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林月茹的羊奶还没从井里捞出来，小童子就先来了。

　　他按照两日为期，准时背着十九来了。

　　但这次九娃没跟来，他背上的十九也已经清醒过来了。

　　一进门，韩老太她们听见动静就迎出去了。

　　众人七嘴八舌招呼道。

　　“呀，十九这是醒了？”

　　“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今儿九娃怎么没跟着过来？”

　　十九趴在他背上看着怯生生的，不敢跟众人搭话。

　　小童子背着他，温柔地一一回应。

　　“老夫人，十九已经好多了，就是头时不时会痛，人还不能下地。”

　　“九娃今天去做别的事了，我没让他跟过来。”

　　小童子没好意思说，其实是因为九娃话多人又没分寸。

　　他害怕九娃再在这儿闹出什么笑话，这才把他留在家里的。

　　韩老太听他叫老夫人，总觉得浑身都难受。

　　她笑眯眯道：“孩子，也别叫什么老夫人了，我们这儿不兴这一套。

　　再说你看看咱家这院子都是租的，哪儿有什么老夫人的样儿？”

　　她这话把惠娘和柳秋梅也逗笑了。

　　两人搓了搓胳膊，“是啊，也别叫我夫人了，听得我浑身不自在。”

　　韩老太笑着自嘲：“咱们这就叫山猪吃不了细糠！”

　　小童子一时有些哑然。

　　不让叫夫人，那他就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才好了。

　　“那该怎么称呼呢？”

　　韩老太想了想。

　　“既然茹丫头认你做弟弟，那你以后就叫我一声婶子吧！至于她们，你也跟着叫嫂子就是了！”

　　小童子张了张嘴。

　　“这……不太合适吧？”

　　她虽然每次都说自己是她的弟弟，但是小童子还并未适应，也从未当真过。

　　韩老太：“有什么不合适的？就这么定了！”

　　这儿在外头说了一会儿话没进去。

　　屋里老爷子不耐烦地探出头：“还看不看了？”

　　找他来看病，还让他在屋里眼巴巴地瞪了这么久，哪儿有这样的事儿。

　　小童子连忙背着十九进屋，“看，看看！”

　　今天来之前，他特意给十九全身都洗过了，又从他们之间挑了最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

　　然而来了之后还是有些忐忑。

　　“老神医，将人放在哪儿？”

　　老爷子随意地指了指床。

　　“放床上，不然我怎么看？”

　　小童子松了口气，走过去，动作轻柔地将十九放了下来。

　　这下不用老爷子赶人，他们都自觉地出去了。

　　韩老太将人带到了自己的房间，又要张罗着给人做饭吃。

　　这次小童子说什么都不让。

　　“婶子，我们今天真的是吃过饭才过来的。您要是老这样，我下次就不好意思过来了。”

　　韩老太见他十分坚持，这才作罢。

　　然而还是悄悄嘱咐惠娘去做饭，备着让他们走的时候带走。

　　小童子在屋里坐了许久都没见到林月茹的身影。

　　犹豫了半天，才状若无意般问道。

　　“婶子，今天家里人怎么那么少？”

　　韩老太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月茹出门了，她这孩子这两天不知道忙着做什么的，连今天是什么日子都忘了。”

　　小童子低声解释了一句，“没事的婶子，她有自己的事要忙也是好事，忙点儿好。”

　　韩老太笑了笑，没接话。

　　她现在已经能摸透小童子的性格了。

　　这就是个口是心非的主。

　　就算他在意林月茹，感谢林月茹，也总是忍着、装着、不敢表现出来。

　　韩老太摸不清这是为什么，但她不会因此而对小童子有什么看法。

　　不管他再怎么别扭，骨子里都是个好孩子。

　　老爷子今天很快就看好了。

　　安俊安兴不在，他只能自己不情愿地探出头喊了一声。

　　“好了。”

　　小童子连忙起身，随韩老太一起过去。

　　老爷子仍旧在洗手。

　　小童子过去十分温柔地问十九，“感觉怎么样？疼不疼？头好些了吗？”

　　十九怯生生地点点头，也不知道是疼还是不疼。

　　这儿人太多了，十九便有些不敢说话。

　　老爷子嗤了一声，“救了半天，没想到还是个小哑巴。”

　　小童子并未生气，低声解释了一句：“他可能是受了刺激，现在没以前胆子大了。”

　　老爷子自然知道，只是过过嘴瘾罢了。

　　他擦干净手，重新坐回去拿了个零嘴儿吃着。

　　小童子站在十九旁边，看着老爷子道。

　　“老神医，谢谢您。”

　　老爷子无所谓地摆摆手，“来日方长呢，留着以后再说吧。”

　　小童子顿了顿，有些底气不足道：“老神医，还有一事。”

　　“先前将十九打成这样的人确实不是金来他们，是我弄错了。”

　　这事儿老爷子在就想到了。

　　老爷子瞥了他一眼，“你要是道歉的话，也不该对着我说，我又不在意这些。”

　　小童子没说话。

　　让他去专程找金来道个歉？

　　他也做不到。

　　昨天十九醒来之后他们问起来才知道。

　　那天将十九打伤的，是城西一个大户人家。

　　十九讨饭讨到了他们门前，这才被敲了一棍子头。

　　之后金来他们才经过。

　　然而当时小童子他们去的时候，十九已经昏过去了。

　　金来他们又不说，他自然不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儿。

　　小童子背着十九起身，准备告辞。

　　刚一踏出院门，就听到了后院传来的朗朗读书声。

　　见他听得入迷，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韩老太解释道：“是你上次见过的安俊安兴，他们在后院跟着读书呢。”

　　小童子黯然地低下头，“嗯”了一声。

　　韩老太又试探着问了一句：“要不要过去看看？”

　　小童子抬头勉强一笑，“不用了婶子，我们这就走了。”

　　“先别急着走！”

　　韩老太赶紧让惠娘去将热着的饭菜拿过来给他们带走。

　　没想到小童子跑得那么快。

　　惠娘提着食盒追出来的时候，人都已经背着十九跑没影了。

　　一口气跑出胡同之后，小童子才放慢了脚步。

　　背上的十九有些不能理解。

　　“大哥，他们不是好人吗？你怎么跑的这样快。”

　　小童子否认道：“他们很好，就是因为他们都是好人，我才不能牵扯上人家。”

　　十九在他背上颠来颠去，仍是不太理解小童子的话。

　　小童子也没指望他能懂。

　　只嘱咐了一句：“以后来了，不要跟人家多说什么，也不要跟人家要什么，记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