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楼的面色极冷淡,他的目光放在按这些茉莉香片和盆景上头,不过片刻便已经冷笑出声――能在这两样东西上头动手脚,还能维持到现在都不被人发现的,这人选实在是不难找。慈恩宫里这样的人物,总共也没有两个。
谢尚宫跟文华嬷嬷都已经被关在了慎刑司,她们两个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么生下来的是谁,现在就已经很明显了。
崔明楼面色冷冷的扯了扯嘴角,转身吩咐远山:“去,请翠姑姑过来,小心一些,不必说太多,只要说是太后娘娘这边有了变化就是了。”
远山的脸色一时就有些难看,很担心的看了看崔明楼,迟疑再三才走了,他的脸色之所以会这么难看,其实倒不是因为那下毒的手法,也不是因为孙院判他们,而是因为崔明楼指明要找翠姑姑过来。
翠姑姑那可是崔太后少年时就从崔家带到了先帝的王府,然后又一直跟着崔太后从王爷府造反,一路走到现在的人物,平时翠姑姑比崔太后都还更加看顾崔明楼,对崔明楼处处嘘寒问暖。
虽然崔明楼嘴上不说,但是大家心里都知道崔明楼是个重情重义的,他平时也十分的照顾翠姑姑,不管是去哪里回来之后,总是有一份礼物是留给翠姑姑的。
就在前些天,崔明楼还跟崔太后商议,等到再过一阵子,他成亲了之后,就把翠姑姑接到宫外养老。
崔太后还答应了了。
可现在.翠姑姑真的是跟这件事有关吗?他心里不安,连带着心脏都有些闷疼,简直不敢相信现在崔明楼心里是个什么样的心情,等到恍恍惚惚的走到了翠姑姑的房里,他还没敲门,翠姑姑已经先一步准备出门了,见到是他,顿时慈爱的笑了起来:“是远山啊?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是不是太后娘娘那边有什么事?”
她还是跟从前一样,不管什么时候见到她都是笑眯眯的,看上去随和又慈爱,对待小辈从来不会有什么倚老卖老的想法和念头,十分关照他们。
远山抿了抿唇,惦记着崔明楼的嘱咐并不敢露出什么来,只是笑着说:“是啊,小王爷他去看陆二姑娘了,才刚太医们说太后娘娘长了褥疮,我就想着过来请您过去瞧瞧”
一听说太后娘娘身上竟然长了褥疮,翠姑姑的面色顿时就是一变,厉声问:“这怎么会呢?!我不过就两天没过去,那些宫娥是怎么伺候的娘娘?我,我过去看看!”
她急切又愤怒,看上去跟以前那个一切都以太后为尊的人没有任何的两样。
连远山都有些迷糊了,难道是弄错了?会不会是其实是别人下的手?可能是最近崔太后很喜欢提拔新的嬷嬷呢?
甚至,谢尚宫或是文华嬷嬷做下这样的事,都比翠姑姑做的让人能够接受啊。
他忧心忡忡,但是面上却并不敢露出半点,亦步亦趋的跟着翠姑姑去了慈恩宫太后娘娘的寝殿,一进门,翠姑姑就直奔崔太后床边。
周边还有许多伺候的宫娥,翠姑姑的脸上有些愤怒:“让你们伺候太后娘娘,你们一个个都偷懒,要你们何用?!”
一面愤怒的冷声怒喝:“滚出去!”
她是太后跟前最得信任的人,说是下人,其实是半个主子,连皇后和贤妃这样的,见了她老人家尚且还客气几分,何况是普通宫女呢?大家都不敢有异议,急忙退下去了。
等到宫女们都走了,见远山跟进来,翠姑姑轻轻叹了一声气,缓和了脸色道:“远山,我亲自伺候太后娘娘清洗上药,你先出去吧。”
这些事其实早就不是翠姑姑该做的了,因为她老人家德高望重,早就已经不做下人的事,更多的是陪着太后在小佛堂吃斋念佛。
但是她要做,也不会有人敢拦着,远山没说什么,看了一眼翠姑姑,便出去了。
门砰的一声关上,寝殿里便暗了下来,太后娘娘睡的千工拔步床上铺着的缂丝锦被正在熠熠生辉,翠姑姑坐在床沿半响,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娘娘,您最怕的就是脏污了,以前还未出嫁的时候,但凡是衣裳上沾染了半点的油污,您就宁愿不要了。现在您自己身上也脏了,若是您醒着,该怎么办呢?”
这么说着,翠姑姑脸上却并没有什么不忍,反倒是有一种奇异的痛快。
她啧了一声,见崔太后昏迷不醒没有任何动静,又忍不住伸手在崔太后的脸上摸了摸:“娘娘,您看看您这脸,咱们同岁,您看起来才四五十,我看起来都七老八十了”
寝殿之中极为安静,几乎静的只能听见崔太后绵长沉稳的呼吸声,还有翠姑姑呼吸的急促,她说着说着,忽然声音就尖锐了起来:“您当然年轻了!您嫁得好,生出来的孩子也出息!您当然不必受苦!不必受苦的人,当然活的年轻!”
她的表情猛地变得狰狞起来,恶狠狠地看着床上的崔太后,一时之间有些难以自控:“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您现在还不是一样要躺在这床上?!老天也是公平的,你虽然尊贵,但还不是一样只是肉体凡胎?!你也不会真的长命百岁的!”
崔太后仍旧毫无知觉。
看着她这个样子,翠姑姑伸手抓住了崔太后的头发,将崔太后给拉了起来,然后放开了手,砰的一声,崔太后的后脑勺磕在了床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翠姑姑啧了一声:“哎呀,太后娘娘,老奴真是该死,老奴该死,让您受罪了!”
她诡异的咯咯咯的笑了几声,忽然站起身来,走到了香炉边上,摸了摸那香炉的盖子,便抓起来,又投了一把茉莉香片进去。
做完了这个,她又走到了窗边摆着的盆景那里,好整以暇的拨弄了几下,然后点燃了火折子,在烤那块见血封喉凝成的树胶。
她认认真真的看着,然后看了一眼床上的崔太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