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劳苦功高,亦功在社稷,孤岂会因为这种小事儿而做出有伤大雅之举。”
天子剑,缓缓离开了李林甫的肩膀。
不少人见此,也就暗自松了一口气,太子殿下若是真的和丞相两人寸步不让,在今天这样一个早朝之上落一个你死我活,其实对谁都不好。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情以萧奕的退步而要告终,锦衣卫也就建立不起来的时候。
众人只听到“呛”的一声
剑鞘脱落,插在了地上,平整光滑的青石地砖直接裂开如蛛网一样,连带着发出沉闷一声响。
一点寒芒闪现。
于这早朝之上的朝阳之中,犹如一道光芒,闪过了群臣的双眼。
剑光闪烁之下,李林甫的官帽被一剑划开,花白了一半的头发披散而下。
分为两半的官帽落地,几缕黑灰中夹杂着斑白的发丝才缓缓飘落在地上。
随之,萧奕冷冰冰的话,响彻整个宣政殿。
“但是,这大乾的天下乃是太祖于蛮夷之族欺压中原百姓,以至于亿万中原子民身处在人间炼狱之中的时候,起身草莽、驱除鞑奴、恢复汉统、光耀华夏!”
“如今奸臣当道,让中原万民再一次遭受苦难,而北地蛮夷更是野心勃勃、有着再度南下侵犯中原之意,此时此刻,孤为大乾监国太子,想要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
“有何错?”
“难道说,非要等到北地蛮夷挥师百万南下,把战火燃烧到了整个中原之地的时候,才知晓什么叫做危亡,什么叫做国家大义,什么叫做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吗?”
“陇右道的官员剥削百姓、贪墨赈灾粮和赈灾的钱,两年之久,朝廷未曾听到过一点儿风吹草动?”
“是地方巡查御史监察不力?是那些贪官污吏做的一手好账,糊弄人的本事比站在这里的众卿还要高明?”
“还说,有些人明知陇右道灾情的问题之所在,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他们也享受着陇右道灾情带来的好处,在巨大的金钱面前,他们丢失了为官之责,丢失了为官之本心!”
“孤建立锦衣卫,不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九五之尊的位置,以孤的能力,以孤现在监国太子的身份,这个位置,就一定是孤的!”
“孤不需要去争什么!”
“锦衣卫,监察天下,稽查贪官污吏、徇私枉法者、狼心狗行之辈、奴颜婢膝之徒!”
“尔等若是害怕锦衣卫成为了孤手中的刀,那就说明你们本身就心中有愧。”
“孤从来都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也从不会冤枉一个正直之人,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趋炎附势、媚上欺下、贪赃枉法之徒!”
萧奕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振聋发聩。
他双眼冷冷地盯着李林甫,对方的眼中也带着强烈的杀气,但是他不怕,而是继续道:“孤要建立锦衣卫,本想要和众卿好生商讨,也想要听取众卿中肯的意见,孤和众卿一起尽心尽力解决陇右道的灾情,解决大乾如今的内患,然后共同抵御北地四贼,再现贞元盛世。”
“几十年后,必将会留下一段君臣相宜的佳话,也必将让大乾稳坐天朝上国的位置,且让四海番邦臣服!”
“可众卿的反应着实让孤失望,一个一个似乎都在害怕锦衣卫建立起来,是担忧,到时候会查到你们的头上吗?”
“那孤就更要建立锦衣卫了”
萧奕一剑劈开了李林甫的官帽,算是狠狠地打压了李林甫的气焰,同时又说着这样一番话,让人无法反驳,除非直接逼宫,可是他们敢吗?
一个个眼神惶恐,惊慌不安。
而此刻,萧奕的这一番话,算是彻底地掀开了这些人的遮羞布。
李林甫精神一震。
看着眼前盛气凌人的太子,突然之间心生恐惧,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愚蠢之处。
他是大乾的丞相。
说到底,那也是大乾的官,而不是大乾的王,更不是大乾的皇。
作为大乾的官,他的权柄也就是大乾的帝王授予他的,随时都可以收回去。
授予他官职的皇帝还在,这个君臣之情也就没有断掉。
他真的能行逼宫之事吗?
不能。
在萧奕得到监国之权以后,他就明白自己想要逼宫,那是下下策,也是最后保命的手段。
所以,当太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步步紧逼的时候,他也只能退让、退让、在退让。
直到此时此刻。
他已经没有了退路可走。
锦衣卫建立之后。
他的丞相之权恐怕就要失去了威望。
“殿下……。”
李林甫已经口干舌燥,越是这时候,也越是要冷静,这一步,还不能退。
锦衣卫可以建立,但是这任职的官员,应该由他的人来担任。
然而。
也就是这时候。
李林甫仅仅是开口说了两个字。
三宝太监大步走进了宣政殿。
“陛下有旨!”
“百官恭迎!”
李林甫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眼前一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圣体欠缺,故此授太子监国之权,以治理天下。朕初闻陇右道灾情之报,才知晓,陇右道的大乾子民竟然还有这等人间炼狱之地,却又是大乾之官员所为,顿觉愧疚、愤怒、疑惑不解。”
“为官一任、当造福一方。”
“陇右道官员从上到下,竟然都在想着如何升官发财、如何贪赃枉法、如何欺压百姓,实乃朕和朝中百官未尽治理之责,从而让陇右道百姓遭受苦难。”
“太子监国,一心为民,察觉到若想要解决陇右道灾情,就必定要解决那些贪官污吏,提出建立锦衣卫之事。”
“朕听之,心甚慰。”
“特此下旨,允许太子建立锦衣卫,监察天下!”
三宝太监宣旨之后。
看着百官。
狄晏立即站出来,躬身道:“微臣遵旨,陛下圣明!殿下英明!”
有他带头,其他人纷纷紧跟其后,躬身拱手大声道:“陛下圣明、殿下英明!”
萧奕拔出了地上的剑鞘,天子剑归鞘,然后缓缓地走上高台,步伐稳重、神情平静。
一直以来,萧棣都是他的底牌。
李林甫再怎么跳,那也跳不出萧棣的五指山,因为他的丞相权柄都是萧棣赐予的。
萧棣完全可以一道圣旨就让李林甫直接告老还乡。
眼见到这一幕,李林甫眼角微跳。
就在刚刚,他已经想明白了自己和太子之间的干系,也觉得,这可能就是那位卧病在床的大乾皇帝故意而为之。
就是为了给监国太子找一个磨刀石。
而自己就成为了这个磨刀石。
大乾丞相之威望,已经被萧奕的一次次突破,逼得退无可退。
而现在。
大乾的皇帝萧棣直接以圣旨,让他退一步。
他还能反抗吗?
再继续反抗,那就是违抗圣旨。
太子殿下完全可以名正言顺地罢了他官,让他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臣,遵旨!”
……
金城郡东百里外。
岳红翎带着一万兵马驻扎在观山岭。
这里乃是一片戈壁之地,远处就是高高的雪山,再有六天的路程,就会到达金城郡。
而驻扎在金城郡的戍边亲王乃是宁王萧战,此人的名字中虽然有一个战字,但却并非是一员猛将,而是一位贤王。
萧战的宁王之王爵乃是继承上一代宁王,而宁王这个藩王番号已经传了三代。
也就是说,萧战乃是当年第一代宁王的嫡长孙。
如今年二十六。
传闻,他为人平易近人、温和儒雅,在西北一代,算得上是读书人的领头者。
民间有一个称号,叫做“领读者”。
因为萧战还是世子的时候,就在西北之地筹建学院,还请了好几位大儒坐镇,教导西北之地的学子们。
当然,岳红翎对萧战不感兴趣,她最不喜欢的其实就是读书人。
一个一个都是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但是却又总喜欢摇头晃脑的吟诗作赋,关键是,他们看起来都有一些弱不禁风,她一拳下去,能死一大片。
“少将军,京师来的密信。”
就在岳红翎单手撑着脑袋,看着夕阳,想着要尽快荡平陇右道的匪徒,早一些回秦州,欣赏秦红雪的高山流水的时候,副将跑了过来。
岳红翎接过密信,就坐在土丘上,看着。
上面记载的正是燕人使团前来大乾京师长安的事情,看到萧奕的一诗一词,到也觉得还行。
岳红翎虽然不喜欢读书人,但是也被岳山要求博览群书,所以也算是博学强识、胸有乾坤。
当看到西市武斗的时候,停留的时间最长。
好像还反复地阅读,生怕漏掉一个字眼。
她是当真没有想到,那位看起来有点儿弱不禁风的太子,竟然能够举起铜鼎?
这信要不是她的父亲亲手所写,她都觉得是不是有人在胡编乱造。
再看后面,太子直接要求联姻,把燕人长公主慕容雪鸳留在了长安,顿时嘴角一翘。
她就喜欢霸道的男人。
这样的太子,才能配得上她岳红翎。
又看完了后面岳山嘱咐的话,便抬起头,手中的书信慢慢被揉成一坨,最后成了粉末。
这已经是把自身的力气练到了极致。
“举鼎?好像挺好玩儿的,可惜我没在场,不然,肯定也能走几步。”岳红翎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