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斐坐在苏正左侧,给苏正添菜倒酒,很是尽心尽力。
温言斐往日便时常给苏正熬补身体的中药,对苏正身体很是上心,对所有苏家事情都很上心。
苏南澈、苏南辕哪怕随口一句话,温言斐便会记在心里,默默照办。
做这一切,倒并不是全部为了苏南枝……
而是因为苏家,让他感受了此生从未有过的温暖,那一种让他视若珍宝又渴望至极,却从不敢奢望的家人温暖。
苏南澈、苏南辕会把他看做亲弟弟一样,真心相待,连苏正也怜悯他身世,对他极好,天寒会提醒他多加衣,甚至说从账房每月支给他一笔月银零用。
月银其实不多,拢共才几十两,是苏正给三兄妹从小到大每月都发的零用银子罢了。
现在,苏南枝他们大了,也会发零用。
苏南澈认为这月银意义非凡。
他在苏家找到了归属感。
他可以把对南枝的所有感情全部藏进心底,永远到死,都不对任何人提及,他更想珍惜、保住这份家的归属感。
「言斐,你自己也吃,不必管我。」苏正笑容慈祥,温润和蔼,给温言斐夹了一大块鱼肉,「你似乎比同龄人更为清瘦,要多吃一些。你是不是今年满二十了?」
「正是。」温言斐点头。
「那等你生辰当日,我给你办生辰家宴,宴请苏家宗族为你庆生。」苏正笑容极为慈祥,笑起来时鱼尾纹柔和泛开,很是慈眉善目,目光自然而然流露出关心。
「颇为麻烦,苏伯父不必操持――」
温言斐话未说完,苏正浅酌了一口桂花酿,给温言斐倒了半杯:「不麻烦。苏府许久没那么热闹了,正好借着给你操持生辰,也热闹热闹。」
他曾经一个杀人如麻的杀手,竟然也会有人,想替他办生辰吗?
苏正如慈父般的关心,让温言斐很是温暖。
「言斐,和大哥喝两杯吗?」苏南澈注意到温言斐脸上闪过的动容,他也知道温言斐前半生孑孓独立,悲苦孤单,有意无意会注意温言斐的感受。
苏南澈把温言斐杯中的桂花酿换成青稞烈酒:「你二哥从塞北带回来的,尝尝烈酒。」
「好。」温言斐点头。
虽说好,可温言斐还是怕喝得酩酊大醉,怕给苏家添麻烦,怕失态会被厌恶。
他小心翼翼地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家。
宋佳月嘛,眼观鼻鼻观心,时而主动和苏南枝攀谈几句,她吃的还算自在,在这种处境中,没有那三个男的想的多。
她本身就是怕孤单,单纯来蹭饭的。
至于万琛远、萧沉韫就不知道了。
晚膳过后,正好是戌时一刻。
年关天色黑的很早,才刚刚黄昏落下,夜幕降临,天空便黑的如墨水洇开般。
寒冷冬夜,清月悬挂高空,白如玉盘,洒下一地雪色银辉,天地间笼着层薄如轻纱的冷雾,墙头腊梅与山茶花凝着一层浅浅的白霜。
京城亮起万家灯火。
孩童们拉着衣裳玩老鹰抓小鸡、玩丢手绢,大人们逛夜市,在自家放炮竹、烟火。
一时间,满城烟火,从四面八方绚烂绽放。
耳边皆是一片过年新气象。
苏南枝双手拢在毛茸茸的汤婆子中,站在廊下,抬头,看着以黑夜为背景板的天空,绽放出一片又一片各色的烟花。
重生后,她第一次笑的如此开心、释怀,笑容里有着岁月静好的恬静温婉。
她在看烟火。
而远处的萧沉韫,在看她。
他目光
温柔,像是割不断的藕丝,旖旎而缱绻,目光一寸寸凝视过苏南枝精致绝美的侧脸,澄澈如水的美眸、莹白好看的鼻尖、不染唇纸便樱粉的唇……
人多眼杂。
萧沉韫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想起了正事,和余晔一起走到苏正面前道:「苏大人,本王与你有事相商。」
「摄政王里面请。」苏正请他走进书房。
那边。
起初温言斐和苏南澈以飞花词做行酒令,还算文雅,收放有度,他一杯,大哥一杯,知道苏南澈来了之后,事情有些不妙。
苏南澈要划酒拳。
本来温言斐是杀手阁主,就不太擅长作词,输给苏南澈很多杯酒,已经有些微醺,结果苏南辕要划酒拳,他输的可谓是,节节败北,一杯又一杯。
「二、二二哥,你听我说,我是不能再喝了……」身穿鸦青长袍,身形清瘦如竹的温言斐,醉的浑身酒气。
苏南辕只好体谅地点头:「好吧。那我自己喝。」
苏南澈已是微醺,却一反常态的抱来一坛烈酒,哐地声放在桌上:「我陪你喝。」
「大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苏南辕有些不确定地问,「你以前从不爱喝酒的……」
苏南澈面色如常,却不展笑颜,只是淡淡道:「过年了,陪你喝个够。」
但他好似心里藏了事,苏南辕知道大哥的性子,他不想说的事,是绝对不会说的。
但是苏南辕猜测,可能是因为子珊公主……
温言斐本身是醉的不行,可听二哥说大哥心情不好,强撑着坐起身子,掀开酒坛盖子:「大哥,我也陪你喝。」
万琛远吃晚饭便落了个自在,和苏南枝一同站在廊下看烟火。
他眼底映着烟火,缓缓道:「后日腊月三十,宋晨云会被拉到城西三巷,斩首示众。死后尸首分离,断头悬挂于城墙,以儆效尤,其余半截尸体拉入大牢,剖肚点灯七七四十九日,戮尸以酷刑。」
「你会去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