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冯天佑都在不停的骂骂咧咧,不是在数落当年冯家对冯尧的知遇之恩,就是在抱怨父亲冯大老爷识人不清,对冯尧太过放纵和宽容。最后他看着冯老夫人,颇有些愤愤不平的说:“我早就说了,血浓于水,有些人不是自己家的人就是无论如何都养不熟的,只是父亲偏偏不信,现在好了,闹成这样,谁还的了采薇的性命呢?采薇还那么小呢。”
提起冯采薇,冯夫人的心情就有些崩溃。
冯采薇是她的幼女,她一直精心的养着,好不容易养的大了些,先是在邵家差点儿被邵君庭那个畜生给溺死,好不容易老天有眼捡回了一条小命,可结果不到一年,就又没有了。
这种得而复失的感觉实在是太过折磨一个母亲所能承受的范围了,冯夫人顾不得冯老夫人会不喜,哭的几乎失声。
冯老夫人闭上了眼睛,难得没有说什么体面之类的话。
她老人家这一辈子最重视的无非就是脸面二字,如今是这副反应,冯天佑作为亲孙子,当然一下子便看出了冯老夫人的心意,他难免有些长侉子和得意。
当年就是冯老夫人跟冯大老爷两人一直说冯尧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还说他懂的感恩,又有才华,以后必成大器。
很长一段时间里,冯天佑都要被迫的成为反面例子,被冯老夫人挂在嘴边,当成是对比,让家里的那些小辈们都不要学他,都要跟冯尧一样知道长进。
这样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冯天佑只要想到这些,心里便有报复的快意,这快意甚至已经超过了对妹妹死去的难过,以至于他颇有些阴阳怪气的叹了一声气:“真是引狼入室,采薇在底下若是知道,不知道多难受呢。”
这些话无异于更是往老夫人和冯夫人的心上插刀子。
冯夫人承受不住,双手揪着衣襟面色紫涨发白。
还是冯老夫人呵斥了他一句:“别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一面吩咐丫头:“快取救心丸来给你们夫人服下!”
幸亏冯家的马车上什么东西都是一应俱全的,丫头急忙打开了壁盒,从里面取了救心丸给冯夫人送到嘴边,又递上了一杯水。
冯夫人吞下去,好一会儿才觉得自己的心跳不再快的要跳出来,她一下一下的拍着自己的胸口,握着冯天佑的手说;“有什么事,都等今天给你妹妹做完了道场再说。“
是她识人不明,是她养虎为患。
她已经得到了教训了。
冯天佑见自己母亲这么难受,撇了撇嘴,倒也真的不再多说了。
冯夫人总算是得了一会儿的清静,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他们几个坐马车,冯尧是单独在外头骑马的。
虽然冯采薇出事之后,冯天佑他们口口声声说是冯尧害死的冯采薇,但是冯家在京城的下人却还是没有太相信的。
他们都跟着冯尧和冯采薇在京城三年多了,这几年冯尧是如何对待冯采薇的,大家都有眼睛,都看在眼里。
听见马车里头传来的动静,冯家的管事有些担忧的看了他一眼:“大少爷,您别太担心了,老爷一定会明察秋毫的。”自从冯大老爷收了冯尧做义子,冯尧便序齿成了大少爷,在家里人人都喊冯天佑做二少爷了。
现在被这么称呼,冯尧看了冯管事一眼,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道场是定在西山脚下,族里有规矩,夭折的孩子是不能进祖坟的。
尤其是女孩子就更不必说了。
所以哪怕冯夫人心中万般的不愿意,却也没有法子,只能在西山坟场这边买了一块地,用来安葬女儿。
坟场附近都是荒无人烟,因为是冬天,不仅没有行人,连虫鸣鸟叫都听不见,只有无边的寂静。
马车一停下来,冯夫人下了马车看了一眼这坟场便忍不住又哭了:“我的采薇最胆小了,她一个人在这里,该有多害怕啊!”
冯天佑觉得她的侧重点不大对,就忍不住啧了一声:“她都已经死了,能知道什么?”
这话一说出来,不仅是冯管事,连冯老夫人和冯夫人都瞪了他一眼。
冯夫人更是呸呸呸了几口,数落他说:“你胡说些什么?你妹妹生平最是胆小,你怎么这么说话?”
冯尧抬了抬眼皮看了他一眼。
冯天佑立即敏锐的察觉到了,几乎是声色俱厉的问“看什么?!你瞪我干什么?!若不是你这个扫把星,我妹妹根本就不会死,她不死,还有大把的好日子等着她,还会被葬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他是知道如何转移话题,如何转移矛盾的。
冯夫人立即就忘记了他的出言不逊,转过身去搀扶冯老夫人了。
冯老夫人心中不好受,只能问冯管事:“怎么样,道长他们来了吗?”
今天请的是白云观的道长们来做道场,白云观的老仙人更是亲自出山,冯老夫人自来信道,对他们也尊重的很,等到冯管事把人带过来,她急忙行了个道礼。
孙老仙人还了礼,请冯老夫人和冯夫人她们坐下,便开始叫底下的人开始准备道场。大风小说
今天的道场要点总共九十九盏长明灯,道童们将东西都布置妥当,准备了招魂幡,而后都开始盘腿闭目。
灯一盏盏的亮了起来,将这荒山野地也给照的不那么吓人了,冯夫人看着这些布置,不由得问那个道长:“这些东西,真能让我女儿平息怨气,早日投胎么?”
道长给冯夫人讲了一番大道理,末了便道:“冯姑娘必定是能转世投个好人家的。”
冯老夫人垂目不语,而远处,招魂幡忽然扑哧一声被风吹的迎风招展,硕大的旗帜在风中飘摇。
众人都忍不住被吸引,连冯天佑这个一开始表现的吊儿郎当的二世祖都吓得一怔,浑身都爬满了鸡皮疙瘩。
虽然说冯老夫人跟冯夫人一直都说要做道场,说什么要帮冯采薇招魂,帮她安葬,可在他眼里,他根本不信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