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宋青稚能理解现在饱饱的心情，毕竟这支队伍在她接手之前，是个相当摆烂的战队，什么成绩都没有，两年多的时间里动不动就季后赛一轮游。

　　所谓枪打出头鸟，这样没成绩的战队，是不起眼的，甚至会被其他战队和其他战队的粉丝当做联盟里的“吉祥物”，谁看没有威胁的“小动物”会觉得不顺眼呢？

　　所以这两年以来，虽然他们打不出成绩，甚至一直被溃天那个吃菠菜的搅屎棍蒙在鼓里利用，但他们每一个人都至少远离了舆论的漩涡，他们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

　　何况还是一个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富二代呢。

　　宋青稚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更加设身处地一些，轻声开了口：“饱饱，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我也知道你是清白的，所以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想办法澄清这件事。那么在做这件事情之前呢，我们需要理几个逻辑，比如那个爆料的人是谁？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我们要如何找到她？甚至是我们要从哪些角度去自证以驱走现阶段网上的舆论？”

　　她不是学公关出身的，她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她也是凭着自己的直觉来理了理这个流程。

　　但没想到饱饱才听了一半，反应就特别大，直接抓狂一样委屈地喊道：“我怎么知道她是谁啊？我要是知道她是谁我早就把她找出来了！”

　　宋青稚被饱饱的情绪冲击得有些猝不及防，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开口：“我明白我明白，我的意思不是她真的是‘谁’，而是这个故意诋毁污蔑你的这个Id的身份……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饱饱平时任何时候都是乐观的，尤其是以前胖得坐轮椅的时候，像极了一个整天都笑呵呵的弥勒佛。

　　但今天的情绪显然已经有些失控了，即便是从屋顶窗台上下来了，好像也很难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比如现在，他显然不太理解宋青稚此刻这么冷静淡定的理由是什么。

　　“网上有的博主说得没错，男女之间是没有办法共情的。你现在能这么淡定地说出这些，不过是你还不清楚这个声誉对我意味着什么，也没体会过被人骂猪刚鬣和肥犀牛的滋味，更不知道我的家人朋友们看到这些会怎么想我……”

　　这是宋青稚第一次听见饱饱的音调是绝望的，但基调是冷漠的，那种冷漠陌生得可怕。

　　这种陌生，让宋青稚一时之间愣住了。

　　她清楚她在说什么，也清楚饱饱在说什么，但是这一刻她竟然就这么愣怔着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好久，宋青稚才试图重新去平复饱饱的心情，她尝试着开口：“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她前世临死前的经历并不是假的，那种跌落神坛的滋味，或许不比任何舆论压力小，那是直接由官方当着全球观众和媒体盖棺定论的“作弊”“打假赛”，直接剥夺了她历经千难才得来的荣誉，在经历那种感觉的时候，她何尝不会觉得自己永远会囿于那样的绝望里。

　　但是她走出来了，她也开始了重振旗鼓了，她收购的战队拿下K甲冠军了。

　　饱饱说得没错，她无法跟饱饱共情，正如别人也无法跟她共情一样。

　　即便她自己也说不下去了，但是饱饱不知道，径直打断了她：“你不知道，你根本不懂被网暴的滋味！你这种从小被宠到大的小公主，怎么可能明白被辱骂的感觉？你这样的心理承受能力，又为什么要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人？”

　　听到这里，宋青稚也被刺激得情绪有些失了控，她放任自己回应了一句：“你怎么就知道你经历的就是最难的？”

　　饱饱忽然冷笑了一声，那个冷笑里充满了无奈和鄙视，他怒道：“那你是最难的，行了吧？”

　　说完，饱饱愤而起身，拿起桌上的手机径直往门外走，并重重摔上了门。

　　一切喧嚣都在这声沉重的闷响里戛然而止。

　　宋青稚的脑子里不断重复着刚才饱饱问的那句：你怎么就知道你经历的就是最难的？

　　是啊，宋青稚，你怎么知道你经历的就是最难的？

　　不过就是一个荣誉，不过就是一个冠军，不过就是一次陷害……

　　她坐在那里，很久都没动。

　　休息室的窗户朝着东面，把这个房间定为休息室是她的决定，因为考虑到早上大家都在晨跑，晨跑完还要洗澡、吃早餐，等大家真正坐进这个房间的时候，初升的朝阳已经灌满过这个房间，驱走了一夜的黑暗，并且已经到窗框之上了，不会再直射到房间里。

　　而今天还早，他们没有晨跑，也没有吃早餐，她早早地跟饱饱吵了一架，然后一个人坐在这里。

　　秋天的太阳即便初升也是又高又冷，她只觉得刺眼，她本能地伸手挡在眼前，阳光像是有形状，在她的指尖雀跃着。

　　一点也不暖。

　　门口忽然传来了一些动静，宋青稚疲惫地想，如果是饱饱回来了的话，她决定再跟他谈谈，她刚才的表达可能不太好，他们都需要重新措辞。

　　但是声音传来，不是饱饱。

　　“小宋总，饱子怎么样了？我看他刚刚打车走了，是回家了吗？”

　　是柿饼的声音。

　　宋青稚起身把窗帘拉起来一半，挡住了那片刺眼的阳光，然后回答：“应该是吧。”

　　柿饼点点头，坐下了。

　　宋青稚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他心事重重。

　　从昨晚夺冠之后到现在，都是。

　　那个暴躁的柿饼，已经很久没有自由地骂过谁了，至少最近这几天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