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乾救民军自成立以来,还尚未有集结号响起,而敢逾期不至者,老牛啊,”陈先赟长叹一声,“你该死啊!”
而随着陈先赟一声长叹,数十名军中精锐忽然涌出,牛大山的亲卫,没有一个敢上前者,俨然知道,大乾的军法严苛,一旦兵团长发威,自家团长九死无生。
只是刹那间的变故,直接让刚才还喧嚣的大营顷刻间安静下来。
很多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将士们一个个远远的向此地眺望,顷刻间本来挺好的欢庆氛围,便这般烟消云散了。
恍惚间,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和黄纸焚烧的气息。
“兵团长!”
牛大山已经完全从赏赐的喜悦之中坠落下来,脑海之中仅剩下一片空白,只能任由军士将自己捆绑起来,而片刻之后,倒是楚子穹忍不住站了出来,硬着头皮说道:“兵团长,自古以来,临阵未有杀大将者,况且牛团长虽然临战胆怯,却也坚守住了阵地,奠定了战局,为大乾立下了功勋的,不如……”
“奠定个屁!汝当吾是蜀中驴呼?”陈先赟勃然大怒,此时已经是原形毕露,再也忍不住心中恨意,指着战场的方向,“若不是儿郎们以身殉国,几十人抱着手榴弹拼死阻拦,今日别说是胜了,不让人家兜个回马枪,屠了山城,便是我等走了狗屎运!”
“都是大乾的好儿郎,你可曾想过他们抱着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恐惧与痛苦?”
“他们便家中没有父母吗?”
陈先赟彻底发作,加上今日的一言一行,在场众人皆骇然。
他们家的兵团长,即便是受了伤,也是一头吃人的猛虎。
“你们自己看看,这伏击圈布置的好不好?平原布置伏击阵地,古今未之有也!多么天才的战术,此乃主上给我等的毕业设计,由十余名一期高材生完善而成,一旦使用,这份威势不必我去演说了吧?”陈先赟上前走向牛大山,然后一把手揪住牛大山,拖拽至平地上摊开的舆图前,口中又溢出了鲜血,却忍着疼痛,指着舆图的标识出说道:“就这个狙击位置,就你们这装备,只要你们按照约定时间,抵达作战位置,敌军如何能不全军覆灭?”166小说
“本将便是不明白了,逆风仗你们打不下来,无所谓,怎么顺风仗也不会打了?若是先前准备不足,我们输得那么惨,可以讲道理含糊过去,可是如今呢?最好的装备,遂发铳都优先装备了,手榴弹敞开使用,各种铁蒺藜、弗朗机尽数装备,怎么还是不行?”
陈先赟放声痛喝,军中鸦雀无声,而周围除了楚子穹之外,根本没人跟再质疑一声。
至于牛大山,此人倒是几次张口,却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关键时刻是自己惧怕了啊。
以至于,最后只能默然流泪,心中悔恨了。
第二兵团成立的时间已经很久了,大家南征北战那么多年,早就不是当初在东镇庙磨刀霍霍,攻山拔寨的情形了。
所有人都明白,跟明军交锋,大多数时候,是要战阵相接的。
而明军的阵势看起来声势浩大,但是却出了名的不持久,只要顶住头几波压力,明军的士气一泄,便十有八九要崩溃了。
但若是顶不住这份压力,便是死局了,毕竟明军如今在战场上的皆是老卒,又有庞大的国力支撑,论总体实力,大乾肯定是比不过的。
但是道理谁都明白,可是看到大乾的重甲骑卒与步兵配合结成阵势突围的时候,还是有很多人忍不住感觉到了恐惧。
重甲不仅仅是明人畏惧,其实大乾也是恐惧的。
而且年龄的增长,身份和地位的变化,总是会磨掉一个人的锐气的。
但这里是军中,即便是知晓这是人性,可依然有人要站出来,告诉所有人,做错了,就是要付出代价的。
“老牛,你我兄弟一场,我亲自送你!”
陈先赟一把从亲卫的腰间抽出了雁翎刀,缓步上前,与老牛四目相对,二者皆眼泪婆娑,最后牛大山哀求道:“兵团长,给我一把刀,让我死在战场上吧。”
陈先赟摇摇头,“不必了,苟且偷生之事,不杀你如何震慑军士。非是大乾的军法要杀你,是愚兄要杀你啊!要怪就怪愚兄无能吧。”
说着陈先赟单手按住了牛大山的脖颈,自然有亲卫拽下头盔,这位兵团长亲自动手,在其脖颈处猛地一划,鲜血簌簌留下,身体抽搐了几下,便没有了声息。
旋即,周围将士不顾那些将士求饶,自然有铁血救民会搜集情报,有军法官记录信息,战场上追随牛大山,怯战者,畏战者,被尽数找了出来。
陈先赟凝视着他们,最后实在是不忍心动手,长叹一声道:“罢了,我能杀我弟兄,却又如何能杀你们呢?暂且将人头留下,组成敢死营,于战场上见个分晓吧。”
一群将士陡然间经历了生死过山车般的变化,先是吓得瘫软在地,旋即放声痛哭,与陈先赟不断誓要以死雪耻。
而陈先赟却不愿意将心思放在他们这群孬兵身上了,只是转过头来,看着那些噤若寒蝉的诸位军官以及山城的军士,冷冷说道:“其实,今日战场之上,怯战,畏战者,又何曾是他们?
我这里军法官的记录都堆成了山,救民会的分析,对尔等也抱有担忧之言,诸位都是与我陈先赟征战多年的老卒了,有些话还要我说的太清楚吗?”
夜色渐深,人人面带愧色,无人敢吭声。
陈先赟从他们面前一一走过,将大家的音容笑貌记在脑海里,缓缓的说道:“老牛起码是幸运的,毕竟他死在我的手里,他还有荣耀,有爵位,可是你们呢?在这样下去,莫要说战场上一败涂地,丢土失地,便是身为军人最起码的荣誉,还要不要了?你们自己的性命还要不要了?亦或是真的死后连宗祠都不入了,去做孤魂野鬼吗?”
“若是男人,今日作战畏战者,怯战者,自己去书记官那里登记,随后去敢死营报道吧。”
众将士未有怨言者,不论军官,不论士卒,皆自动去书记官处登记,载入名籍,成为敢死士。
只能说,幸亏这支部队是大乾的正规军团,军中有大量楚行带过的老卒,而陈先赟行事,素来喜欢模仿楚行,讲究恩威并施,处罚得当,且有理有据,否则换成其他人,带此时这支连连吃败仗的第二兵团,早就哗变了。
实际上,陈先赟早就做足了准备,除了自己的亲卫之外,他还准备了不少当初在东镇庙时期的老卒,这才敢动手。
回到眼下,杀完牛大山之后,陈先赟环视左右,忽然点名道:“楚子穹。”
楚子穹冷颜一笑,然后跨步上前,“怎么,兵团长亦要杀我吗?”
立刻有军法官、思想教官上前求情,“兵团长,是不是误会,今日交锋,楚团长亲临一线,手刃伪明贼酋十余人,即便是负伤,也未曾下火线!”
陈先赟却是摇头道:“我如何能杀我们真正的功臣,我只是想问,你身负伤病,可还能战?”
楚子穹昂然道:“楚家儿郎,便是只剩一口气,也能上阵杀敌。”
“好!”陈先赟却是将腰间一直舍不得使用的大王的赐下的宝刀摘了下来,赠予楚子穹,然后诚挚道:“余实在是没有其他人选,便将此任交予你,你且待一千兵士,趁着明军新败,立足未稳,偷袭一阵。”
楚子穹接受战刀,一脸喜色,“你准备放我走了?”
陈先赟笑着说道:“先赢了对手再说这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