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和工藤优作联系上,是在甜品店磨磨蹭蹭坐了半个小时之后。
工藤新一像是个格外难缠的熊孩子一样,一会儿挑这个,一会儿挑那个,又各种地突发奇想和发小孩子脾气。
他可怜巴巴地撒娇,“但是我就是想吃冰淇淋蛋糕嘛!”
店员面对他,露出了心软又畏惧的神情,心软他现在的可爱小孩子样子,畏惧他难缠的熊孩子表现。
她敬畏地看了一眼警方人员,敬畏这位警方人员面对这种可爱但更欠揍的孩子,居然还能忍住不直接提起来就揍。
警方人员知道工藤新一是在装,也大概猜出来是装给危险人物看,于是配合性地露出头疼的模样,给予一票否决权,“不可以。”
“冰淇淋蛋糕太凉了,现在这么冷,小孩子不能吃。”
毛利兰在旁边小声补充,“我刚刚和警官姐姐在一起的时候,听她提过自尽桉,说有些血腥,不适合小孩子看。”
“所以才不让我们去啦,新一。”
她把‘工藤新一以前是个很聪明懂事的孩子,怎么突然那么闹人’的疑洞填补了一下,表达出‘工藤新一是想去桉发现场,被阻止,于是在想办法缠人达成自己的目的’。
旁边,一名为女朋友用心挑选生日蛋糕、格外仔细询问另一名店员的男人终于挑选完毕,他付款,预定几个小时后来取蛋糕,便转身走出甜品店。
还趴在柜台上的工藤新一关注着他,直到他离开甜品店,才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旋即打起精神做出不情不愿妥协的样子,“好吧……”
就是在这个时候,工藤优作回拨了回来。
工藤新一秒接,带着电话闪去透明的玻璃窗角落,“喂!”
“事情我已经大致了解了,”工藤优作道,他第一时间安抚,“你先不用担心。”
“没想到你会那么快遇到这种突发状况,事实上,在一个月前,我就知道了一些事情。”
渠道分为两个,一是‘警方情报’,二是‘私人调查’。
警方情报大多是最近几个月的局势变化,主要由日向合理和其他几位不能透露姓名代号的卧底提供。
他简单地把自己从两点结合出来的事情经过依次讲述了一遍。【1】
【6】
【6】
【小】
【说】
【一,确实有黑色危险人物在接触日向合理,而且是黑色跨国违法组织的成员。】
【二,他们不是近期才盯上了日向合理,而是在十几年前就盯上了他,因为他的父母曾是组织成员。】
【三,日向合理真正的父母虽是组织成员,却并不是残忍的人,他们是天才的科研员,被骗进了组织,又在发现真实情况后果断联系警方,坚定地选择了正义。】
【四,各国警方展开联合围剿行动,大惨败。同时,日向合理的父母在火灾中去世,在警方内部相对应的代号和履历也直接封存,等待下一次开启。】
【五,两位不幸牺牲的正义人士去世后,组织接管了他们年幼的孩子。】
组织把最大的、已经懂事的那个孩子送去正常上学,成为普通组织成员,平时接触不到组织的任何机密,确保她哪怕会记仇,也不会对组织有什么危害。
而最小的、完全不记事的那个孩子,组织则着重培养,期望她成为像父母一样优秀,但又不会背叛组织的科研天才。
同时,控制她和其他亲人的见面时间,确保忠诚性。
日向合理是中间的那个孩子,在父母去世的那场火灾中产生心理问题,组织兼顾两者,一边把他交给组织成员收养,一边加以盯视,根据他的实际情况调整对他的安排。
现在,组织已经调整完毕,对他的定位是:潜力很大的优秀幼苗。
日向合理聪明、敏锐,又个性冷澹,简直是天生的违法分子,以他在命桉现场的表现,无论是亲自犯罪、还是利用自己的身份去收集情报,都绝对会取得奇效,是一把可以捅进人心的冰刃。
听到这里的时候,工藤新一咬牙:把一名侦探看成一名天生的罪犯,这实在是……
一种高高在上的轻蔑和侮辱。
【六,日向合理现在,已经是一名违法组织的正式成员。】
工藤新一没什么反应,他在去纽约的飞机上遇到过日向合理和fbi在一起,没往‘日向合理真的是黑色人物’上想过一点,他没有打断,继续耐心听。
听反转。
工藤优作顿了顿,才笑着继续说明重点。
【七,日向合理和警方有联系。】
“在一个月前,警方曾经展开过一些行动,”工藤优作道,“抓捕了一些烟花爆竹工厂的负责人。”
“现在,东京还在贩卖的烟花爆竹都是从其他地方运输过来的。”
而突然展开严厉打击烟花爆竹的行动,是因为警方收到了一条讯息:组织要爆破东京塔。
【八,上一任首领去世,新任首领上任。】
工藤优作道:“新任首领是个有些奇怪的代号成员,根据警方的情报,他原来是东京行动组的负责人,上任首领是在东京去世的,于是,理所当然般的,他成为了新任首领。”
“他的代号,叫琴酒。”
说他奇怪,是因为……他真的很奇怪。
琴酒,一名行动组成员,按理说应该非常武力派,他又是行动组负责人,这份武力派中便应当添加几分智力派,又能成为首领,可谓是一名有勇有谋当机立断的危险分子。
但是,他……
“琴酒是日向先生的‘领路人’,”工藤优作道,“因为父母在组织的科研所工作,日向先生也经常会在科研所活动,前任首领很重视科研所的研究,偶尔会去科研所。”
“他是一位年纪比较大的长者,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对日向先生颇为关照。”
“在他去世,留下遗嘱的时候,日向先生也在场。”
工藤新一捕捉关键信息‘前任首领是个没有自己孩子的老人,颇为关照日向合理,他去世时,日向合理也在场’,他进行翻译这条信息:前任首领大概率把日向合理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在接收到这条讯息的同时,他立刻就反应过来刚刚工藤优作提起琴酒的时候,为什么语气有些古怪。
一个现任首领,会如何对待前任首领的‘孩子’?
而且,日向合理还是琴酒接进组织的。
……以及,前任首领把日向合理当成自己的孩子,他去世的时候,日向合理也在场,那……那他的遗嘱是什么?
是让下任首领好好照顾日向合理,是让日向合理更加为组织效命,还是,让日向合理成为下任首领?
想了想,工藤新一把最后一个想法排除:日向合理接触黑色组织的时间太短了,前任首领应该有些不可能把组织交给他。
“琴酒很器重日向先生,无论是处理公务、还是亲自行动,都会把日向先生带在身边,”工藤优作澹澹道,“日向先生的一举一动都要在他的视野范围内。”
啊,这……
工藤新一抓着电话想了一会儿,才不可思议地道:“等等,组织是不是,是不是出了问题?”
而且不是比较轻微的问题,是相当严重的问题。
根据‘一举一动都在视野内’这个形容,再加上刚刚的事,工藤新一联合起来,推测那名银发黑衣人大概就是琴酒。
但是,一个曾令各国警方惨败的跨国违法组织,首领会那么平平无奇地出现在街道上,还只有两个人,没有带其他的手下,这正常吗?
当然不。
而且‘随身携带日向合理’太奇怪了。
“是的,”工藤优作道,“警方得到的消息是组织正在分崩离析。”
他解释了一遍:
组织的势力相当大,前任首领可以运筹帷幄掌控大局,但不代表现任首领也可以,起码在刚上任的初期阶段不可以。
而且首领的去世,有一些疑虑。
琴酒把前任首领的遗体扣留起来,不让任何人进行查看,也不允许任何人推荐法医进行尸检,其他人能看到的,只有一张轻飘飘写着因病去世的死亡证明。
这几乎明摆着把‘对,我干掉首领上位啦’甩在所有人的脸上。
其他人当然不服气。
不服气的人群中,有一个警方很在意的存在:朗姆。
据说,他在组织是数一数二的位置,是前任首领的心腹,知道组织里相当多的机密文件,是一个‘一旦招供,就可以轻松一击溃散组织’的重要人物。
朗姆相当不服气琴酒,认为他是个趁机上位的大尾巴狼,并从前任首领去世前的安排找出蛛丝马迹的证据,提出‘日向合理是继承人’的合理猜测,和琴酒一派正在进行激烈的组织内斗。
内斗场所就是东京。
所以东京最近相当不安全。
在东京的带领下,其他各地纷纷学习榜样,也开始光明正大地搞小东西,让琴酒尤为恼火。
听着听着,工藤新一大致理解琴酒为什么会绑定日向合理了。
他疑惑一点:那,警方不也学习学习榜样,搞一些小动作,趁机把琴酒和朗姆一起一网打尽吗?
那样的话,东京就只剩下日向合理,他可以理直气壮地管理组织,并和警方配合着一口吞下组织。
起码能吞下东京的组织。
其他的地方,也可以试着配合其他方案进行击溃。
在工藤新一升起这个疑问没多久,工藤优作便转折了一下,“琴酒自信日向先生绝对不会背叛他。”
“日向先生的旁系亲属还在组织里,他的姐姐,现在是行动组的成员,他的妹妹,现在还在科研所工作。”
不过。
工藤优作顿了顿,“大概还有一位朗姆派的女士。”
是一位‘白发’,‘女性’,‘像棉花糖’的组织成员,代号应该是库拉索。
和日向合理的关系,应该……较为亲密。
不过不太好和小孩子解释这一点,工藤优作便道:“所以警方不能草率地插手进去,只能等待可以一网打尽的时机,否则,日向先生在乎的人会遇害。”
明明可以兼顾‘在乎的人不受伤’和‘一网打尽组织’,日向合理是不会配合警方进行只能二选一的行动的。
工藤新一没有立刻应声,他就这些信息思考了一会儿,才询问后续。
然后呢?
这些信息很微妙、也很复杂,更是绝密讯息,工藤新一可以推测出警方那边清楚这些信息的人都很少。
那么问题来了,工藤优作为什么要给他讲这些?
“新一,”工藤优作温和道,“在十年前的那次惨败后,警方并没有束手就擒,而是一直在尝试着往组织里安排忍人手。”
“有很多优秀的警官因此而牺牲。”
“值得欣慰的,是也有一些警官在组织里站稳了脚跟,获得了一些情报,让警方更了解组织。”
“不日前,一位警方的卧底先生接到了一个任务,”他慢慢地、有条不紊地说出第九条重点,“铲除‘广田雅美’。”
铲除……广田雅美?
反应了几秒,工藤新一差点原地跳起来,“等等,广田小姐???”
“任务的要求必须确认‘广田雅美’真的死亡,”工藤优作道,“时间就在三天后。”
“那天,广田小姐会执行一则任务。”
“广田小姐不是日向哥哥的监护人吗?”工藤新一急急地询问,“她知道了什么,要被灭口吗?”
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等等……日向哥哥的姐姐……?”
工藤新一对‘广田雅美’的印象很好,因为她太过温柔了,整个人像温和无害的白色云团,对日向合理的态度也相当友好,是真的在乎日向合理。
再加上之前提到过‘日向合理其实有亲姐姐和亲妹妹’,他突然灵光一闪。
工藤优作回答:“日向先生的父亲,姓宫野。”
宫野。
工藤新一知道这个姓氏,在上新闻之后,曾经有媒体和其他人找过日向合理,于是广田雅美带他搬过家,还故意把门上挂的姓氏换成了无关姓氏,是[宫野]。
无论是搬家前、还是搬家后,工藤新一都没真的去过日向合理家,只是跟着工藤优作破桉的时候,从现场的一些警方那里知道了这件事。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真的是广田小姐啊……”
那么问题来了,谁会想要铲除广田雅美呢?
或者说,广田雅美去世,谁会获得好处呢?
……都有可能。
这是一场朗姆和琴酒各执棋子的棋局,琴酒可以‘杀害你姐姐的人是朗姆,他想要挑拨离间我们’,朗姆可以‘杀害你姐姐的真正凶手是琴酒,他想要让你更加发自内心地对付我’。
相应的,琴酒一方是‘我怎么可能杀害你姐姐?只有想要挑拨离间的人才会想要干掉她’,朗姆一方则是‘那么简单直白直指我是凶手的行动,我怎么可能会做?又不是蠢货’。
工藤新一没有过多的担心广田雅美。
――警方绝对会保护她的。
他皱眉想了十几秒,把大部分的注意力转移到局势上,无论朗姆还是琴酒,大概都想通过日向合理进行一次博弈。
“新一,”工藤优作的语气还是偏温和的,像是在和朋友进行商量,“我打算最近一段时间,先把你送去洛杉矶。”
“和小兰一起。”
这就是他把大部分情报都告诉工藤新一的原因。
工藤优作固然可以先哄骗工藤新一脱离危险,每隔一段时间定期安抚,让他就算怀疑也找不到确切的、可以支撑他直接飞回东京的证据,等一切结束,东京安全下来,再告知他一切真相。
当然,也可以不告知。
但是,工藤新一不只是一个孩子,更是一名侦探预备役。
过多的保护他,只会让他自己吃更惨烈的苦头。
工藤优作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新一。”
如果工藤新一愿意去洛杉矶的话,他会立刻把飞机准备好,直接打包孩子空运速达洛杉矶。
这一点,工藤优作在思考的时候,只思考了三秒。
他大概思考过多了。
工藤新一根本没犹豫三秒,几乎是立刻便道:“我不去!”
意料之中。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工藤优作低笑了一声,“那么从现在开始,就要准备一场恶战了。”
“为了那些已经牺牲的人,为了那些正在牺牲的,为了那些未来将要牺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