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掌防线第一道关口的守将巴颂，不是个身先士卒的人。

　　他一直觉得，身先士卒带动士气固然重要，但冲锋在前战亡的可能性更高，对于沙场儿郎，马革裹尸何须还。

　　巴颂不怕战死。

　　但作为将领，不应该死得这么没有意义，应该发挥更多的指挥作用。

　　所以他一直在防线的后面位置掌控全局。

　　三千象军的挫败，让他猝不及防。

　　大明战车突进之后的强大火力，让他不可置信。

　　己方防线崩溃之快，更让他内心充满了绝望。

　　他不明白，为何大明能把战车打造成战舰一样，不仅装备了火炮，而且火炮还是威力大得丧心病狂的开花弹。

　　沐家军根本没有这样的武器配置。

　　沐家军有火炮。

　　但大多是传统的实心弹，偶尔也用开花弹，然而威力很小。

　　但此刻落在己方防线上的炮弹全是开花弹。

　　落弹点周围十步方圆之内，几乎没有活人，伤者七八。

　　但他很快知道了原因。

　　从一名战亡士卒的身边，巴颂捡到了一枚沾染着血迹和骨肉渣的“钉子”，说它是钉子，仅仅是有点像而已，实际它并非钉子，而是一根粗大的针。

　　前段粗，且呈椭圆，有着流畅的流线。

　　尾端细小一些。

　　有四条凹槽。

　　让它的尾端看起来像是箭尾。

　　这就是大明战车发射的开花弹威力暴增的原因！

　　巴颂唯有苦笑。

　　大明的火药工艺竟然已经强大若斯了，一枚炮弹里面的空间本来就不大，在转入大量的这样的“针”后，火药量少了许多，但依然有如此强大的爆炸力。

　　关键是这样的“针”随着爆炸激射，再和炮弹弹壳碎片一起，难怪方圆十步之内不会有一个活人，这些针和弹壳碎片在爆炸中，变成了夺命的死神。

　　十步之内，几乎可以射穿人体。

　　巴颂抬头看着不远处。

　　火炮带来的绝望，其实算不得什么，因为大明只有三十辆战车，如今趴窝了三辆，只剩二十七辆还有战斗力。

　　也就是二十七门火炮。

　　弹药总有用完的时候。

　　真正让巴颂感到绝望的是战车那喷涌的火舌，那才是真正的来自地狱的咆孝――因为大明战车在三百步外，巴颂已经组织了三波攻势，希望靠近大明战车摧毁它，但无一例外，每一波攻势都无法靠近大明战车百步之内就会被打崩，留下一路的尸首。

　　在那火舌之下，南掌士卒成片的倒地阵亡。

　　而己方的火炮阵地早已经被摧毁。

　　弓弩不仅射程不够，哪怕用床弩射出去的弩箭，落在大明战车上，也毫无任何创伤，直接崩断落在地上。

　　三十辆大明战车，就在己方防线前撒野。

　　而己方三万大军，拿它无可奈何！

　　嗯，已经没有三万了。

　　三千象军，此刻溃败得一塌湖涂，被大明战车后面的一千火铳兵追着绞杀，迟早也是个全军覆没的结局。

　　左右两侧小山上的四千弓弩兵，在连续炮击之下，战损已超过三成。

　　火炮阵地的五百人，剩下不过几十之数。

　　正面防线的一万人，被大明火炮洗地之后，战损超过一成，组织了三次进攻，每一次两千人，六千人活着回来了四千人。

　　在大明战车疯狂的火力之下，伤者无数。

　　这些人也失去了战力。

　　也就是说，哪怕加上布置在防线后面的预备兵力，能够投入战斗的，也不超过两万人了！

　　这才多久？

　　巴颂从没想到，战争竟然可以这样打。

　　短短的半个时辰，己方三万人就被打成了狗屎一样，关键是连敌人的衣服边边都没摸到，就这么隔着几百步的距离，被大明战车屠杀了三成左右。

　　太憋屈了。

　　但巴颂并没有放弃。

　　这是战争。

　　这是大明的入侵战争。

　　他不能放弃。

　　因为在他身后，是南掌边境最大的关口城，是整个南掌，一旦输掉了战争，家没了，国也没了，会想安南和占城一样，沦为大明的一部分。

　　巴颂要血战到底。

　　而他麾下的儿郎，哪怕已经被大明战车杀破了胆，也依然没有逃。

　　按说，超过三成的战损，已经崩了。

　　但这些南掌士卒知道，他们不能崩溃后撤，因为没有退路。

　　而且还有将近两万人。

　　主将巴颂也告诉了大家，等待反击的时机！

　　大明战车只有三十辆。

　　它能装的弹药只有那么多。

　　一旦弹药耗尽，它就是待宰的羔羊。

　　到时候，为阵亡的袍泽复仇！

　　所以他们在等待。

　　等待时机。

　　守将巴颂传达下去的军令很简单：一旦大明战车停止射击，就是它弹药耗尽的时候，到时候骑军出动，全力追击，步卒快速跟上，将大明战车彻底摧毁。

　　作为将领，巴颂的眼光没有错。

　　但他还是错了。

　　因为很快，跟在坦克后面的一千火铳兵，已经把象军彻底击溃――当然没有全歼，毕竟人数少，而象兵又在四处逃命。

　　只是追击后，让象军彻底失去战力。

　　战损也超过了五成。

　　但至少今天之内，巴颂无法将象兵收拢起来了。

　　出乎巴颂意料之外。

　　那一千火铳兵并没有急于进攻己方防线，而在大明分散在大明战车之间，保持着三段射的阵型，似乎在防御什么。

　　防御什么？

　　巴颂很快就知道了。

　　因为在他眼里，远方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骑军。

　　是大明的骑军！

　　巴颂倒吸了一口凉气。

　　沐琮的主力到了？！

　　出乎巴颂意料，看起来足足五千之数的骑军，速度竟然很慢，而且抵近之后，巴颂才发现，战马确实有将近四五千，但骑兵只有一千之数。

　　那些每一个人都带着三匹战马，抵近之后并没有对己方防线发动冲击，而是到了大明战车旁边，迅速往大明战车上搬运物资。

　　这是大明战车的后勤补给队伍！

　　关键是己方拿它无可奈何。

　　因为大明战车还在持续性的进行火力轰炸、射击，己方只要从阵线上冲出去，依然是大片大片倒地阵亡的局面。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明战车补充弹药。

　　巴颂唯有长叹一口气，心里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真的绝望了！

　　这还打个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