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低垂着眼皮的太子杺,突然抬头,双目豁地圆睁,嘴里发出了一声怒吼:啊——!
那声音尖利怪异,比狼嚎都刺耳。
他举起左手的朱盾,猛力迎击奚章的戟头,耳轮中只听得嘭地一声巨响,奚章的戟头被垫起来老高。
奚章左手一松,右手攥着戟柄一甩,戟头砰地磕在地上,他低头一看,太子杺的长矛已经刺入了自己前胸。
本来喧闹的城头上霍然一片安静。
太子杺左手高举着朱盾,右手持矛柄保持着突刺的姿势,恶狠狠地说:奚章,让你知道,这就是你杀我兄弟的下场!
奚章突然明白庆弘临死前说的话,杀了他,自己也活不成了,看来是真的。
好快的突刺,佩服!奚章咧嘴笑了一下,一股血流从嘴里涌出来:技不如人,无话可说;为国而死,死而无憾!
太子杺拔出长矛,奚章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然后一晃,歪倒在地。
城头上观战的商靖一声没吭,往后一仰,咣当倒地,就昏了过去。
西商的群臣都吓慌了,急忙让仆从抬着商靖下城去了。
方兴跳下战车,用绳子把奚章的尸体捆在战车上。
太子杺上了战车,用长矛一指城头方向:西商的狗杂种们听着,用不了多久,老子就冲上城头,把你们这班兔崽子都杀光!
说完,战车掉头就走。
曼厷尖叫着:快开城门杀出去,把我大哥夺回来!
二公子,去不得呀,你看,商师杀来啦!伯番指着远处高喊。
就见远处旌旗招展,一片商师士兵乌压压地冲过来。
可那队商师兵卒并没来进攻,接着太子杺反身又跑回去了,很快消失在地平线上。
大哥,大哥啊——!曼厷和四个弟弟叔称叔蒲申叔化季临堂扒着城垛口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
在莽宫的后宫,商靖在床上醒过来,捶打着胸口撕扯着头发,嚎啕大哭,他的三儿子叔肇被杀他都没这么痛苦过。
奚章不仅是他的世子,还是西商师的司马最好的勇士,他一死,西商的士气更得低落了。
女儿孟宓带着几个奴仆侍女侍立在一旁,默默垂泪。
到了晚上,商靖坐在寝殿里,披头散发的,目光呆滞,面前案几上摆着酒肉,可他一动没动,两旁侍立着奴仆侍女,谁也不敢吭一声。
正在这时,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孟宓走进来,给商靖行礼:父亲。
商靖身子一抖,看看孟宓:啊,宓儿,你这是
父亲,亳师又回到三十里外的营盘了,亳子成汤和太子杺也在,女儿今晚上要去行刺。
好,好好,不管是成汤还是伯杺,只要杀一个为父心愿既足。商靖咬牙切齿。
孟宓说:父亲,孩儿这此去,不一定能活着回来,如果天明还没回来,就是已经死在亳师大营里了,请父亲再另寻救国良策。父亲切勿悲哀过度,耽误国事,请多多保重!
孟宓说完,给商靖行个礼,身子一晃,消失在寝殿门口的黑暗里。
在商师大营的大帐里,商汤大摆宴席,给太子杺庆功,太子杺决斗杀了司马奚章,这又是大功一件。
群臣不断地给太子杺敬酒,称贺,可太子杺仍然闷闷不乐,他的两个师弟东门羽正和庆弘,在他心目中甚至比亲兄弟还亲。
商汤肖己和王子胜不停地劝慰,说既然已经杀了奚章,等于给庆弘报了仇,你没必要这么不开心,再难过,庆弘也不能死而复生。
太子杺也没反驳,只是仍旧不开心。
一直喝到戌时,太子杺说自己累了,要回去睡觉。
伊尹等群臣一听,赶紧起身告辞,散了宴席,退出大帐。
商汤和肖己送太子杺出来,商汤说:杺儿啊,说实话吧,你这性子可不好,得改改啊。暴躁乖戾,不是好事,不但对你的身体不利,就是对以后的处事也没好处。别忘了,你是太子,将来为父千秋万岁之后,我大商的江山社稷是要交在你手上的。
父王,儿臣知道。太子杺手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可总是控制不住,尤其是身体感觉不好的时候,更不好控制。嫈姒都说过我好几回了,可总是难改。也许儿臣真的命不长久
不许胡说!商汤急忙说:你才多大?还年轻得很,就说这种丧气话。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活着,别让为父这一世心血付诸东流,我大商才有希望江山万年。
是,孩儿谨记。
刚说到这里,突然,一个黑影从右边护卫士兵的头上一掠而过,径直奔商汤飞来。
站在商汤身后的肖己大喊一声:小心!
她左手一把推开太子杺,同时拉着商汤往后一撤。
饶是她动作快捷,可仍没完全躲过,她把商汤拉到了身后侧,身子一旋,左肩向前,一刀寒光从肖己的肩头掠过,嗤地一声,肖己肩头的红衣被拉开个口子。
黑影身不停手不停,往前一探,回手对着商汤的脖子就是一个平斩。
当地一声,肖己的短刀架住了黑影的短刀,两人四目一对,肖己叫道:八师妹!
孟宓双眼中全是怒火,银牙紧咬:丽肖,闪开!
接着就见两个人的两把短刀几乎黏在一起,上下翻飞,嗤嗤拉拉叮叮当当,简直快如电光石火。
这时,士兵们才反应过来,高喊:有刺客,拿刺客!
呼啦一下,士兵们把商汤和太子杺团团围住,远处巡逻的士兵打着灯球火把蜂拥而来。
可孟宓死战不退,她想迫退肖己,再冲上去刺杀商汤或太子杺。
太子杺一看,拔剑在手:我去杀了她!
站住!商汤叫道:有你二姒母在,不用你,走开!
商汤知道,太子杺虽然手快,可在嵩山女学的弟子面前,恐怕根本就沾不上边,怕儿子危险。
这时,肖己和孟宓豁然分开,肖己的左肩头都被血湿了一大片,但是右手仍然握着短刀挡在商汤面前。
八师妹,别打了。自从那天在中丘见面,我就发誓,不会参与到这场战争中,我不会杀一个西商人。所以,在这里我从没出手杀过人。我希望师妹你也要这样。如果你不想看到西商邑被攻击,你可以远走高飞,回女学去,师父会收留你的。
闭嘴!我今天到这里,就表明了我的决心,绝不抛下商邑,绝不抛下父兄独活,今天非杀了成汤不可!
孟宓说着,往前一纵,箭一样扑上来,两个人又是嗤嗤拉拉叮叮当当,两把短刀上下左右翻飞,几乎看不到刀,只见寒光缭绕,一红一黑身影飞旋,快如疾风闪电。
太子杺不由地一声喝彩:好快的刀法!
商汤和众人都看出来了,肖己只是在防守,根本就没进攻,她不想伤害自己的师妹。
肖己挡住孟宓刺来的一刀,用力一推,孟宓往后一闪,退开两步,却到了商师兵卒跟前。
兵卒们可不管是不是肖己的师妹,一声喊,七八支长矛一齐刺向孟宓。
孟宓一闪躲过几根,一挥手,惨叫声不绝,眨眼四五个商兵倒下了。
更多的士兵一拥而上,戈矛齐下。
孟宓身子腾空而起,避过砍刺过来的戈矛。
可也就这一跃害死了她,两支箭矢带着厉风一前一后地飞来,直奔孟宓的咽喉和前胸。
孟宓在空中无法躲闪,短刀一挥打落了前面的一支,另一支箭却正中胸口,孟宓尖叫一声,从空中跌落下来,仰面倒在地上。
商师士兵一声喊,举着武器围上去。
都住手!肖己一声大喝。
商师兵卒慌忙向后退开。
肖己一步跨上去,蹲身扶起孟宓:八师妹,丽宓!为什么?!
以身殉国,死得其所孟宓朱唇一鼓,啯地吐出一口血来,她一把抓住肖己的胳膊,吃力地说:七师姐,把把我火化了,骨灰送回女学,和和死去的姐妹埋埋在一起
说着攥住箭杆用力一拔拔出来,头歪在一边,气绝身亡。
丽宓!肖己喊了一声,紧紧地抱住孟宓:老八,别死。
商汤太子杺和商师士兵都站着,谁也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