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天舟租房的这个小院,上面那排平房中间空着那间屋,有人住进来了。
住进来的人叫朱江,三十多岁,他跟黄婶儿说的是,刚在一个公司找到事做,公司包吃不包住,所以得自己出来租房。
朱江每天上下午都要去公司上班,下午下了班,才回来住。
有几次下班回来,跟梁天舟在路上碰到,两人都住一个院,还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这就是所谓的点头之交。
他在梁天舟发现被跟踪之后才搬进来,不得不让梁天舟对他有点疑心。
有一次,他还叫明玟悄悄去看了看,问她是不是前两天跟黄婶儿打听他的那个人。
明玟看过后,摇着头道:“不是。这个人斯斯文文的,那天那个,一看就是常年在外面跑的。”
“你就说人家皮肤有点黑嘛。”
明玟道:“不仅皮肤偏黑,身材也不一样,那个结实得多。”
经过这番查验,梁天舟也就放下心来。
有时候散步时碰到,还闲聊几句。
“听说你在一家公司做事?”
“是啊,金源贸易行,打杂。先生看起来你也是在公司上班?”
“我在政.府部门,小职员。”
梁天舟暗暗记下,还抽时间去查过,金源贸易行,确实有个叫朱江的人,刚来不久。
这个朱江,每天早出晚归,除了偶尔遇到梁天舟,搭搭话,也不跟院里其他人交往。
自然也不在院里做饭。
……
梁天舟到办公室后,跟科里的人碰了个面,准备去半山别墅。
刚走出门,电话响了。
办公室的同事在后面叫他:“梁科长,电话找你。”
接起话筒:“喂,你是?哦,是楚秘书啊,什么事?”
来电话的是楚菲菲。
“你今天要去半山别墅吗?”楚菲菲问道。
“我正准备去呢,你晚打两分钟,我就已经在路上了。”
“你先到我这来一趟。”
“好的。”
放下电话,梁天舟直接驾车去了军令部。
他不知道楚菲菲叫他过去,有什么事,但一定跟胡文炳有关,不然也不会一开口就问是不是去半山别墅。
到了秘书处,楚菲菲已经在等他了。
“胡文炳现在情况怎么样?”她问道。
“还能怎样?每天看看报,锻炼锻炼身体。对了,他上次提的那个要求,你们这边是怎么考虑的?”
“见律师是不可能的。该见的时候,自然会安排。不到见的时候,让他好好反思吧。把这些年他的那些事,写出来,兴许还能争取宽大。”
“我给他说了,他只字未写。”
楚菲菲拉着梁天舟,就要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
“等会儿我跟你一起,送两个人过去,让他好好想想,他会写的。”
“什么人?”
梁天舟问出来后,自己已经猜到了。
“胡文炳的太太和他的儿子。”
楚菲菲冷冷地说道。
这是要拿他老婆和孩子来要挟胡文炳。
他不是伪军、汉奸吗?贺处长说的,鲁省站正在搜集他的罪证。
还要把他老婆孩子抓来,劝说他交代问题?
梁天舟心里,飘过一丝丝的疑问。
到了楼下,楚菲菲道:“我就坐你的车。”
梁天舟给她拉开车门,让她上了副驾。
他自己坐回驾驶座,问道:“现在胡太太和她儿子在什么地方?”
“在码头,今天坐轮船抵达的雾都。”
“从鲁省过来的?怎么不坐火车?”梁天舟更加疑心。
“他太太和孩子,在太湖老家,我们从他老家把人带来的。”楚菲菲平静地说着。
“现在从申城开往雾都的轮船,运行正常了?”
梁天舟问道。
抗战期间,申城的船,最远只能到达宜城,在敌占区范围内航行。
后来恢复了两江到雾都的班船。梁天舟和沈达诚就是乘坐两江开往雾都的船,回来的。
那时候,申城至雾都的航线,还没恢复。
楚菲菲道:“都正常了。现在上面都在筹划,准备还都石城呢。以后到石城、到申城,都可以坐船直达。”
聊着聊着,已经来到了朝天门码头。
看着江上停靠着好几艘轮船,刚下船的人,沿着码头上面的石梯路,蚂蚁一样的蠕动着。
梁天舟问道:“船到了吗?”
楚菲菲道:“早就到了。他们现在正由护送的人,带着在候船大厅等我们。”
停好车,两个人走进候船大厅。
远远的就看到一堆人,四个男子,一个中年女士,一个十多岁的孩子。
那四个男子,与其说是护送他们的,不如直接说是押解他们的。
虽然都是便装,但梁天舟一眼就能看出,全是职业军人。
他们见到穿军装的楚菲菲,知道是来接他们的,几个人冲他们招招手。
“一路上还顺利吧?”
楚菲菲把领头的叫到一边,悄声问道。
“还好。我们跟她说,胡师长在雾都生了重病,要她带着孩子来照料病人。他们就跟着来了。”
“嗯。”楚菲菲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那领头的又道,“我看她在路上郁郁寡欢的,说不定她已经预感到情况不好了。”
“没事,人都来了,有些事,迟早也得让她知道。”楚菲菲说着,转过身走到那女士面前,伸出手来:
“这位就是胡太太吧?我是军令部的楚秘书,你好,欢迎来雾都。”
胡太太没有跟她握手,直接问道:“我家老胡现在在哪里?请你们马上带我去吧。”www..cc
“我这不就是来接你和孩子,去跟胡师长团聚嘛。请跟我来吧。”
她转身朝候船大厅外面走,几个男子在后面跟着,簇拥着胡太太和儿子,来到梁天舟的车旁。
小胡边走边问胡太太:“娘,我爹生了病,是不是住在医院?我们这是要去医院吗?”
胡太太看着楚秘书的背影,又朝左右的便衣男子扫了一眼,抓紧了儿子的手,摇摇头,对儿子道:
“他不在医院。我们现在跟着他们走就是。”
梁天舟已经前先一步,打开了车门。
楚菲菲道:“请胡太太和儿子上车吧。”
又对其他四个护送者说道:“你们自己回去吧。”
“是!”四个人,着便衣,行军礼。他们也不用掩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