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距辰时还差半个时辰。
悬剑司的规矩,是辰时三刻前,必须到班。
等候了许久的丫鬟们,才鼓起勇气,撺掇了其中一个去敲门。
她们知道,王爷最是讨厌,有人搅扰他的安眠。
只要王爷回来,一进了屋子,就不允许任何人去敲门以及问候,擅自闯入更是会被打死。
所以每日,丫鬟们都在门外准备好洗漱用品,等待着王爷随时起床梳洗。
“王爷昨日难道喝多了?”
“以往早就起了,这个时辰都出发了……”
“小翠,你再敲敲。”
“王爷?”小翠站在门口,有些慌张。
她连喊几声,声音越来越大,可都没听到王爷的回应。
甚至,王爷没有鼾声。
“这好像不对,王爷没鼾声,也没回答,难道生病了?”
“快请管家来开门。”有人提议道。
她们终究只是丫鬟,不敢直接破门,也没那个力气。
于是便去了一个丫鬟,到前院喊人。
片刻后,管家带着一众家仆赶到,听了丫鬟们的话,又自己叫喊几声确定情况后,便合力破门而入。
“砰――”
门一推开,众人便嗅到一阵刺鼻的气味。
有些腥臭,像是屎尿流了一裤裆。
管家面色惊慌,他见过这样的场面,家中长辈去世时也有过这样的气味。
人死之后,会把不住屎尿,一下子全泄出来,就是这样的气味。
“难道……”管家不敢想象,自家年轻的王爷,怎么会死呢。
他连忙带人一同上前,朝着床榻而去,果然看到萧落叶那平静的面孔。
只是靠近之后,臭味更浓了。
管家上前,壮着胆子把了一下萧落叶的脉:“王爷,小的冒犯了……”
“王爷这是?”家仆们也有些惊异了。
这个年代,谁还没见过几个死人,他们看见这景象已经有所猜测。
“天呐!”管家突然丢开萧落叶的手,别说脉搏了,他连体温都没感觉到。
“王爷他……他薨了!”
管家连忙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起来。
“呜呜,王爷!”家仆们跪地哭泣,如丧考妣。
门外传来丫鬟们摔东西的声音,一个个跪在外面,也都大哭起来。
好像死去的,真是一个多么待人宽厚的贤王。
其实……不管是不是伤心,主家死了下人都得演这一场。
“怎么可能,王爷怎会死啊,他可正是盛年啊!”
早知道这王爷如此短命,我还来侍奉他做什么,什么荣华富贵都没混到。
“王爷,您醒醒,奴家不能没有您呀……”
我才跟你睡了,你就死了,连名分都没给过,我可太亏了!
“豫王殿下……”有人终于喊了一句殿下。
……
豫王薨逝的消息,先传进悬剑司,而后传去了宫中。
皇帝正上朝,那秦时益难得没有喷人,萧平硅正心情不错,门外侍卫便传来了噩耗。
“陛下……”
“何事惊慌?”萧平硅皱眉。
“陛下,豫王他……今早被家中仆人发现,已经薨了……”
“豫王……落叶?”萧平硅恍然,好像刚刚才响起,自己有这么个好大儿。
萧平硅突然慌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豫王薨了……”
王丰眼疾手快,连忙扶了一下皇帝,才让萧平硅坐直。
“怎……怎会,他如此年轻,怎么会去了……难道有人行刺!?”萧平硅大怒。
到底是他的亲儿子,虽然没有正当名分,但萧平硅也不会允许他死得稀里糊涂。
朝臣们也是愣了一下,才纷纷想起来,豫王是哪颗葱。
“陛下请节哀……”诸葛青山也只能安慰皇帝了。
“陛下请节哀……”群臣附和,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对于朝臣们而言,豫王死不死没关系,反正也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只要不牵连自己就行。
“陛下,此事只怕有蹊跷,臣请详查!”肖朝国当即说道,看向群臣,眼中全是敌意。
他感觉,萧落叶的死,只怕是朝中谁下了黑手。
毕竟这么些年,悬剑司对朝臣下的黑手可不少,人家报复也是正常的。
“肖卿,你自去详查,大理寺也要派人同去,朕不许此事有半分蝇营狗苟!”
萧平硅下旨,并且警告肖朝国与大理寺,这件事情不允许大事化小,交差了事。
这就堵死了两边的退路,双方合力,谁也不可能替对方遮掩,查到的东西都得全部拿出来了。
“臣……领旨。”
皇帝冷喝:“退朝!”
群臣拜退,即便是有事启奏的,现在也不敢去招惹皇帝了。
……
一大早,方觉就去北市买肉。
就是想靠近萧宅,看看萧落叶死透没。
虽然用了大剂量的胰岛素,但方觉不确定自己的剂量够不够,毕竟他的药纯度低。
但看到很快有人从萧宅出来,去寿材店采买,方觉就知道成功了。
“少爷,你看萧宅门口,挂上了素缟,还有白灯笼。”
“看见了。”方觉白眼道。
典一当即夸道:“少爷不愧是胜过霍神仙的,真正天下第一神医,随便用点药就……”
“住口,大庭广众之下,说话被人听到很麻烦。”方觉告诫道。
“是……”
“回去吧,肉也买了,今天吃饺子。”方觉淡淡道。
除去一个强敌,值得庆贺,尤其这个强敌还是个老六。
这样的对手,比毒蛇更毒,比贼更难防,所以方觉必须要先下手为强。
两人刚回到方家庄,已近午时,看到有人等候在庄口。
正是佩着双剑的叶红衣。
“萧宅都出事了,你们作为同僚不去看看,怎么倒跑我这里来了?”方觉笑问。
他没说萧落叶死了,只说萧宅出事,因为现在也没有确切的消息,说萧宅里死的是萧落叶。
万一是他哪个姬妾,或是母亲娘家亲属呢?
叶红衣可是悬剑司的人,太敏感,在她面前说话要注意。
“萧落叶死了。”叶红衣摇了摇头,觉得有些世事无常。
“死得是萧落叶?”方觉一脸诧异,看不出破绽,疑惑道,“他这么年轻,我还以为他母亲的长辈去世了呢。”
萧落叶此人,也算是孝顺,将母亲的母族接来住在萧宅里,许多长辈都供养着。
只是他母亲死得早,没有人知道缘由,大概是无福消受皇恩。
叶红衣摇头,随着方觉二人进庄,一路上谈及许多。
“萧落叶此人,有些阴鸷不阳光,因此我不喜与他多共事,也没什么交情……此时去,反倒是有些刻意了。”
方觉笑了笑,知道叶红衣在撇清。
悬剑司里都知道,萧落叶对于叶红衣,想要一亲芳泽很久了,甚至想过求陛下赐婚。
但叶红衣可不是叶玲儿,她不愿意的事情谁也说不上话,而且皇帝对于萧落叶也没那么宠爱,可以让他由着性子来。
若是以往,叶红衣大概会去,送这同僚最后一程。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已经与方觉交换信物,便算是私定了终身,这样情况下叶红衣自然不会与一个和自己传绯闻的男子靠近。
哪怕他死了,也不该去,原本两人也没交情。
“你该去的,好歹同僚一场,别人会说你无情无义……我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方觉宽慰道。
叶红衣摇头:“悬剑司的人,本就不应该有太多官场人情,我不去陛下也更放心。”
“这倒是。”方觉点头,也没有普信到觉得,叶红衣只是因为自己,才没去萧宅。
“不过吊唁的挽联,与一些纸钱香烛,我还是派人送去了的。”叶红衣补充道。
方觉:“这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