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西亳,正好太子杺的葬期也到了,商汤就下令安葬太子杺,在儿子的灵柩前嚎啕痛哭,因为虽然仲虺给他说过太子杺夭而无寿,可根本就没想到他会死在自己的前面。
安葬完太子杺之后,商汤病更重了,经过巫医的各种调治,病情有所好转,可时好时坏,不能天天上朝,只能偶尔趁病情稍缓和的时候上朝处理一下重要事务,大部分政务都交给伊尹湟里且臣扈咎单这些大臣们处理,军务则由司马有虔处理。
可没多久发生的一件事,让伊尹对孙太子伯至彻底厌烦了。
宫正黑颠给卿士寮上疏,大舟师华景和洛舟师华昌伊舟师大野平身为大夫,应该有采邑,希望能给予三人封邑。
伊尹觉得这个要求很合理,就问三人有什么要求。
三人说没什么特殊要求,只要离自己的工作地点近一点就行。
但是伊洛二水的旁的封地都已经封给了商人的支族,因为这些地方近水,田地肥饶,灌溉便利,自然王室支族就占先。
伊尹考虑了一番之后,就做主把洛水南岸的来氏稚氏二邑夺了,封给华景华昌,来氏稚氏迁到洛北,另立采邑;把伊水边上的玄索氏的采邑夺了,封给大野平,把玄索氏封到伊水上游比较偏远的一个地方。
结果,来氏稚氏玄索氏三族大为不满,把自己从丰饶肥美之地赶到偏远荒芜的地方,如何受得了,三族的族长就到卿士寮申诉。但是卿士寮是伊尹主管,而这个决定就是伊尹做出的,如何更改得了?
三族族长不死心,又带着上百族人到莽宫门口要求见君上,让商汤做主,闹闹嚷嚷。
这时候,商汤正在莽宫后宫养病,没法商朝,所以还是由伊尹出来解释。
伊尹说:三位族长,你们知道,伊洛二水是我们的天然屏障,水师是很重要的军队,我亳邑的安危要靠他们。三位舟师的采邑,不能远离他们的屯兵地,所以本相才做出这个决定。你们是以务农和手工业为主,在哪里耕种制作并无多大影响,现在封给你们的土地比你们原来的封地要大出很多,也算是补偿,各位还有什么不满的?
可三族不肯,仍旧要原来的封邑。
黑颠不耐烦了,吼道:君上重病,政务委托右相大人搭理,右相大人做出的决定就代表了君上的意图,你们敢反对,想被治罪吗?
我们本无罪却被褫夺更改的封邑,这是什么道理?稚氏族长严重不服。
对啊,现在封给我们的地方虽大,可地方太远,又那么荒芜,土地都是生地,需要垦作,而且不能保证收成,我们不想要。来氏族长更干脆。
我们还要原来的封邑,就是小点也要,您可以把现在给我们的封地给三位舟师大人嘛。
对啊
三族的族长和代表们吵嚷不休,坚决不肯让步。
正在闹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在众人的护卫下过来了。众人一看,原来是孙太子至的马车,他从右庠学习完要回太子府,正巧路过莽宫门口。
三族的人一看是孙太子来了,就一起上前拦住马车,喊冤。
伯至从马车窗里伸出头来看看,问了情况,就打开车门下了车。
伊尹一看,这小孩又来了,就皱了眉头,但是还是上前行礼:臣伊尹见过孙太子!
右相大人免礼!伯至说:我听他们嚷嚷被褫夺了封地,怎么回事呢?
回孙太子大人,不是褫夺,而是改封。伊尹就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伯至顿时又皱起眉来:右相大人,您不觉得这样作违反了《官刑》的律条?《官刑》可是您和父王一起修订的啊,里面明确规定,封邑一旦确定,除非迁国获罪,否则不得随意更改。
但是情况现在特殊,孙太子。伊尹说:国家的稳固在于国防和军队,现在水师是保护我亳邑安定的重要军队,他们的首领应该就近获得封邑,才可以保证随时调遣号令水师
那也不能随意褫夺已有的封邑,何况还是王室支族,伯至说:其实封邑远近,本也无关职责。想当年左相仲虺,封邑在邳,距商百里,也无碍为大商效命。三位舟师大人既然要效命大商,难道还在乎封邑的远近吗?
伊尹也皱起眉头:孙太子,臣下以为,凡事不能徇旧例,应该以便宜为上。何况此决定已经做出,再更改也不适当。
那么,咱们就一起去见祖父王,当面说清楚。
伯至虽然只有十四岁,可说话竟然条理分明,有理有据,把伊尹说得也辩驳无力。
那么好吧,这事只好见王裁断了。伊尹说。
伊尹伯至和三族族长真的就到了莽宫后宫,来见商汤。
商汤在后宫正殿接见了他们,问明了情况,伊尹伯至也各自陈述了理由。
这件事情,右相考虑的不无道理,但是缺乏施行的依据,而且容易造成混乱,导致民心不稳。商汤说:根据我大商的制度,的确不应该随意褫夺已有的封邑,这点至儿说得对。予一人认为,三位舟师的确该有封邑,但是应该划给他们新地,而不应褫夺三族之邑。这样吧,让三族各自回旧邑,他们的新邑就封给三位舟师。
君上圣明,多谢君上!三族族长感激涕零。
伊尹见商汤做出裁决,知道没法再更改,只好行礼:君上圣裁,臣下理当照办。
结果,三族照旧回到各自的封邑,他们的新邑则封给了三位舟师。
同时,少年伯至屈伊尹的故事就在亳邑传开了,这位孙太子可真了不得,小小年纪,竟然有这样的见识和能耐,不可小瞧啊!
可这事儿让伊尹真的恼火了,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竟然被一个小孩子弄得下不来台,这要是伯至即位为王,还有自己的好日子过没!
宫正黑颠还在一边刚火儿:老师,这么下去不行,您右相的地位何在?您的颜面何在?必定要想办法挽回这种局面。
可伊尹毕竟是右相,见过大世面的,他再恼火也不能表现出来,摇摇头:算啦!都是为国为民,谁有道理就听谁的,君上做出决定就听君上的,不要计较这些事啦。
黑颠咧咧嘴,伸伸脖子:老师,学生总觉得君上对您的态度在改变。
哦?你怎么这么说呢?
我听卿士寮的同僚们说,以前君上对您的建议都是言听计从,从无否定,怎么现在说不听就不听了呢?
这个,倒也好解释。伊尹说:以前,我和君上是咸有一德,目标都是伐桀灭夏得天下。现在目标实现了,各自的想法可能就不同了。也可能是我身为右相,管的事儿太多了,好多虑事不周,出现问题也非偶然,以后多加谨慎就是。
那么,您得先了解君上的想法啊,黑颠说:虽然您不能去明问,从君上身边的人那里总也能了解点儿什么情况,这样才能不忤圣意,避免犯错误。
伊尹明白黑颠说的意思,看看他,没吭声,转身走了。
晚上,华景华昌大野平凑到黑颠府中,一起喝酒闲扯,他们是同门,经常一起私下聚会。
华景不满地说:宫正大人,您看这事儿闹得哈,俺们本来都拿到封邑了,嗨,让伯至那小屁孩儿楞给破坏了,真别扭。
大野平说:右相大人说的话竟然不算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