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沉韫坐在船沿上,长腿搭下去,海风吹起他的墨发,他沉吟了下,不说话,摸着那方丝绢笑的很开心。
他走了两个时辰,到吃晚膳时,苏南枝才发现萧沉韫离开了。
春盛将萧沉韫留下的几大箱子蜀州、青州、沧州特产零嘴摆在苏南枝屋子里。
苏南枝挑挑拣拣,吃着口味绝佳的桂花糕,脑海里浮现出男人剑眉星眸的俊脸,樱唇噙笑。
比起他上次在嵩阳码头的不告而别,她一点都不生气也不计较,相反,心底安定如磐石,她拍了拍手上的糕点屑,讲道:“等我忙完,就去看他。”
“看谁?”春盛不解地挠挠脑袋。
“看摄政王啊!”
“姑娘为何要去看王爷啊?”
“朋友之间有来有往呗。他都大老远来看我,我也想去看他一次。”苏南枝樱唇笑意比晚霞灿烂,怜爱地摸摸沧月剑,忽然喟叹道,“其实,王爷,挺不错的一个人。”
春盛眉飞色舞,富有深意追问:“姑娘只是说,和他做朋友,很不错吗?”
“要不然呢?”苏南枝将沧月剑擦的光可鉴人,“我朋友是摄政王,说出去,是不是很威风?”
“威风,威风的很!”春盛无不遗憾地摇头,推她去吃正厅,“姑娘快去吃晚膳吧~”
饭桌上。
苏南澈夹了块梅干菜扣肉,放入苏南枝碗中:“枝枝,大哥的假到期了。我明早去嵩阳城里拜别姨母,就该回京城了。”
旋即,他看了眼萧子珊:“您是……随我一起回京,还是……”
萧子珊目光依依不舍地在苏南枝和苏南澈之间,来回扫荡,艰难抉择:“罢了罢了,澈哥哥先回京吧,我想多陪枝枝几天!”
魏老太太低头吃饭,但笑不语。
她很喜欢苏南枝,借着散心名义,和魏家说过了,要在死水县再待三天才走。
一顿晚膳,大家吃的其乐融融。
第二日。
苏南枝送别了苏南澈。
萧子珊追出去好远,还在不停挥手:“澈哥哥一路顺风啊!平安抵京,记得写信告知我……告知我和枝枝一声哦!”
苏南澈站在甲板上,清瘦的身躯笔直如竹,清潇俊雅,敛袍转过脸去,像是没听到萧子珊的叮嘱。
又或许他听到了,只是单纯不想搭理萧子珊。
萧子珊浑然不觉,乐呵呵挽住苏南枝胳膊,朝修葺好的县衙门走。
洪灾过去,百废待兴。
苏南枝剿匪、修山路、筑河渠,利用死水县连接三州五城的地理优势,又有魏家、苏家、楚家的商队打头阵率先过路,一时间,死水县名声大噪!
无数商队车流如织,陆续路过。
县城三面环山,一面环水,原先人人瞧不上的闭塞环境脏乱差,被苏南枝修好路、筑好河渠后,水运、陆运都有了流通。
商队来往,便形成了贸易。
半死不活的县城街道,焕发出生机。
不少外地人吃饭、打尖住宿,直到人满为患,苏南枝灵机一动,又大兴修建客栈、镖局、日常店铺,县城百姓有了收入,也解决了不少商队的吃穿住行。
上次发现的金矿,苏南枝带着温言斐、春盛核算后,足足有五万两黄金!
她毫不吝啬地将大半黄金投入县城治理。
死水县,被她治理成了活县。
一时间,苏南枝成了死水县所有百姓的信仰。
她走在大街上视察情况时,嬉戏打闹的三俩孩童啃着鸡腿,妇女们在廊下纺织刺绣有说有笑,路边不再有饿殍,人人都吃饱饭,县城充满了秩序。
何老头领着开山村的老幼妇孺,大家手拿花环笑着戴在苏南枝头上。
苏南枝一袭水袖淡蓝长裙,淡施胭脂便美的不可方物,街上的百姓纷纷朝她笑着磕头:“参见县主,县主万福金安!”
“都免礼,起身吧。日后见我不必跪拜。”苏南枝拿出丝绢,替满连是鸡腿油的小孩擦嘴。
“县主!来我这儿吃碗馄饨吧!”自从小湛假死后,何老头便在街边支起了馄饨摊。
白发苍苍的他撸起袖子,拿帕子擦净手,麻利地洗锅下馄饨,黝黑、满是皱纹的脸上漾开慈祥的笑:“灿夏就爱吃我这口馄饨呢!县主您也尝尝!”
“好啊。”
苏南枝坐在长板凳上,给温言斐、春盛、邹虎拿了双筷子。
“水灾后,得预防瘟疫,这方面办妥了吧?”苏南枝接过热气腾腾的馄饨,咬一口,爆汁鲜香的大葱瘦肉入喉,她眼前发亮。
春盛点头:“都办妥了,姑娘放心。”
苏南枝叹道:“何老爷爷,你都快八十了,歇歇吧,开馄饨摊起早贪黑的,太累了。没事就来县衙门吃饭,我们县衙门给你养老送终。”
何老头满头白发,老是老了,但手脚活儿利索,将食客吃过的桌子擦到没有半点油污,笑道:“三个儿子儿媳、四个孙子走了,老婆子也走了,连小湛也去地下探路了。我啊,活到老干到老,闲不下来,总得找点事儿来干才行。”
“要不然啊,一停下来,总会想他们。”
何老头被柴火烟熏的眼圈发红,弯腰用火钳拨弄余火,灰烬随风扑出来,呛的他飙泪。
苏南枝轻声叹息,从袖口拿出两锭银元宝,放在桌上。
小湛是假死,越少人知道越安全,所以,她没告诉何老头真相。
几人吃完馄饨一路回县衙门,已临近傍晚。
苏南枝坐在县衙门的门槛上,单手托脸,看着落日余晖,吹着徐徐晚风。
温言斐一袭天青阑衫,长身玉立,目光清越如明溪:“姐姐,之前在神像内抓的四个黄衣人,还没来得及审讯。”
“明日午时审讯。”绯红晚霞映在她如琥珀般的瞳孔上,苏南枝若有所思,“神教山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为什么会有人请京城工匠来修筑空心神像?”
她说着说着便犯了困,揉了揉昏昏沉沉的太阳穴,站起时一阵眩晕。
温言斐连忙扶住她:“连着几个月,县主为治理死水县太累太辛苦了。县主要早点休息。”
苏南枝也觉得自己是累着了,樱唇略勾,疲惫地笑笑:“言斐也早点……休息……”
“血!血――”
在她话说到一半时,殷红的鲜血涓涓流下,樱唇被血染得刺红夺目!
苏南枝虚弱扶住门框,瞳孔有些涣散:“我、我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