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粮价,二两二一斗啦。”
北方商会的米铺外,掌柜的将摊上的“二两一斗”牌子撤下,换上了一块“二两二一斗”的牌子插在米堆里。
这一幕看得前来买粮的人,皆是叫喊。
“怎么又涨了,这才第三日,怎么这么离谱!?”
不少人拿着米袋的手,都颤抖了一下。
二两二一斗米,实在是已经到了无比恐怖的地步,这哪里是米。
肉也没这个价格!
“快点抢吧,过两个时辰就卖二两三一斗了!”有人无奈道。
“真是黑心!”有人恼怒。
“那又能怎么办呢,好歹有吃的能活命。”有人则是无奈。
可尽管是二两二一斗的米,也有的是人争强,甚至买粮的人们主动将银子塞给米商。
生怕落后他人半分,过午之后就又再添几钱银子,更是买不起了。
“我要买一百斗!”有身着锦衣的老爷,在护卫的拥簇下挤上前,掏出银票。
却被周围的人怒骂:“每天就几百斗而已,你买完了我们吃什么,饿死吗?”
“你们饿不饿死,关我什么事,我有钱可以多买,你凭什么管呢?”
“怎么可以这样!”
这时,米铺的掌柜出来打圆场,笑道:“呵呵,这位老爷,咱们有限额的,每个人一次只能买三斗以下,不然肃州得有多少人饿死啊?”
“就是……”周围的百姓居然附和,立刻将仇恨转移到了那有钱人身上。
“有钱有什么了不起,掌柜的好样的!”人群中,也不知谁,居然夸赞了一句米铺老板。
于是更多人开始夸掌柜良心,将那买粮的富贵老爷唾骂。
远处,方觉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冷笑一声。
“可真是聪明啊。”柏青也是觉得开眼,他也没见过这种手段。
林北还有些懵:“怎么?”
“转移矛盾,分化内部,颠倒黑白……这种人不当官可惜了。”方觉轻笑。
原来有些操作,是自古就有的,古人的狡猾可真不容小觑啊。
“哈?”
林北才有些反应过来:“这,这是演的啊?”
方觉白了他一眼:“走,咱们去会会那位楚老爷。”
说罢,便走在前头,柏青在旁护卫。
“将军,少师与柏大人说什么哑迷啊?”副将程杰也是一脸不解。
林北以方才少师瞥自己的眼神,瞥了一眼自己的副将,突然有种莫名智商上的优越感。
“愣着干什么?围了北方商会的院子。”林北指道。
程杰点头,挥了挥手,跟在后面的羽林军快步上前。
“诶,你们做什么?”
发现大量官兵涌来,米铺的掌柜有些惊慌,却又很快冷静下来。
人群也散开,给官兵让开了道路。
“这位大人是?”米铺掌柜自然不认得方觉。
方觉没理他,示意了一眼柏青。
柏青快步上前,将米铺外摊子上,插在米山里的“二两二一斗”牌子,给抽出来。
将牌子递送到方觉手中,柏青回到一旁,随时做好出刀准备。
周围悬剑司的四个府兵,也是戒备起来,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次就是来找茬的。
“二两二一斗?”
方觉瞥向那掌柜,冷道:“你这卖的是米,还是山珍海味啊?”
“啊?”米铺掌柜连忙凑上来,暗中将手伸向方觉。
被柏青一手拿住,见其手中有个钱袋。
“好啊,当众贿赂,证据确凿。”柏青面色稍霁,很是开心,这样的犯罪分子再多些吧。
当场抓获啊这是。
“什么?”米铺掌柜大惊,他还以为是个来要保护费的官,没想到是来找麻烦的。
周围负责米铺安全的羽林军,也立刻站回羽林军大部队之中,不再保护这个米铺。
“这位大人是要主持公道?”人群中,有人才看明白了。
“二两二一斗,我早就想报官了,可恨米铺都由官兵把守,我还以为官府早已与其沆瀣一气。”
“我就说嘛,朝廷不可能与这些奸商勾结的!”
一些对朝廷失望的百姓,顿时生出一些希望来。
若非实在是毫无办法,谁又能如此麻木,任人宰割呢。
“先别高兴太早,这位大人年纪这么小,只怕官职不高,北方商会背后在京城都有大官背书的。”现场有读书人摇头,觉得指望这个年轻人主持公道,是不现实的。
“说得是啊,如此年轻只怕刚入仕,最多不过八品,北方商会里有股子的官老爷,我都知道几个五六品以上的……”一个老先生摇头道。
“八品,顶个什么屁用……”
“这位大人你还是别管了,别自己丢官破家了……”有人于心不忍地道。
百姓再度叹息,回到绝望。
听到这些言语,原本感觉不妙的米铺掌柜,也是硬气起来。
他后退一步,指着方觉的鼻子骂道:“见好就收吧,我给你脸了?你知不知道,我家老爷在京城有多少高官朋友,就你这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儿,也敢管这么大的事儿?”
他的手指尖,几乎快要戳到方觉的鼻子。
“噗――”
柏青的刀很快,方觉只看到一道残影,然后面前就是一只喷血的断腕。
柏青用力一踹,将米铺掌柜踹飞出去,一滴血也没沾到方觉。
方觉点点头,柏青的心狠手辣,用在这时候正合适。
“啊!”
“我的手!”
那一刀太锋利,米铺掌柜还没来得及感觉疼痛,倒是肚子上挨的一脚让他剧痛到痉挛。
之后被米铺的小厮扶起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右手掌,已经被削掉,立刻痛感袭上脑门。
差点咬了舌头。
“大胆,竟敢意图行刺当朝少师大人,只斩你的手已是宽厚!”
还没等米铺的人反应,柏青率先出击,给那米铺掌柜栽了个巨大的帽子。
“什么?”
“少师?”
柏青吐字故意很慢,让在场的人都听了个清楚。
米铺的人顿时大惊失色。
正抄家伙的小厮惊道:“少师……是几品?”
“太子少师?”人群中的老先生惊喜万分。
一读书人也为众人解道:“太子少师,官居从一品……天呐,这不可能吧?”
“如此年轻的少师?”
肃州偏远,关于京城少师的风云故事,只在大人物之间广为流传,下面极少有人知道。
因为大多数人,连字都不认得,如何看朝廷的告示呢。
“什么叫从一品?”有老百姓问道。
老先生笑道:“从一品就是,只稍比内阁首辅,要低半级而已。”
“内阁首辅是几品?”那人又诚恳地发问。
“……”老先生与那读书人,都无语了。
在场的百姓却也没笑话,因为对朝廷官员结构,老百姓其实大多都不清楚。
许多官名,甚至都不为人知。
因为大部分人,一辈子最频繁听说的官,也就是个七八品的县令而已。
每四年一次的州府考核,才有可能看见一次府台大人……而府台也才四品,许多不重要的州府,府台甚至只有从四品。
突然冒出一个少师,自然令人不解,说实话很多人都不知道,朝廷还设了这个官职。
“拜见少师大人……”
有机灵的,当即就跪下了。
不管是多大的官,但看起来好像真的可以主持公道的样子,那就够了!
“拜见少师!”
更多人盲从,但也发自内心,希望这一跪能让这位年轻的少师,帮助他们摆脱这些奸商的剥削。
那一声声的拜见,令方觉感觉到一种,玄而又玄的精神舒适感。
这大概就是权力的快意吧。
方觉只体会了一下,就主动从其中挣醒,他可不是个官迷。
“大夏子民只跪天地父母,面君都不必跪拜,我方觉何德何能,各位乡亲父老还是快快起身吧。”方觉连忙走过去,将一个最年长的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