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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难过美人关
冲冠一怒为红颜
都是胡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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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硬撑
续上回,说矢夫与刀鱼、肥猫等人把酒言欢,却遭光头岑叔一番责难,引出一位大人物。不是别人,正是秋小姐的父亲、嘉禾非凡集团老总——秋沧海。
提到秋沧海,不得不说说“富贵二秋”。原来这春山、嘉禾一带,有个秋氏家族,兄弟二人,一以官贵,一以商富。老大叫秋福生,春山“贵秋”掌门人,育有一子二女:长女秋金兰,嫁入官宦人家;二子秋九如,前面提到过,红达置业的老总,他老丈人曾任高官;幺妹秋玉鹃,正是李仲明的续弦之妻、李芳菲的继母,也是位政坛女强人。二弟叫秋福全,早年在海城跑码头起家,后借机发迹,迁址嘉禾,人称“富秋”。秋福全有个独子,就是眼前这位秋沧海,手下掌管非凡集团,以装饰建材、影视文创、旅游博彩等为主业。秋沧海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正是那“赤豆雪糕”秋小姐,名唤桂芝,在非凡集团旗下的设计公司任总助;小女秋佳佳,海外留学尚未毕业,近期仍在嘉禾度假。
信息技术的迅猛发展,促使我们的世界迅速缩小,偌大的地球也成了小小一个“村”。据说,这世上任何两个素不相识、毫不相干的人,例如某山村的张三,与非洲土著部落的某酋长,最多只需六次人脉关系的传接,就能攀上关系。这其中,有久别重逢、千里姻缘一线牵的喜事,当然也包括不想见、不愿见、不能见的冤家和仇人。现在,在这酒气熏天的沧海厅,矢夫又见到了不想再见的秋桂芝秋小姐。
更要命的是,秋桂芝也认出了他。
意料之中,那鬼女人拉着长马脸——当然,今晚抹了不少粉,赤豆都被盖住了,挺着d罩杯,挤到秋沧海的耳边,斜着小眼嘀咕了两声。矢夫见状,脸上一热,浑身的血液全部涌上了头,心底发寒,脚底发飘……
“哦?”秋沧海闻言,眉毛一跳,把酒杯向着矢夫一摇,又转脸问刀鱼:“大鹏,你这弟兄怎么称呼?”
众人被这一问,都停了喧笑,纷纷好奇地瞧过来。在矢夫看来,自己就像一只靶子,面前一排张弓搭箭的彪悍武士,冰寒的箭头全部对准靶心,只待一声令下,立马万箭齐发,射成一只刺猬!
刀鱼也是一愣,酒杯悬在半空,眨了眨眼,陪笑道:“呃~呵呵,叔,都是我大学同学,这位是小矢、老夫子,这是肥猫、殷凤祥,这位美女是我合伙人,露西……来来来,大家敬敬秋总!”
“慢着!”秋沧海左手一抬,花白的胡须一抖,冷笑道:“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就算傻子都能看出不对劲:堂堂嘉禾“富秋”的大少、非凡集团大东家,忽然冷了脸问话,而且,是在他那宝贝女儿耳语之后。刀鱼的瘦脸已装不下喷涌而出的惶恐,如同杯中纷纷抖落的酒。
“我问~你这弟兄~怎么称呼?”秋沧海索性放下杯子,拖长了声调问道,看样子酒是不喝了。
“叔,这,我同,同学,叫矢……”刀鱼被那强大的气场压迫着,有些胸闷。
“再说一遍~谁?”
“呃……我,我,同……”刀鱼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乎听不见了,他已预感不妙。一旁的光头岑,以及那帮喽罗们,见状都非常熟练地换了一副凶神面孔,捏紧拳头,欺身上来,将矢夫和刀鱼团团围住,唬得肥猫和露西避让不及,杯翻酒洒,叮呤当啷乱成一片。还有那位春风满面的娘炮汉子,也吓得双手捂面,嘤嘤哀鸣,七尺身躯抖如筛糠。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矢夫也不知哪来的胆子,心里一横,推开逼到面前的光头岑,看了一眼哭丧脸的刀鱼、肥猫和露西,又环顾了那些戴上假面的魔鬼,镇定地说:“你不必为难他,我自己说就是。我叫矢夫!”
“行啊,小鳖犊子,胆子挺肥啊……冲你这小胆,让你自己说,咋了断吧?”
“了断?我又没招惹谁,了什么断?”
“没惹谁?哼哼,桂芝,你过来。”
已退至一边的秋小姐重新挤进来,长马脸粉白如纸,d罩杯傲然挺立。她满脸得意,看着孤注无援的矢夫,好像一只魅惑的猫妖,呲牙咧嘴阴笑着盘玩股掌之间的猎物。
“这位,认识吧?”
“认识。”
“我闺女。”
“哦?你闺女?这么巧?”
“巧?”
“真——”矢夫还想再顶几句,却被光头岑一把扭住,半张脸揿在桌上,杯盘狼藉,乓乓脆响。刀鱼、肥猫脱口惊呼,露西和娘泡汉子都已噤了声。
脸上溅满酒水汤汁,火辣辣的痛,胳膊被反扭着,关节咔咔作响……矢夫像只被逮住的苍狼,口鼻中呼哧呼哧直喘热气,脸被压变了形。他咬咬牙硬撑着,使足了劲往上抬头,从齿缝中发出含糊不清的一句话:“真……巧!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忽然“啪”的一声,脑壳一闷,一只酒瓶砸上来,碎了,热乎乎的血顺着额头流下,顿时蒙住了眼。
世界变成透红透红的了。
隐约听见谁叫骂着:“小鳖犊子!刚才说你叫什么!”
“我~叫~矢~夫!”
“嘿嘿”,光头岑歪着脸凑近眼前,冷笑道:“还挺吃硬的嘛!秋哥,要不再加点料?”
矢夫觉得胳膊上的力道继续加大,骨头发出痛苦的呻吟,头顶上一跳一跳钻心的痛,一片血红的光亮之中,群魔乱舞,金星乱窜。模模糊糊看见刀鱼也被两个壮汉架住,如柴的手足胡乱抓着挠着,嘴里却在哭喊着替矢夫求饶。
尼玛!这哪是吃饭,简直是玩命啊!
矢夫头枕残碎的杯碟,一脸血痕,浑身痛楚,心里却呵呵笑骂:这人要是背起运来,不说喝凉水塞牙,就是不喝也会塞牙。
这半个月,就没一天好日子!
不过,今晚,真特么痛快!
正在静候这帮妖魔的下一招酷刑,就听见一个清澈的女声,犹如一道晨曦划破黑幕,照入深林——“老爸,说好不再打人的!你说话不算数!我生气了!”
说这话的,却是刚才站在秋桂芝身旁的女生,秋沧海的小女儿,秋佳佳。
与周边拧眉皱鼻、大呼小叫的妖怪们不同,她更似一朵出水芙蓉,黑亮的长发垂顺及肩。同样的长脸,却不是秋桂芝那种牛马大脸,而是羊羔似的小脸,多了份天真与温慈。
而且,她的身上居然和露西一样,也穿着一字肩的粉蓝短袖连衣裙,配条红色漆皮CHANEL腰带。不过,露西那条更宽一些,大抵为了遮去微丰的小肚腩。
说也奇怪,就像受了天使的召唤,秋沧海被小女儿这么一句,梦醒一般连声打个哈哈。
“酒多了酒多了,啊?哈哈哈!”他笑着转身,朝秋佳佳晃了晃手,又指着满头是血的矢夫,冷笑道:“今天先放过你个小鳖犊子,不过,下次不要让我再看见!阿岑!放人!”
光头岑有点为难,因为他看见大小姐秋桂芝正一脸黑线嘟着嘴。
秋沧海忽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如果放了矢夫,大女儿肯定不答应;但不放吧,小女儿估计不乐意。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罢罢罢!他又哈哈笑了两声,什么也不说,转身走出包厢。光头岑和众喽啰不敢怠慢,也都尾随而去。
虽然这边秋桂芝心有不甘,但老爸既然掉头走了,自己只能愤愤而去。只是,走过同父异母的小妹秋佳佳面前时,她仍不忘狠狠瞪了一眼,从鼻孔中装腔作势发出一个硕大加粗的“哼”字。
刀鱼等人惊魂未定,七手八脚帮矢夫止住血,账也顾不上结,飞车开往附近医院,挂了急诊,消毒包扎,一番忙乱,略过不赘。
【第二幕】九点
夜行的车辆,如魔似鬼,疯狂地叫嚣着,前呼后拥闯过晚晴路。
螺丝巷里漆黑一片,众人打开手机电筒,勉强照着凹凸不平的砖石路板,搀扶着脚步踉跄、头扎绷带的矢夫,摸索到出租屋,将他放倒在杂乱无章的小床上。
露西反感地皱皱眉,屋内的怪味令人窒息,没想到刀鱼这个同学如此潦倒落魄。她本想迅速抽身去查找此行的目标,但看到床边有幅未完成的油画,不禁停下身子。杂糅的色彩、复杂的线条、古怪的符号,在青白灯光的照射下,显得非常奇异。
那是一幅宽约两尺、高约三尺的长方形油画。画布四角都已涂满色彩,各是青黑、蓝绿、赤红、灰白四种底色,上面或勾或描,都用一种类似金黄的颜色,绘制出很多线条和图形,乱糟糟看不出具体形状。而画布的中央却是空白的,就像五彩斑斓的云,正中被谁捅破了一个窟窿,显出纯白的天……她着了迷地站在画前,眼中尽是茫然之色。刀鱼和肥猫安顿好矢夫,回头发现露西呆呆站着,也不由自主看那幅画,同样也被这绚烂瑰丽的色彩吸引住。
“这画的什么?”露西靠近刀鱼,轻声问道。
“应该是幅抽象画吧,还没画完。”
“你们看这里!”一旁的肥猫俯身发现角落里叠着不少画板,抽出一看,都是相似的画,足有十多幅,落满了灰尘,想必时日已久。
三人都觉得奇怪,为什么老夫子什么也不画,偏偏涂出这么多幅莫名其妙的抽象画,而且,都是未完成的?抽出那些画板后,斜靠在角落墙壁上的,还有一块,尺幅更大。他们都没有拖出来看个究竟的意思,因为那画面是朝外的,上面一片片,就像颜料直接倒上去的,明黄、橘黄、土黄、翠黄、金黄……全是各种黄的,铺满了画布,还有很多用画刀、抹布甚至是手掌涂抹的印记!
这算什么画?就连专科毕业的刀鱼和肥猫都一头雾水,看不明白。更别提毫无美术基础的露西了。
矢夫躺在床上,虽打了消炎止痛针,头上仍是阵阵剧痛。他看见刀鱼三人都盯着自己那幅画看。抬腕看表,已快九点!距离那东西出现的时间、该死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必须赶快让他们离开这里!他吃力地挪起身,突然咆哮道:“快走!你们快走!”
三人都被这声大吼吓了一跳,只见矢夫瞪大了眼,满脸的肌肉都在抖动,冲他们直挥手。刀鱼纳闷地靠近过来,心想这小子怎么神经兮兮大喊大叫,莫非脑子刚才敲坏了,或是哪个疯狂球迷的鬼魂上了身?刚想提问,却被对方一把抓住瘦骨嶙峋的细胳膊,指甲几乎扣进肉去,痛得哇哇直叫。
肥猫见状,马上肉球一样蹦过来,扳住矢夫的手,帮刀鱼挣脱开,急声喝道:“老夫子!你小子中邪啦!”
矢夫仍旧不停挥手,口中梦呓一般连连有词:“快走,快走!你们快走!”
怎么回事?为什么催我们走?
这鬼气森森的螺丝巷,阴暗潮湿的小黑屋,青白的灯光下,床上一位头扎绷带、满嘴胡话的人,床边三位满脸惊恐的,一瘦,一胖,一妖艳,脚边一堆稀奇古怪的画,墙边还有一幅黄澄澄的涂鸦,充满了幽冥灵异之感。
“不!我不走!肥猫,要不让露西先送你回去。”刀鱼斩钉截铁,看来还挺义气。
“我?……不走,要走一起走。”肥猫摇摇满脸肥膘,也挺义气。
“唉……”矢夫叹声气,“你们不走,待会别怪我……”
又过了四五分钟,时针咔嚓一声,就像刽子手中大力挥动的钢刀,切过一格,指向九点整。
日光灯突然闪了闪,露西惊叫着扑到刀鱼身边,雪白的肩头瑟瑟颤抖,肥猫也吓得一哆嗦。
只见那幅涂满各式黄颜料的画板猛地一抖,好像有个东西要从后面钻出来。紧接着门外那棵树沙沙响,又扑通一声,似乎有个沉重的东西跳到院子里。与此同时,头顶的瓦片叮叮咚咚一通乱响,感觉有无数的碎石从上面滚过,到了屋檐边又都停住了。
除了矢夫以外,其他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飞了魂,面色如纸,畏缩到床边。
“快!都上床!”矢夫缩了腿脚,一声断喝。
众人忙不迭跳到那张破床上,活像躲避洪水的灾民,逃至一座巴掌大的屋顶。
小床本就不大,上面还堆了不少书籍和衣物,三男一女,特别是肥猫加一块,足有500多斤,顿时吱呀作响,摇摇欲坠!
正在狼狈不堪、慌作一团,就见那幅画板又是一震,下面钻出一只红头红脑的怪物,就像剥了皮的老鼠,扭首摆尾,嘶嘶叫唤,一条线窜至门脚边,似乎想逃出去。门外又是一声闷响,透过窗户,看见黑暗中腾起一团绿莹莹的光,笼罩着一张迷糊的脸,分外骇人。
您道如何骇人?这张鬼脸,足有脸盆大小,似圆又方,通体蓝色,上面三只拳头大的亮黄眼珠,没有鼻子,只有两个冲天鼻孔,呼呼冒着白气,下面咧开一尺多宽的血盆大口,里面两排尖刀似的锯齿。
这什么玩意!
未及回过神,外边又唰唰下雨般地落下无数绿色的甲虫,萤火虫那样发出亮黄的光,嗡嗡乱撞。
更加骇人的是:众人这才发现窗户没关!
晕~!
绿甲虫纷纷爬进屋内,又顺着墙壁冲到地面。不过说也奇怪,这些甲虫都没翅膀,并不会飞,只在地上乱爬,而且,接近小床边都像被开水烫了似的极速避开,并不往上爬。
门板那儿不还有一只通体血红的小怪物吗?这些绿虫子越来越多,仿佛装了探测器,纷纷向那怪物涌去。奇怪这怪物也不躲避,任那些虫子举着抬着,又从窗户簇拥而出。久候窗外的蓝面三眼怪一声长啸,张开血盆大口,里面飞出一条紫红的长舌头,只一卷,就把“红老鼠”吞了,三只怪眼眨巴眨巴,掉头消失在一团绿莹莹的雾气中。
刀鱼、肥猫的下巴都已经掉到胸口,露西已经吓晕了,倒在一边,矢夫却长叹一口气,什么话也没说。
【第三幕】解释
空气里仿佛还浮游着丝丝绿色的雾气,寂静无声。
大约停了十来秒,刀鱼浑身一个哆嗦,才发现身旁还歪着昏迷不醒的露西小姐呢!一通摇晃,小床又是一阵吱吱呀呀叫唤,露西“嗳”的一声娇喘,星眸微启,云鬓纷乱,收回了吓飞的香魂。
“好了,没事了……”矢夫淡淡地说。
刀鱼蹦下小床,搀扶露西在桌边坐下,顺手把坤包放在那只蓝黑背包旁边,又回头责问道:“特么,老夫子,能给个解释么?”
“我的解释,你们会信么?”
“信!”刀鱼和肥猫异口同声,一旁的露西却满脸疑惑。
“你们刚才看到的,我每隔一天都要经历一次,都在晚上九点整。”
“?!”
“不用惊讶。其实我也搞不清那是什么怪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半个月前,我租下这房子。听人说,这条螺丝巷停过很多死尸,不干净。可离公司近,租金也很便宜。一开始也没发现什么鬼怪。有次晚上窝在屋里没出去,就碰见了……当时也吓出翔了,以为自己在做梦,特别是那张蓝色的三眼鬼脸和密密麻麻的绿虫子。后来发现,他们并不是冲我来的,而且好像不敢到我床边来。”
“那你,那你还敢继续住这儿?”
“不住这里还能去哪儿呢?”
“老夫子,你真够牛叉的。那,那些虫子干嘛不上这床……还有,那个像个红老鼠的东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也找过那‘老鼠洞’,但没找着,墙后面什么都没有。至于那些虫子,你们可以看看床下。”
刀鱼和肥猫闻言立马捞起床单下沿,打了手机电筒,弯腰向里照探。露西见状,马上并紧了双腿,又往下拉了拉裙摆。床是那种最普通的,木头支架,两块硬长板,没什么奇特之处。怪就怪在床下的地板和外面的灰砖不同,而是一整块大石板,蒙着厚厚一层灰,还有烟壳、废纸、塑料袋、臭袜子等等各式垃圾。
“你这床底下怎么比学校里还脏啊!”
“彼此彼此!咳咳!”
肥猫撑不下去,喘口粗气直起身,啐了口吐沫,虽然酒早吓醒了,但还是憋红了胖脸。他瞄了一眼歪身桌旁的露西,青白的灯光,洒在女人光滑的肩头,还有白皙的脖子和锁骨那一片,显得分外妩媚多姿、性感动人。于是那塞满脂肪的脑门里,忽然涌出一种扑上去狠狠咬一口的冲动。露西似乎也发觉肥猫的眼神不对劲,心头一紧,拎住坤包,警惕地站起来。而这一切,都被斜靠在床头的矢夫看得一清二楚。
“小心——”没等矢夫喊出声,肥猫就“嗷呜”一声怪叫,直扑过去!女人虽有防备,却因高跟鞋一扭,脚下趔趄,晚了半步,还是被一把抱死,尖声惊叫。
刀鱼这时还闷着头查看床底,听见身后女人尖叫,马上猴子一样跳起身,转头发现:
肥猫正搂着露西,乱成一团!