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家的事从冯大老爷回来开始便风平浪静了,有些不好做的主,不能做的事,他回来了,伸手去做便是理所当然,毫不费力。
冯家上下都松一口气,庆幸他回来的及时。
冯家这边的这口气松了,冯大老爷便叮嘱养子:“你祖母说你跟陆家和韦家都有些交情,这便很好。你向来在京中的事,我虽然是不过问的,但是也知道些东西,你这些年其实一直与小王爷关系不错吧?”
冯尧进京要交际要走动,用的还是家里的银子,自然而然的,许多事便瞒不过冯大老爷的眼睛。
但是冯大老爷并不曾阻止过冯尧。
毕竟家里对冯尧寄予厚望,他以后是要光耀门楣的,既如此,便不该太过束缚了他,他一直能如此自由,自然是因为家里早已经知道他在做些什么,不说只是家里了,便是京中冯大老爷的座师赖清明,也是知道冯尧私底下跟崔明楼走的近的。
能容忍,便是默认。
现在把事情提到明面上来,冯大老爷也不瞒着儿子:“鲁王一系这样对付我们,我们也不是摇着尾巴的狗儿,如今被打了一遍,难不成还凑上去被打第二遍?你只管跟小王爷光明正大的结交,以后不必瞒着了。”
别说什么事情可能只是应长史单方面做的,鲁王可能不知道之类的废话,这些话拿去骗一骗小孩子还罢了,拿来骗他简直便是妄想。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人脑袋里头都在想些什么?
无非就是见冯家两边都不靠,便把冯家挤下去。
若是用光明正大的手段,真正能在官场上拿住他的什么把柄来攻讦,冯大老爷还要心甘情愿的认输,可是私底下挑拨人家儿女互相残杀,这算是什么?!
真是下作的叫人作呕。
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忍这口气的。
所以原本是不想站队的,如今也被逼的被迫站了队了。
他对着冯尧扬了扬下巴:“这个仇,你爹若是报不了,就要压在你肩上了。”
这么多年走下来,冯大老爷对这个儿子是真的没有话说,正因为如此,他也有绝对的自信,知道冯尧对家里的心意,对自己的心意。
果然,冯尧立即便领会了他的意思,抿着唇应是:“父亲放心,我一定会为妹妹报仇。”
这是之前他自己就立下了的誓言。
冯大老爷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的望着他点点头。
他自己回来还有许多事要做,叮嘱了儿子几句,便收拾了心情,自己去跟冯夫人商量送礼走动的事,冯尧解决了家里的事,自己也觉得浑身轻松,闲下来便想到叶掌柜。
也不知道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冯老夫人才还说等到韦家差不多要走的时候,得专门搭个路棚送一送,冯尧反正闲着也没事儿,便干脆溜达着去了宝鼎楼,想着问问崔明楼那边知不知道陆大小姐那边是怎么应对的。
崔明楼忙的很,他才刚进宫了一趟,是崔太后那边急着叫他过去的,原本还以为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结果到了宫里,崔太后便皱着眉头看着他:“你同皇帝说了要搬出去的事儿了?”
这事儿的确是已经跟永昌帝提过了,既然都提过了,也不怕人知道,崔明楼嗯了一声,靠在椅子上坐了,伸手逗了逗磁缸里头养着的一只乌龟,见它立即就缩了头,还觉得有些好笑,抬眼看见太后正在看着自己,便收敛了面色,正经的叹气:“姑祖母,就算是我自己不说,他们也多的是法子把我弄出去。与其到时候不知道还要背上什么名声,倒不如自己识趣点出去。何况,我本来也不是什么正经皇子,住在宫中本就多有不便。”
道理其实崔太后怎么会不知道?
可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想到他要从羽翼中离开,开始独自翱翔了,心里哪里真的能放得下心来?
她看着文华嬷嬷端了精致的糕点上来,目光从糕点上挪到崔明楼身上,心里一时就有些恍惚,崔明楼到她身边的时候,才不过是个几岁的孩子。
这十来年的岁月,他们是真真正正的一起度过。
崔太后说不出话,抿抿唇看着他,好半响才叹出一口气:“哀家跟皇帝生长量过了,倒不是不让你出去,可你现在这副样子,还没成家呢,我们怎么能放心?你虽然不是正经的皇子,但是皇帝却是把你当真正的儿子养的,你看哪个皇子是还未成亲便搬出宫里的?自来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崔明楼隐约觉着不对,看着崔太后挑了挑眉:“姑祖母,您不是要给我说亲吧?”
文华嬷嬷在边上就忍不住笑:“便是要说亲又怎么了?算一算,您年纪也不小了,若是成亲的早的,连儿子都有了,您现在相看起来,岂不是正合适?”
什么合适?
崔明楼简直觉得有些离谱,他下意识反驳:“说亲又不是买冬瓜,我不要!”
分明平时老气横秋什么道理都知道的人,说起亲事的时候却像是个孩子似地,说的都是些孩子气的话。
崔太后好气又好笑,伸手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瞪了他一眼就训斥:“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如今这年纪,原本就到了该说亲的时候。如今朝臣只是催促你搬出去,若是以后他们拿你的亲事来做筏子,你有没有想过该怎么办?何况你的亲事原本也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儿,你父亲是正儿八经的嫡支,博陵是崔氏的郡望,这么多年过去了,族里的事儿以前交给了别人管着就罢了,难不成以后也继续交给旁人?那你父亲母亲在地底下能闭眼吗?!”
都说升米恩斗米仇,崔家自然是崔明楼的亲友,可这么多年下来,管着那么庞大的家族的财产,谁会不动心呢?
人都是自私的,说不得就会起别的心思。
这些道理不必崔太后继续说下去,崔明楼自己也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