,盘旋起伏,红绫长裙飞舞,动作流畅优美,引得群臣阵阵喝彩。
可就在这时,在班列最下面的载师木发现问题了。
他在鸣条大战中受了伤,还是被自己的亲哥哥莘伯单射伤的,尤其是腿上那一箭射中了骨头,这条腿等于是瘸了,他的伤还没好。
曹彦来看过他,慰问了一番。可后来曹彦跟着淳维走了,连告诉他一声都没有,他本是想跟着淳维一起走的。
原来曹彦来看他,的确曾想带他一起走,可见他受了伤,腿还瘸了,成了废人,谁还带他玩儿,所以就抛下了他走了。
载师木明白过来,心里是憋屈连着郁闷,难受得不行,但是这种宴会能参加也是荣耀,所以也撑着来了。
他的地位很低,坐在班列的下位,正好在舞女们跳舞位置的旁边。
那个领舞的女子有点与众不同,不仅身材颀长,比其他舞女的个子要高,舞跳得也好,他就一直盯着那舞女看。
看着看着,他突然觉得那舞女的身姿也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因为大室的灯光不是那么明亮,而且那舞女还在不停地跳舞,看不到正脸,还有其他舞女在跟着跳,队形不停地变换,更看不清楚。
后来,舞女作旋转跳跃,扬起红绫腾空一个轻盈的大跳,正好落到了他跟前,离得很近,双方面目相对,一闪而过。
也就这一闪,载师木只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嘤地一声从七窍里飞散了——这个舞女竟然是肖己!
他不仅看到了肖己的脸,还透过肖己那几乎透明的红纱裙,隐隐看到了她的右大腿上绑着一个皮鞘,皮鞘里插着一把短刀。
肖己就是载师木的噩梦,这个女人在他心目中简直比恶魔都可怕,所以忍不住失声狂叫起来:有刺客!君上小心,那个红衣舞女是刺客——!
轰地一声大室里一乱。
这时,肖己已经一边跳舞一边靠到了最前面,载师木刚喊完,她把身上的长绫扯下来往空中一抛,同时撩长裙高提膝,噌地从右大腿上拔出短刀,红影子一闪,一股劲风荡荡,已经到了夏桀面前,右手阴把握刀,对着夏桀的脖子横着一挥,霍地一道寒光闪过。
就在这一刹那,一支黑色爪子伸过去,把夏桀往后一拉,同时另一支爪子伸过来,抓上了肖己的右大臂。
肖己一刀几乎贴着夏桀的喉咙走空了,右臂上一阵剧痛,身子不由地一歪,斜眼一看,一支大爪子划过右臂,可让她惊奇的是那支爪子的五指只有四个粗黑如钩指甲,却没有中指的指甲。
她也顾不得多想,定住身体一翻腕,想给夏桀再来一刀;与此同时,坐在夏桀身旁的蛟妾已经跳起来,一扭脖子,脖子暴长数尺,显出一颗狰狞的蛟头,张开大口对着肖己吭哧就是一下。
肖己没法再攻击夏桀,一个后跃,向后飄开一丈多远,正落在大夫斯观的案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