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鸣是故意这么说的,他现在是城南巡检衙门的头号捕头,城南区有头有脸的人,肯定知道他这号人物,想尽办法巴结他,结交他,也是情有可原的。
只是他不能稀里糊涂的接受别人的馈赠和好意,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平白无故白吃人家两道菜,日后人家有难处找上自己帮忙,到时候自己就很难办了。
他想用刚才的口气,吓唬一下醉仙楼的小二,让他把他们老板的底细一五一十说出来,好让他心中有底,到时候再决定,要不要接受这个老板的好意。
身为醉仙楼的跑堂伙计,店小二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他并没有因为周一鸣说的那番话而害怕,反而恭恭敬敬,垂手侍立在一旁,低声道:
“官爷,您误会了,我家老板并不是这个意思。
可能您并不认识我家老板,但我家老板却认识您,您就是破获那桩失踪案的周捕头,对吧?
我们老板早就久仰大名,有心结交,只恨没有机会。
刚才你与一帮兄弟来我们醉仙楼,我们老板一眼就认出了您,所以特意嘱咐我们厨房,给您和兄弟上了两道我们醉仙楼的招牌菜。
老板还交代我,不仅这两道菜是送的,就连这顿饭,我们老板都请了。”
周一鸣没有想到,这个跑堂的伙计,居然心理素质这么好,一看就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愧是醉仙楼的伙计。
小伙计把送菜的前因后果说的很明白,只是对于老板的身份,只字未提,这种警觉性,不是一般的高。
周一鸣点点头,一脸玩味地笑道:“我的底细查的够清楚的。好吧,既然你们老板有心结交于我,不妨请他上来,我们彼此认识一下。”
店小二露出职业的微笑:“周捕头,实不相瞒,我们老板交代完这些之后,已经走了。临走还对我说,如果周捕头您要见他,不必着急,日后自有相见的时机。”
听完这番话,周一鸣更加好奇醉仙楼的老板到底是谁了。
此人绝非凡品,如果是一般的富豪商人,为了结交周一鸣,出了这么多血,肯定第一时间上来相见,攀交情,生怕这笔钱白出了,毕竟周一鸣公务繁忙,日子一久,把这茬一忘,钱就等于是打水漂了。
舍得出钱,第一时间又不出来相见攀交情,这种气魄,只有又富又贵的人才有。
难道是皇族?
周一鸣心里蹦出了这个念头。
管他呢,不管这个老板是谁,这顿饭绝对不能白吃他的,不然光是这个人情,就很难还回去。
为了一顿饭欠人的人情,太不值得了,说出去都丢人。
“你们老板的心意我领了,不过这顿饭我绝对不白吃你们的。我要硬问你价钱呢,你怕你们老板怪罪,肯定是不会说的。”
周一鸣已经在心里打算好了,钱是一定要给的,至于给多少,就看他的本事了。
店小二猜到了周一鸣要付账,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毕竟他们老板刚才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伺候好周一鸣他们这一桌,绝对不能收钱。
这要是收了周一鸣的钱,日后老板知道了,他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以后还怎么在醉仙流混呢。
“周捕头,您不用多费口舌了,您的钱我们是绝对不会收的,您快回去招呼您的兄弟吧,有什么吩咐你尽管叫我,我随叫随到。”
小伙计说完这句话,转身就想下楼逃跑。
周一鸣一把抓住他,脸色极为难看的说道:“别想跑。我告诉你,我作为城南巡检衙门的头号缁衣捕头,吃拿卡药这种事,老子绝对不干。”
话音刚落,周一鸣从身上拿出刚从邓通与夏德章身上坑来的钱,仔细数了起来。
店小二看到这一幕,感动的眼泪差点流出来。
他们醉仙楼,接待过无数的达官显贵,以及中下级的小官吏,这些人当中,不管是那些富可敌国的大人物,还是那些囊中羞涩的衙门里的小头目,他们无一例外在付账的时候,都想占便宜。
虽然醉仙楼的背景深厚,这些人不敢明目张胆的吃白食,但是只要有机会,他们不是趁机少给饭钱,就是赊账。
如果醉仙楼的老板,看中了某个人的人脉势力,想要结交,主动请客的话,被请客的人只会在表面上客气客气,然后开始胡吃海塞,恨不把得所有好菜都点一遍。
像周一鸣这样刚正不阿,老板主动请客都要坚持付账的顾客,店小二还是第一次看到。
不愧是斩杀严世宽的大英雄,心胸坦荡,光明磊落,这样好的人品,在大楚找不到第二个了。
正当店小二在心里猛夸周一鸣的人品时,周一鸣从银两里面数出一两银子,一脸大方的丢给店小二。
“拿去,不用找了,本捕头有的是钱。
见到你们老板告诉他,有心结交于我,请用光明正大的手段,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对于别人或许有用,但我周一鸣最讨厌了。”
说完,周一鸣转身上了楼,留下店小二一个人在楼梯拐角处一脸懵逼。
这就是传说中的软饭硬吃?
店小二望着周一鸣的背影,发出一声惊叹。
周一鸣他们吃的这顿饭,即使不算上那两道招牌菜,总价值也要超过五百两银子,把那两道送的招牌菜再算上,差不多值七八百两银子。
周一鸣只用了一两银子,就解决了一切问题,他不仅能白吃这顿饭,还不欠老板的情,最不能让店小二接受的一点是,周一鸣还认为一两银子给多了。
店小二是一边吐着血,一边下楼的,遇到这样的神人,他实在是无能为力,无法应对,回头即使受老板的责怪,他也认了,毕竟这样强大的对手,不是每天都能遇到。
周一鸣去追店小二的时候,众衙役吃的兴高采烈,很快就把两道招牌菜给吃完了。
只有邓通与夏德章心情忐忑,他们两个知道,周一鸣追出去,肯定是去付钱了,如果这顿饭太贵,他的钱不够,这小子肯定还会回来敲诈他们俩。
两个人甚至彼此交流了一下眼神,互相询问对方,是不是应该在周一鸣没回来之前,偷偷溜走。
结完账的周一鸣,心情大好,回来之后热情的招呼大家:“大家不要替我省钱,吃好喝好,想吃什么尽管点。”
看到此情此景,邓通与夏德章这才放心了。
半个时辰之后,众人酒足饭饱,饭桌上杯盘狼藉,每道菜都被吃得干干净净,酒壶里也半滴酒不剩。
“今天大家吃的尽兴吗?”周一鸣问了一句。
“醉仙楼这菜就是好吃。”
“多谢周捕头。”
见大家心满意足,吃的都很开心,周一鸣笑道:“既然如此,咱们今天就吃到这儿,天也不早了,散了吧。”
周一鸣站起身,带领众人下楼,离开醉仙楼。
回去的路上,众人说说笑笑,一边回味刚才的美酒佳肴,一边说一些荤素搭配的玩笑,气氛极为融洽。
就连平时端着架子的邓通与夏德章也参与其中,和众人打成了一片。
曹主簿年纪大了,自然和年轻人聊不到一起,加上也离家近,所以在半路便和众人分开,独自回家了。
曹主簿一走,众衙役眼神都变了,他们在去醉仙楼吃饭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一个计划,等吃完饭之后,带周一鸣他们三个头头,去花满楼潇洒一把,由他们这些衙役凑钱请客,为的是回请周一鸣。
只不过他们都知道曹主簿和周一鸣的老丈人有些交情,所以他在的时候,众人并没有把这个计划说出来,等他一离开,众衙役马上行动起来。
几个衙役围住周一鸣,意味深长的笑道:“周捕头,天色尚早,这么早就回家,怪没意思的。”
其他衙役听到这句话,全都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邓通与夏德章,为官多年,都是老油子,听几个衙役这么说,就知道他们憋着坏呢,肯定是打算让周一鸣出钱,带他们去潇洒一番。
两个人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想赶紧离开众人,生怕一会儿去潇洒,周一鸣掏不出钱来付账,还要坑他们。
“邓巡检,夏捕头,你们两个不要走那么快呀,我们有话说。”
周一鸣一脸警惕的看着围住自己的人:“你们几个到底想干什么?有屁快放。”
众衙役全都嘿嘿一笑:“各位头,尤其是周捕头,我们大家白吃您一顿饭,心里怪不好意思的,所以也打算回敬你们一番。”
“这话就说远了,即便是我们没拿赏金,我请大家吃顿饭,又算得了什么呢?”周一鸣知道这些衙役俸禄不高,不想让他们破费,“再说了,咱们刚刚大吃一顿,就算你们想请我们再吃一顿,也要等以后了。”
邓通与夏德章心里都在感叹,周一鸣这小子也有犯傻的时候,人家明明是想请他去潇洒一番,结果他现在都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周捕头,我们说的不是请吃饭。”
众衙役见周一鸣还不明白他们的意思,心里都有些奇怪,难道他从来没去过花满楼这种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