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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八百零五章 愚人村的夏天(十八)

  塔利亚的余光撇到了默克尔皱起的眉头,不满的情绪已经写在了这位管家脸上,塔利亚知道他在不满什么。

  这里是一座相当华贵的庄园,每一处装饰都写着上流社会的名字,而她就这么从房顶跳下来落在花园里,任何一个庄园的管家都有权拿起猎枪给这样的不速之客一枪。

  而席勒却打开门迎接了她,甚至还为她奉上了酒和食物,他选择的也是上流社会常见的客套话题,聊一个两方都认识的人物。

  在这个环境当中,席勒的所有表现都再正常不过,甚至是宽容而有耐心的,但塔利亚的所有行为都像是在发疯,而且像是那种被害妄想症无端揣测他人、恶意联想出来的愤怒导致的发疯。

  不管塔利亚的直觉报警的声音多大,不管她的杀手本能告诉她席勒有多危险,不管塔利亚在脑中设想了多少种席勒杀死她的方式,在现实世界当中,席勒什么也没做,不是吗?

  这就显得塔利亚各种各样过激的情绪非常不恰当,极其不体面,甚至是完全粗鲁失礼、值得被指摘的。

  塔利亚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才把怒火压了下去,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没办法摆出笑脸对席勒抱歉。

  明明是席勒无视了她,她凭什么要道歉呢?

  塔利亚冷着脸坐在原地,不顾手背和桌子上的红酒渍,拿起酒杯灌了两口冰凉的红酒,这让她的大脑稍微清醒一点了。

  “你要回应我父亲的招揽吗?”塔利亚自己都能听出自己的语调有多生硬,这听起来像是暗含人身威胁的警告。

  默克尔已经完全从门边站进来了,摆出了一副防御的姿态,似乎在提防这个疯女人进一步发疯,可塔利亚却逐渐感觉不到怪异了,她甚至理解了默克尔这么做的思路。

  他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管家而已,塔利亚想,听到客人用这样的语气对自己的主人话,难免会去猜测她的下一步就是明晃晃的威胁,而如果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默克尔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也必须得把无礼的客人请出去。

  “把这成是招揽为时过早,姐。”席勒又以一种优雅的姿态坐回了原位,他轻轻的把手帕放回自己的口袋里,依旧用平静的语调:“我们只是稍微交流了一下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与你的父亲交谈于我大有裨益,他是个学识渊博的人,如果可能的话,我会去拜访他。”

  “你不能去!”塔利亚立刻提高了语调。

  席勒好像又被惊到了,紧接着他又用那种疑惑的目光看着塔利亚。

  塔利亚的心中泛起了一丝得意,她终于让这个冷静的男人破功了,塔利亚认为现在席勒肯定在疑惑她为什么会反对。

  “别担心,姐。”席勒开口:“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会尽可能避免在与你父亲交流的过程中提到你。”

  席勒选择了安抚……他怎么能选择安抚呢?!

  塔利亚再次怒火中烧起来,这证明席勒从一开始就选择放弃思考她的思维逻辑,只想安抚她的情绪。

  这种情况一般只会出现在大人选择安抚年龄太的孩的哭闹和应对宠物猫狗的吠叫上。

  因为面对完全没有自主思考能力的孩和完全无法沟通的猫狗,思考他们哭闹背后的思维逻辑是没有意义的。

  就像人不会去思考狗为什么一定要去外面玩、玩飞盘对于狗来到底有什么快乐的,他们只需要知道狗的行为逻辑就行,那就是狗出去玩就会很快乐,然后决定要不要在狗叫起来的时候带它出去玩。

  当他们决定不带狗出去玩的时候,他们也不会去疑惑狗怎么就不能理解今气不好所以不能出去玩,他们只会选择安抚狗的情绪,让它们尽快的安静下来。

  他们很清楚对着狗嘟囔“今气不好所以你不能出去玩”这类的话起不到任何实际作用,为的只是表达出一个态度来安抚闹饶宠物。

  但要是对工作上的客户或是生活中的伴侣,他们一定会竭尽所能的向对方解释气到底有多糟糕,以至于他们不能出门。

  “你先消消气”这句话之所以会让对方更生气,就是因为这会让听到这句话的人感觉到一种不重视带来的羞辱,就仿佛自己变成了那只狗,认为对方不想和他讲道理的最根本原因是从没有把他看作与平等的智慧生物,在这种情况下,对情绪的安抚只会适得其反。

  而正确做法自然就是反向应用,那就是关注对方的思维逻辑,问他“你是怎么想的”以及“你为什么要这么想”。

  当然了,也会存在那种话颠三倒四、根本表达不清楚自己的想法的人,这个时候只需要当个复读机,不停的重复“你能再一遍吗?我没听懂”,直到把对方累跑就行了。

  至于这途职你怎么这么笨”以及“我都的这么明白了你还不懂是不是傻”之类的指责只需要照单全收,一旦绝大多数的这类人都觉得你完全听不懂人话,你就再也不会成为他们无节制的输出观点的受害者了。

  是那句话只要轮流秉嘲是你疯了”和“是我疯了”这两种观点,人际交往就再也没有困难了。

  而现在,席勒只想要安抚塔利亚的情绪,而完全不在乎她的思维逻辑的行为彻底惹怒了塔利亚,因为这佐证了塔利亚之前的设想,那就是席勒完全无视了她,可能只把她当成一个哭闹的婴儿。

  事实上,塔利亚对于处理各种各样危险的对抗很在行,因为她有丰富的经验,但她几乎从来没处理过别人完全无视她的这种情况。

  从现实角度出发,塔利亚也确实不是个容易被无视的人,她非常漂亮又充满攻击性,无胆的男人想象她,有胆的男人追求她。

  哪怕布鲁斯只把她当成单纯的敌人,他也得精心的安排一次宴会,弄出一种让塔利亚不会察觉的毒素,甚至还得叫上同伙做好万全的准备。

  正因为从各个方面来塔利亚都不好对付,所以她从来没有经历过对方把她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对待的情况。

  塔利亚简直感觉到了一种荒谬的可笑,席勒凭什么敢这么对待她?难道他以为她自己没有弱点,就不用担心别人成为她的目标吗?

  塔利亚遵循着自己内心中危险的念头站了起来,她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冲到了默克尔的背后,并掐住了他的脖子。

  “站在那里别动。”塔利亚冷声。

  而席勒脸上又出现了那种让塔利亚怒火中烧的迷茫和疑惑,就好像他什么都没做,而塔利亚突然发疯一样。

  塔利亚意识到事实如此,从她挟持的这个管家脸上愤怒的表情来看,好像在其他饶眼中就是她在无理取闹。

  席勒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用一种让塔利亚抓狂的无奈的态度:“这就有些逾矩了,姐,即使我言语有冒犯,您也不应该牵累我的管家,他只是个普通人,请您放开他,好吗?”

  塔利亚刚想什么,席勒就打断了她:“冷静点,姐,我知道你可能只是一时冲动,我再次为我的冒犯而道歉。”

  塔利亚感觉自己喉头的肌肉不断的抽动着,那种难耐的酸涩和不断涌上来的压力让她不知道该什么,席勒怎么还是在安抚她的情绪?!为什么就不关注她这么做的理由?!

  塔利亚觉得自己可能又站在原地思考了很长时间,因为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席勒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冰冷的愤怒。

  他要动手了吗?塔利亚的手指又掐紧了一点,感觉到紧张,也感觉到兴奋,她不觉得自己能够完胜这个男人,但是一场战斗是解决现在这种迷惑局面的最好方法。

  但席勒没有动手,他只是略显气愤的快步走到了旁边的电话台前,一边拨号一边看着塔利亚:“恐怕我必须得告诉你的父亲你的失礼之举,塔利亚姐,这会让我重新考虑与你父亲合作的必要性……”

  塔利亚僵在了原地,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抓着的默克尔的脖子,又看了一眼席勒拨号的动作,几乎是尖叫着:“你为什么不攻击我?!我绑架了你的管家!!!”

  席勒只是无奈的摇头叹气,等到电话打通之后,他像是压抑着自己的怒气一样对那边:“雷霄古先生,很抱歉,这么快又联系您了,有一些关于您女儿的情况我不得不……”

  席勒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而塔利亚明显的能够听到是雷霄古打断了她。

  “哦,是的,我记得您提到过有关合作的事……不,恐怕我们暂时不能谈这个话题,因为你的女儿在我的庄园当中做了一些非常失礼的事,她甚至现在还挟持着我的管家……”

  席勒一边话一边拿余光去扫塔利亚,很快他拿着电话听筒对塔利亚:“塔利亚姐,你父亲让你接电话。”

  “告诉他我不接!”

  席勒微微睁大的双眼就好像他又被惊到了一样,塔利亚实在是受不了了,她不想再看席勒那种好像他什么也没做而只是单方面的应对一个疯子的无辜态度了,于是她一把把默克尔扔到了一边,一个箭步冲上前拿过手机听筒。

  塔利亚已经忍不住挑明刺客联盟与席勒的敌对关系,然后明目张胆的对他动手了。

  但电话那头的雷霄古用低沉的声音:“去向罗德里格斯教授道歉。”

  塔利亚睁大了眼睛,像一座冰雕一样呆立在羚话听筒旁,然后她忍不住咆哮出声:“你到底在搞什么?我们难道不是……”

  “别蠢话,你这个蠢货!罗德里格斯教授是我们未来的合作伙伴,而你居然愚蠢的挟持了他的管家,现在去向他道歉!”

  “绝无可能!!!”塔利亚尖叫着。

  “这是命令!”雷霄古的声音没有半点感情,他:“你知道违抗命令会有什么后果,而你莽撞的处罚我们回来再谈。”

  这时塔利亚认识到了一个冰冷的现实――她的尊严与席勒能为刺客联盟带来的利益相比不值一提。

  尽管塔利亚认为自己早就习惯了在雷霄古的眼中没有什么能大过他的理想,可这把刀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方式扎入她的心脏的时候,她还是感觉到一种侵袭全身的疼痛和寒意。

  她以一种有些迟缓的动作挂上羚话,站在电话台前久久不语。

  忽然,塔利亚转头,看到已经将默克尔送出房间的席勒重新站在了房间中央,沉默的像是一座高山。

  塔利亚有些僵硬的牵扯起自己的嘴角,想要用笑容保持自己最后的体面,她状似不在意地:“你知道他不在乎的……”

  她能听出她自己语调当中的颤抖,就像一个被飞镖击碎的花瓶。

  塔利亚设想着,席勒此时一定非常得意,因为他对她的态度完全正确,雷霄古那漠视的态度证明了连亲生父亲都会在利益面前抛弃她,又有谁非得重视她呢?

  “谢谢你放开了我的管家,姐。”

  席勒侧身去拿放在桌子上的空调遥控器,抬头用按钮去调空调温度,然后一只手搭在沙发的椅背上看向塔利亚,并:

  “我看到你在发抖,或许是空调的温度太低了,你现在还感觉到冷吗?”

  塔利亚只是收拢着肩膀,抱着胳膊低着头,沉默地摇了摇头,而席勒走向了他的办公桌。

  塔利亚抬头看着他的背影,想到了之前令她愤怒的那个比喻。

  此时,她却从中品出另一重意味――比起只需要恶犬去撕咬敌饶主人,至少面前的这个男人还会安抚她,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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